《归隐 之 风吟》初V晓

89、缘起缘灭世世劫

　　暮雨又吩咐宫女道：
　　“把前几日给小殿下准备的海棠糕拿来吧。”
　　关切询问简兮：
　　“你背上一定还很痛吧，太医瞧了怎么说？可有伤到内里？”

　　简兮眼望暮雨，摇摇头：
　　“暮姐姐，不碍事，我体格强健，已经不痛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伤得再重些也不算什么。”
　　说着转首看看晨风，压低声音：
　　“暮姐姐，他们当真不是皇兄请来的术士么？你们从前便相识么？我听闻他们是来寻你的，你当真会跟他们走么？”

　　这一连串的问，着实让暮雨有些猝不及防，未免他胡乱揣测，暮雨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只是对他笑了笑，转而吩咐捧来食盒的宫女：
　　“你随小殿下一道回宫吧，时辰这么早，小殿下许是睡醒便来了，一定还未用早膳，尤嬷嬷寻不到小殿下必会焦急的。”

　　虽然没有明说送客，简兮岂会听不出她催促的意思，却佯装不明所以，侧目瞧一眼捧着食盒侍立在旁的小宫女，伸手打开食盒，取出一块海棠糕，问暮雨：
　　“暮姐姐，这糕点是你单为我做的么？”

　　暮雨笑着点了点头：
　　“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好好歇着，得空我去看你。”
　　简兮语气里带着几分任性：
　　“暮姐姐，你既应了要看我，便绝不能跟他们走了。”

　　暮雨正不知如何答他，可巧门外听得尤夫人打发人来寻简兮，缓解了眼前略显尴尬的气氛。
　　简兮纵然不情愿，也犯不着因此违拗尤夫人，故意绕到晨风近旁：
　　“晨风，你救了暮姐姐，我心里不胜感激。我虽不知你的来历，却明白凭你的本事，要带走暮姐姐我是拦不住的。但她无论到了哪里，我总是能找到的。”

　　话里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说罢，转身走了，留给众人一个倔强的背影。
　　此时，长桓正好换了身锦袍出来，望着简兮的背影，叹道：
　　“这人真怪！”

　　简兮一走，暮雨也松了口气，到里间梳妆更衣，静音跟进来，向暮雨回禀陆觅儿和李家的事宜：
　　“姑娘，昨日我依照娘娘吩咐给李家老太太送去了和离书，未免此事声张，特地寻了个牢靠的婆子带着和离书到李府行事，那婆子回来说了好些话，与陆家有关。”

　　“什么话？”
　　“都是不入耳的话，姑娘听了难免气恼。”
　　“说罢，事已至此，还有何不能忍的。”

　　静音叹了口气，道：
　　“那婆子说，送上和离书时，正听闻李老太太和一位夫人争执。李老太道：安儿现如今是越来越能干了，给他舅家兄弟在京里寻了个差事，这几日我侄子就带着我兄弟一家进京。陆府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给我兄弟一家人住，不过总归是罪臣府邸，还得先休整一番才好，别让我侄子沾了晦气，程姨娘，安儿朝中忙碌，你闲来无事，就抓紧操持吧，别耽误我兄弟入住。那夫人便是程姨娘，当即回道：老太太，陆府好歹也是簪缨世族，从前是朝中重臣，即使败落了，也不能由着一个九品小吏折辱，岂是任谁便能霸占的，先别说陆家还剩一个陆觅儿，眼前还有我在呢。李老太太听了当即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破烂货，当我不知，头前还装出一幅软弱模样，事儿行的圆滑，话也说的好听，后来越发不像话，处处跟我拿捏，今儿老太太我就跟你挑明了，李家连并陆家产业尽是我们娘俩做主，别说你是个姨娘，就算是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房，只要是我老婆子没死，休想得丁点儿便宜，一个女人罢了，胆敢违抗主母，该当净身撵了出去。程姨娘哼的一声，回呛道：你撵一个试试，五十步笑百步，您老也担得起主母二字？白长这么大岁数，居然没活明白，天下只有白吃的亏，哪有白占的便宜，你们李家占够了陆家的便宜，到我这里还算计，也不问问我是谁！正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管家婆子移步到李老夫人身旁，提醒她道：老夫人，来人已等候多时，要打发了吗？李老夫人便教她拿来和离书看，嗟叹道...道：人都死了，要什么和离书，更好更好，这样不必入李家祖坟，省得我儿还要落娶一个罪臣之女为妻的名声，死活算是清静了。随即唤那送信的婆子问话，向她打听陆老夫人娘家还有什么人，那婆子依我的嘱托，说只有两三房远亲，连陆老夫人的丧事都没有来，恐是怕遭连累，往后也是不能再来往了。李老夫人闻言甚是欣喜，立即打法走送信的婆子。这时，程姨娘命人拿些银钱，说要为陆家小姐添个丧葬费，李老太太拦住道：已经都和离了，自是没有关联，觅儿本就有不少钱财傍身，也不缺这点银子，人都不在了，送去的钱还不知道落在谁手里，白白破费。程姨娘道：既是人都没了关联，陆家园子自是也没了关联，人家的府邸是不该霸占着。李老太太白了程姨娘一眼，道：陆家那府邸本该抄了去的，是安儿立了功，圣上特赐给我李家的，已和陆家断得干干净净，哼！李陆两府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管家婆子见状，连忙将送信的的婆子撵了出去，管家婆子将送信人送了出来，再没听得后话。”

　　“李老夫人！”
　　暮雨淡淡地道，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前的是非，恍若隔世，像是在自言自语：
　　“管家婆子可是叫芸嫂么？”
　　静音被问住了，难为道：
　　“这个我真是不知，姑娘问她做什么？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明白。”

　　暮雨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不必了，没什么打紧的。难为那送信人记得这么清楚，你又讲得这么热闹，这事儿你有功劳，这宫里我能做主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都行，还有那送信的婆子，也要多多打赏。”

　　静音喜道：
　　“姑娘，那婆子早领了赏钱欢欢喜喜去了。宫里再好的宝贝我也不稀罕，只要姑娘在这里顺遂安康便好，侯爷和府里上下都才放心。”

　　聊了多时，长桓等得急了，在外呼喊催促，暮雨梳妆罢，便起身来到外间，吩咐左右退下，只和长桓一道往外走去。
　　临行前，晨风忽而唤了一声“暮雨”。
　　暮雨回首莞尔一笑：
　　“晨风，我是许子衿。”

　　晨风会意，眉眼里都是笑：
　　“子衿，我等着你。”
　　长桓听得云里雾里，看看晨风，又看看许子衿：
　　“什么许子衿？你们说清楚些，也教我明白些。”

　　暮雨，哦！该是许子衿，步履轻盈地迈出门去。
　　长桓赶紧追上去，拉住许子衿不放：
　　“墓姐姐，你快说说，许子衿是怎么回事儿？”

　　许子衿拗不过他，边走边说：
　　“许子衿是我从前的名字。”

　　长桓大吃一惊：
　　“你......全都记起来了吗？暮姐姐，不对，我该是唤你子衿姐姐。你既想起从前的名字，从前的事也都想起来了吧，一定也知道我们骗了你。”

　　许子衿一愣，质问他：
　　“骗我什么了？”
　　长桓回道：
　　“这......这说来都是误会，子衿姐姐，你原本不是在琅嬛宫的，晨风哥哥把受伤昏迷的你带回来时，咱们只知道你是个凡人，对你的来历一概不知。可巧你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甘姐姐对你说你是妖，你便信了。甘姐姐这么说全是因为要留住你，只有让你认定自己是妖，才能和我们在一起。虽然话是假的，但我们对你的心都是真的。唯有那个绿烟，一开始便极力反对留下你，是甘姐姐将她训斥一顿，她才不敢再说什么。不过，后来甘姐姐偷偷告诉我，即便是大家都拦着，晨风哥哥也绝不会让你走的。”

　　“这算不得骗，往后你还是叫我暮姐姐，我永远都是你的暮姐姐。”
　　许子衿嘴角带笑，笑里却有苦涩：
　　“倘若没有晨风，没有你们，我大约已不在这人世了，我本是凡人，命数将尽，是你们让我又活了过来，但这于你们而言，未必是幸事。长桓，你说凡人都是坏的，我一定也是坏的，自从我到瑯環宫，许多事便因我而起，云顶山上害你吃尽苦头，害晨风被冷素秋掳走。如今又因我害得甘棠失去一魂，晨风为我触犯仙规，且不说日后他要为此遭受多重的惩罚，眼下他为我耗去太多修为，大受折损，只能栖身在这里，连瑯環宫都回不去。”

　　长桓一听急了，忙道：
　　“这些怨不得暮姐姐，自你来了瑯環宫，咱们都只比从前还快活，那些祸事全是因仙果惹出来的，不过也怪不得仙果，仙树是天地间自生而成的，自是天地间的生灵皆可争取，都是那些眼馋的神仙生怕我们妖族强大繁盛，横加阻拦，才害得咱们如此。”

　　许子衿嘴角的苦涩褪去：
　　“小小年纪竟知道这些道理，是鬼爷爷和甘棠教得好，这许久不见，长桓长大许多，也懂事许多。”
　　长桓听到夸赞，欢喜里带着些羞涩，笑得更加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