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间风见（前尘）》无角公羚

5、启程

　　这个冬天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初春融雪的时候。
　　她在父亲的安排下，从军营回到了家里。
　　“阿珂，是这里吗？”
　　疾驰的马车上，坐在前面驾车的甘长风问她。
　　魏珂从车厢里探出头，又一次看到城门上“桐县”两个字，唯独这一次魏珂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不是，要在前面路口往右边走。”她微笑着回答。
　　马车从官道驶离，逐渐进入了一条远离桐县的荒凉道路。
　　甘叔叔是父亲在军中的副手，也是父亲多年的战友和好友，
　　运粮队遇袭事件的阴影就像此时初春的小雨一样，在北境的头顶挥之不去。
　　北境的这个春节，也全都是在氛围紧张的集训中度过的。
　　最近事务依旧繁忙，父亲没有办法抽身亲自回来，又担心她路途中的安全，便让甘长风驾车送她回来。
　　“还要前面一些。那里就是了。”
　　马车驶过一段长长的泥泞道路，终于在停在了一处院门外停下。
　　“真是麻烦你了，甘叔叔。”
　　“你不去跟家里人一起住吗？要一个人住在这里？”甘长风问她。
　　“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而且爹说了让我回来把家里收拾收拾。”
　　甘长风把魏珂的行李从车上都搬下来，放到了门口。
　　“叔叔还有事情，就不在这里多停留了。你一个人在家里要注意安全。”
　　“好的，叔叔再见。”
　　魏珂拿出钥匙，打开了面前青黑色的陈旧大门。
　　映入眼帘的一条碎石铺成的平整小径，两人宽，一直延伸到门前的两级石阶脚下。
　　左边是一口水井，上面盖着盖子，放着一个水桶。
　　再边上有一个石质的粗糙的大圆桌子。
　　四张竹编的椅子，被收拾放在了客厅里。
　　三面围墙，还有她面前的这间矮房，围出了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这个地方了。
　　一般只是父亲回来的时候，才会回这个院子里住上几天。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回来的话，她一般会去城里的魏宅和奶奶住在一起，或者跑到两个姐姐的床上，和她们挤在一起。
　　那她这次为什么又回来这里呢？
　　其实在魏珂的心底，她还是有一些责怪奶奶的。
　　遇袭那天之后，她就时常会想，如果她没有听奶奶的话，留在家里吃那顿午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她吸了一下鼻涕，回头向院子外面望去，远处几头黄牛行走在田间劳作。
　　与依然寒冷的边境不同，“桐县”要靠得南边一些，已经逐渐回暖，老树抽芽，新燕盘旋，处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春天气息。
　　就连墙角篱笆围住的不大菜地里，都已经长满了杂草。
　　显然，要把这里全部打扫干净，不是一时半会能行的。
　　天色也渐渐阴沉下来，差不多已经黄昏了。
　　还是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去睡一觉吧
　　魏珂拿来了扫帚，把她和父亲房间里各处的灰尘简单清扫了一遍。又从衣柜里搬出来被子，潦草地铺好了自己的床。
　　父亲也不在这里。她现在单方面宣布，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属于她的地方了。
　　灶台还没有清洗，她随手从行李里边拿出来几袋零碎。
　　这些东西都是临走的时候，甘宁哥哥塞到她手里的。
　　她现在回来了家里，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魏珂吃了几块，又一下子没有了胃口，把东西都丢到了房间里的书桌上。
　　晚饭算是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她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把外面的几件衣服脱下来，都塞进桶里，然后把从父亲房间里找到的半块皂角全部丢了进去。
　　接着，她飞快地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一双手抓住被角翻滚，把自己裹成了长长的一条，缩着肩膀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照进屋里，把魏珂从美梦中叫醒。
　　她起身拉上窗帘，又倒下去睡。
　　归程几天的车马劳顿，她确实真的累了，口水都悄悄流了半个枕头。
　　魏珂又睡了一会儿，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睛，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陌生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
　　那破门被他敲得咚咚直响，急促且有些不耐烦。
　　魏珂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睡觉的时候，好像忘记把院子的大门给闩上了。
　　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摸向身旁——佩刀不在这里，是被父亲留在军营里了。
　　“谁呀？”她试探着发问。
　　“我是桐县的县丞由金文。你父亲让我来的。”
　　门外那人表明了来意，她顿时松下了一口气，急忙过去打开了门。
　　由金文走进来，来过一张凳子坐下。
　　“这样啊，父亲让您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我去给您沏了一杯茶吧。”
　　魏珂从父亲的房间里找出了一盒茶叶，却忘记了自己昨天没有烧水。
　　她觉得有一些尴尬。
　　自己第一次招待客人就出了岔子
　　“我才刚刚回来，我去烧壶水吧，”
　　“不用麻烦了。说完事情就要走了，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刚刚到家。”
　　“昨天吗？那看起来是我叨扰你休息了。
　　魏源统领之前写信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今天过来刚好看到你在，就过来跟你聊一聊。
　　你应该也知道，一个女孩子呆在军营确实不太方便，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你在县衙里做一些事情，”
　　“我跟你说一些我的想法，我们县衙里虽然还是缺人手，但主要做的都是一些粗重的累活，巡街抓犯人什么的。”
　　“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去学一些对女孩子有用的东西，会比跟着我们做事更好”
　　“就按照父亲的意思吧。”
　　“既然你想来的话，那你明天早上就到县衙去。你知道县衙在哪里吗？”
　　魏珂摇摇头。
　　“你们魏宅那一条街，往东边走到头，然后在那里右拐，往前面走一段就是了。”
　　尽管在日后的相处中，魏珂依旧和县衙的几个人成为了朋友和并肩作战的战友，（修改）
　　说这些话的时候，由金文稍稍停顿了一下，
　　他其实是不愿意魏珂到县衙里做事的，并且委婉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只是她傻愣愣的，并没有听懂。
　　“那就先这样吧，我先走了。”
　　已经走出门外的由金文突然又折返回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关门。”他拍着门说，他就是在门外看见魏珂晒了满架的衣服才知道她在家的。
　　“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