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憨山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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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山里了？]
他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褚云凛想了想，应该是陈东宇这个大嘴巴说的。
她没打字，给林舜拍了一张夜空的照片。
虽然手机像素和夜景功能有限，但仍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星空的灿烂。
林舜那边静默了片刻，然后他回复：[和以前一样漂亮。]
褚云凛以为短暂的交流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一分钟不到，林舜直接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褚云凛：“……干嘛？”
林舜：“别对着你的脸，对着天。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褚云凛默默把镜头转了过去，然后将手机平放在身旁，自己重新躺下。
小时候她经常跟林舜躺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一眨眼，十多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手机传来他的声音：“见到师父了吗？”
“师父这几天在闭关，得等等。”
“雾清师姐她们还在吗？”
“还在。”
“听说，”林舜顿了顿，似乎在想名字，“师父新收了一个亲传徒弟？”
“嗯，叫许尧尧，今年才10岁。”褚云凛说，“灵级很高，也许能成为下一个alp级。”
林舜感慨：“后生可畏。”
说完这句话，两人互相尬默了一段时间。
然后林舜的声音再度响起：“师妹，有个群我拉你进来吧。”
褚云凛闭着眼睛，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什么群？”
她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林舜直接邀请她进入一个微信群，然后手机开始嗡嗡嗡响个不停。
褚云凛不得不把手机拿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林舜拉她进去的群群名是：中国天师道单身青年交流群（官方认证）。
褚云凛：“……”
她正准备退出，却看见屏幕上飞快地刷屏着。
[噢噢噢噢！是林部大佬拉进来的师妹！]
[哪有师妹？哪有师妹？！]
[新来的人的名字好眼熟……]
[靠！这是我们南天师道的代表褚师姐！我们破魔刀的持有者！给我全体起立！！]
然后群里那些后缀是“南天师道”的群友全部开始刷“全体起立！”
林舜：“打个招呼吧。”
褚云凛：“你死！”
然后直接挂了视频电话。
她一时间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群里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没在看群，开始讨论起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褚师姐也至今单身？这跟我收到的消息不一样也。]
[我也听说她有男朋友！]
[我怎么听说她和那个谁有婚约？！]
[难道是那个不能说名字的神七……]
有人紧跟着@了一下群友[金玖-北天师道]，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把朋友卖了，又连忙撤回。
但褚云凛看到了。
她咬牙切齿。
她翻了一下群友列表，居然有许多脸熟的师兄师姐。
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群啊？！
她索性关掉屏幕，眼不见心不烦，从屋顶下去，准备睡觉了。
不得不说，在山里的睡眠会变得特别好，连心灵似乎都被洗涤干净。
在师门待了几天。褚云凛白天就去瀑布边上打坐，偶尔陪许尧尧练剑，但一个10岁的孩子力气还很小，褚云凛又不是喜欢放水的人，经常将他打趴在地上。
许尧尧几天下来被揍得到处青一块紫一块，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找褚云凛练剑的干劲，依旧每天孜孜不倦孤独求虐。
后来褚云凛私下打听了一下，原来许尧尧在同龄人中已经没有对手了，比他年纪大的师兄师姐也没真的跟他认真打过，于是许尧尧沉浸在自以为的无敌寂寞中过了许久，现在突然被褚云凛打回原形，估计很不服气。
褚云凛不由得摇摇头，心想她师父收的亲传徒弟，性格是一个比一个倔。
渐渐的，她跟许尧尧也熟了一些，也会在吃饭时跟他讲讲自己多年在外抓鬼驱魔的经验故事，许尧尧每次都听得非常认真。
一周过去，他已经完全成了褚云凛的小迷弟，每天跟在她后面跑，像条小尾巴。
也许是人类幼崽还是可爱的，褚云凛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慢慢的也由得许尧尧跟着，甚至在瀑布边打坐的时候也让他在旁边一起。
不知不觉九天过去，明天就是师父出关的日子了。
这天晚上，她和许尧尧在一起吃饭。褚云凛正在跟他说使用九字真言的要诀和一些容易犯错的地方，手机忽然又震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陈东宇给她发消息，褚云凛随便看了一眼屏幕，结果发现是“中国天师道单身青年交流群（官方认证）”微信群里有人艾特她。
褚云凛点进去，然后眼睛瞪大了。
群里居然有人发了她的照片，还附了行字：褚师姐美如画！
后面不断有人在起哄，还夹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金玖：[你不想活了吧……]
那张照片是褚云凛下午在瀑布边打坐的样子，侧脸半身照，她一身白衣飘飘的道服在风中翩舞，背景瀑布水汽蒸腾，仙气缭绕般，气氛烘托得非常到位。
褚云凛抬头望向正在干饭的许尧尧，冲他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许尧尧迷茫：“啊？”
“快点。”
许尧尧似乎反应过来了，心虚地将手机递给她。
褚云凛打开他的微信，点开朋友圈，果然看见许尧尧下午时偷拍了她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配文是：我那仙女般高贵冷艳的亲传师姐！
下面还有许多人点赞。
褚云凛皮笑肉不笑冲他道：“删了。”
“啊——为什么——我拍得那么好看——”许尧尧开始撒泼，“师姐——”
“别逼我揍你！”
“揍谁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褚云凛一惊，循声朝门口望去。
头发花白的憨山道人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外的夜色中。
他年岁已高，比褚云凛记忆中矮了许多，但仍然站得笔挺，满身仙风道骨。
“师父！”许尧尧眼睛一亮，像乳燕般撞进憨山道人的胸口，抱着他蹭了半天。
“师姐要揍我！”他告状。
憨山道人摸着许尧尧毛茸茸的脑袋，抬头望向褚云凛，嘴角似笑非笑：“怎的，刚回来就欺负你亲传师弟？这缺德模样跟谁学的？”
褚云凛面不改色，朝师父晃了晃许尧尧的手机：“他偷拍我。”
憨山道人接过来，一只手架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笑眯眯将许尧尧推开：“那你该打。你师姐最不喜欢别人在她打坐时打扰她。”
许尧尧：“……”
听别的师兄师姐说，他的师父一生中最偏爱的就是褚师姐，原先他还不信，但现在信了。
“师父，您不是明天出关吗？怎么提前了。”褚云凛问。
憨山道人走进屋来，褚云凛给他拉来一条椅子。
“我感应到了破魔的罡气，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所以提前出来看你。”憨山道人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来，给我看看。”
褚云凛很自觉，把破魔刀双手递交给他。
憨山道人一手持刀，一手握柄，将破魔刀拨出来一截。
刀刃凛冽的锐光映射在他的眼睛，即便那张脸已经布满皱纹和沟壑，但眼神依然非常清透，似乎能将一切都看透。
褚云凛忽然有些心虚。
憨山道人面色平静，端详了许久，然后将刀归鞘。
“尧尧。”他朝自己的小徒弟道，“出去玩会儿，师父有话和你师姐说。”
褚云凛心想：完蛋。
许尧尧估计也明白了什么，给了自己师姐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一溜烟跑了。
房间里只剩下师徒二人。
褚云凛虽然从小深得师父偏爱，但也犯过错被罚过的，她很清楚师父的脾气，往后退了一步，默不吭声准备跪下。
憨山道人摇了摇头，制止了她。
“现在讲究仁爱教学，不兴体罚了。”他说，然后示意道，“坐吧。”
褚云凛于是忐忑地坐下了。
憨山道人摸着破魔刀的刀鞘，淡声问道：“为何破魔中会有尸气？”
褚云凛：“……”
她师父还真是火眼金睛。
作为破魔刀上一任持有者，憨山道人跟破魔刀之间的感应比她更加敏锐，破魔刀似乎也认出了自己昔日的主人，收敛了锋芒，安静地躺在桌上。
褚云凛：“说来……话长。”
“你灵力也减弱了一些，怎么回事？”憨人道人凝视着她，“可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
褚云凛摇摇头。
“都已经解决了。”她说，“师父，我可能走了一些弯路，辜负了破魔的信任。”
憨山道人目光凛然：“可曾悔过？”
褚云凛沉默数秒，然后笃定道：“不曾。”
憨山道人眯眼审视着她，良久，似乎叹了口气。
“你还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褚云凛默默握紧了手掌。
“为师不知道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但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问。”憨山道人淡声道，“破魔没有异心，它依旧选择追随你。”
褚云凛敛眸轻声道：“谢谢师父。”
“不必谢我，为师已经不再是破魔持有者，也无法干预破魔的选择。”
褚云凛犹豫片刻，还是老实交代道：“前段时间，破魔刀中的游魂溢出了。”
“无妨，偶尔它也会闹点小性子。”憨山道人不以为然，“当年为师也试过。”
褚云凛沉默了。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灵力消退无法镇住破魔刀，没想到……
是它在闹别扭？？
包括见红月玲奈那次，破魔刀脱手而出，也是因为在闹脾气？？
褚云凛顿时神色复杂，望向桌面的破魔刀。
“听你师兄说，你前段时间去了趟搜查局国区？”
褚云凛点点头。
“如何，你俩冰释前嫌了？”
憨山道人随口一问。褚云凛和林舜绝交是整个南天师道都知道的事，不过他向来不操心这些，在他眼中，孩子们的感情关系该他们自己解决，他只负责传道授业解惑。
褚云凛说：“也没完全冰释。”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师父。”她问，神色非常认真，“您知道归墟吗？东海的那个归墟。”
“知道。”憨山道人也不瞒她，只是好奇，“谁告诉你的？”
归墟计划是搜查局的机密，当初林舜就是为了这个才加入的搜查局，他知道绝对不可能是林舜告诉她的。
褚云凛微微笑了下：“这您就别问了，反正过程不大温和。”
憨山道人了然，然后似乎有些感慨：“如果我没记错，极真那老家伙明年也要去归墟了。”
极真道人，张寒令的师父。也曾效力于SIBI，是镇恶上一任的持有者，也是最早发现龙姜的那批人之一。
想到这个名字，褚云凛眼神晃了晃。
“我的父母，当年也是因探索归墟牺牲的吧。”她声音轻缓，倒也没多少外显的情绪，看起来很冷静。
憨山道人却看穿了她，他太了解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徒弟了。
他轻轻拍了拍褚云凛的手背。
“阿凛，这是他们的选择。”他沉浑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安定力，“我们每个人在人世上走一遭，都无法去干涉别人的选择。”
他略微一顿，继续道：“而且，他们选择前往归墟，也是在赌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能发现封印归墟的办法，那不仅拯救了未来众生，也拯救了你。”
“你的父母，很伟大，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你、保护你。”
褚云凛眼睛一酸，眉睫垂下来，指甲嵌入掌心，并不想落泪。
“为师没有他们那般凛然的决心，为师在人世间留念太多，舍不下这个道观，舍不下徒弟们，也舍不下你师兄和你。”他摸摸褚云凛的头，“阿凛，你会不会觉得师父不够勇敢？”
褚云凛再也忍不住，往前抱住了憨山道人。
她埋在师父肩上，眼泪啪嗒啪嗒打湿了师父洁白无瑕的道袍。
“师父，您别去归墟。”她闷声抽噎，“您永远也别去那里。”
憨山道人没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温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明灭的烛光中，泪眼模糊的褚云凛似乎隐约看见了九岁的自己。那年长野深山的烛光一样在夜风中摇曳，忽闪忽灭，周围围绕着扑火的飞蛾。
她看着当年收到噩耗、号啕大哭的自己。在那往后的十余年，师兄也离她而去，她变得愈发寡言少语，独行影只，出师后，四处奔波游走，在举目无亲的大城市无所适从。
但所有的这些，现在都变得无所谓了。此刻，她的内心忽然变得无比的宁静。
是时候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憨山道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