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坏没成功》拾西

8、往事

　　“出息啊，现在是几点，你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诗雁南一见到陆远就是这么一句话，“我想过在这见到过所有学生，独独没有你，结果全年级最优秀真不是吹的，这个都争抢第一？”

　　陆远脸上被打了两块，这会儿已经肿了起来，本想撇嘴，但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一时表情十分生动，“老师。”他低下头，对于大晚上把人叫来还是很歉疚的。

　　“警察同志跟我说，你口供是见义勇为，但现场没有什么支持你的线索。”诗雁南在他旁边坐下，开始翻她昂贵的小包包，“介于监控也没有，不管你是真见义勇为还是就是打架斗殴，人家都批评教育完了，你得跟我回去。”

　　“喏。”昂贵的小包包里居然带了消毒喷雾，看来警察通知她的时候就说了陆远挂彩，“你什么打算？跟我回去住，还是联系什么人？”

　　诗雁南是十三中最年轻的优秀教师，也向来是带尖子班的，优秀的学生问题不比差生少，已经换出去还把自己叫来，指定是家里有矛盾，这都不需要推理。

　　陆远拿着消毒喷雾，一语不发的给自己消毒，诗雁南也不催，横竖都十二点多了，她不着急这一会儿了。

　　良久，陆远才低声道，“您给我带出去就行，晚上我自己找地儿住。”

　　诗雁南毫不掩饰的笑了，“自己找地儿？就这？”她摊开掌心，里头是警察交给她的随身物品，全身上下，仅有一个70%电量的手机，“你是准备找张天借住？”

　　陆远没这个打算，张天家条件不错，但爹妈跟他爹妈关系实在有点好，他前脚进他家门，后脚他爹就能来。

　　“我打电话叫吴成林来吧。”

　　陆远抬头，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诗雁南和教导主任是关系挺差的，这种时候怎么就能想到叫他班主任，难道是转了班，就放弃他了？这未免太绝情了。

　　诗雁南好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不是你班主任了，这事儿迟早吴成林会知道，时间问题而已，不如我亲自跟他说说，关于你的事儿，我拖了挺久，也确实需要个机会，至于住处，你去我一个单身女性那不方便，他女儿都跟你差不多大了，交给他我还放心一点。”

　　陆远的耳尖一点点泛红，诗雁南看着就没比他们大多少，可有时候成年人就是成年人，想的要多太多。

　　“可是他那么严，交给他我不是死了吗？”陆远在诗雁南这说话没啥顾忌。

　　“不会，吴成林没你想的这么古板，他是个很好的老师，你多相处就知道了。”

　　陆远不以为然，今天如果不是吴成林自说自话的叫了家长，也不能变成这个样子。

　　“信我一回。”诗雁南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发脾气之前，逃得飞快，去窗边打电话。

　　老旧的小区里，电话铃声短暂的一声响，就被接起，很快拖鞋声音响起，尹玥眼疾手快的把台灯关上，滚到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水笔还在手上，她紧紧的攥着，没想明白，这么晚了谁会给吴成林打电话。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吴成林探了个头进来，看到尹玥好好的睡在床上，没再进来，退出去直往门口去。

　　尹玥跑到窗口，夜色中，吴成林骑着他的自行车很快出了小区，她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这个点能把他叫出去定然是出了事儿，她有些紧张，早知道刚才不装睡了，大不了被爸爸骂一顿，这么晚还写作业不睡觉，她也好问问，是哪里出了事儿。

　　上一回夜半，吴成林这么急匆匆的出门，带回来的是家破人亡的消息，可这次，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手机屏幕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亮，尹玥看到了新讯息的提示。三个小时前。

　　横斜：还没睡，不过你应该睡了。晚安

　　远：没，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尹玥心里七上八下的，今天这作业是做不完了，手机对面的人回消息出乎意料的快，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一样。

　　横斜：有一点事儿，本来该睡了的。

　　远：我也出了点事儿，真倒霉，你是作业不会吗？让你问问我咯。

　　横斜：不是，作业有点难，但琢磨琢磨还是可以的，是别的事情。

　　远：？跟人吵架了？

　　夜深人静，尹玥的一颗心没有着落，吴成林深夜出门，她知道，在他回来之前，自己是别想睡了

　　横斜：不是的，我给你说些成年旧事吧，你就当听个故事，别放在心上。

　　远：0-0你说。

　　六年前，一摸一样深邃的夜色，尹玥在玩自己的毛绒熊，开心的睡不着觉，吴成林半夜突击房间逮了个正着，“还不睡，你妈妈回来看到不得气死吗？”

　　“才不会。”尹玥撅着小嘴，四五年级的她已经没那么好骗了，“妈妈明天早上就到家了，我要把这礼拜的小考成绩给她看！”

　　“你啊。”吴成林宠溺的笑笑，他是拿女儿没办法，只有妻子回来才治得住，“早些睡，你妈妈早上就到，别睡懒了，她回来你还在睡。”

　　小尹玥听到妈妈回来，一双眼眸如星辰闪耀，“这就睡就睡。”

　　她刚闭眼就听到吴成林来了电话，“你睡觉，我去接个电话，乖乖的，明天一早给你妈妈看成绩单。”

　　尹玥才不是这么乖的孩子，淘气的闭着眼，但吴成林一走，她又坐起来了，然后她听到了吴成林慌张的脚步，大门哐的一下关上，尹玥憋憋嘴，心里怪他，叫自己睡觉关门却那么响，她怎么睡。

　　她趴在窗台上，看吴成林骑着自行车出去，短短的一条路，摔了两次，她还笑呢，“爸爸好傻哦。”

　　这一天她在家中没有人的情况下睡去，谁想到，醒来依然没有人，妈妈没有回来，爸爸也没有在催着她吃早饭，她睡迟了时间，上学都快来不及了，可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小的孩子忽然紧张起来。

　　她把给妈妈看的成绩单放在桌上，自己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出门，门锁响了。

　　吴成林一身摔脏的衣服没有换，帅气的发型乱糟糟的，手上拿着一堆文件，和一个破碎的行李箱，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一回来就紧紧的抱住了尹玥。

　　一个人悲伤的恸哭是能让别人领会到一些东西的，那个破碎的行李箱是她妈妈的，她一直很讨厌，因为每次拿出来，都代表了妈妈要去外省做演讲，得几天不回家。

　　“爸，爸爸？”她的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到。

　　“玥玥，玥玥，你没有妈妈了。”吴成林的嗓音哑的不像话，尹玥想，那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她的存在，他爸爸可能就跟着一蹶不振了。

　　是以在吴成林绝望的看着她，问她，“玥玥，以后你要继承妈妈的梦，代替她活下去，你那么像她，也那么热爱物理。好吗？”

　　尹玥什么都没能说，没能说五年级了，她早就忘了自己幼儿园时说的最喜欢物理，也没能说，她的理科成绩已经逐渐吃力，需要做别人几倍的题才能考满分。

　　她只落着泪点头，她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有爸爸。

　　这个承诺坚持到现在，她依然要做别人几倍的题，来维持自己的物理成绩，可高中早已不是小学，她再努力，成绩还是不可避免的下滑了，东三的教育很现实，反应慢就会让你去普通班努力，于是吴成林把他转到了十三中，让她不要想别的，尽量去一班，十三中有他，她可以专心读书。

　　时间一分一秒，尹玥把故事给远说完，心里的焦躁却一点没能少。

　　远：别担心，你这么好，老天不会这样对你。

　　横斜：借你吉言，只要他平安回来。

　　远：嗯，还有一个，虽然这么说有点现实，但如果你学物理真的特别吃力，你真的不要跟你的父亲谈一谈吗？我觉得你的天分不在那里，这么下去你那么累，也完成不了那个目标。

　　远：物理系我看过分数，好一点的学校都是神仙分。

　　横斜：我知道啊，可我不想看我爸爸难过。

　　昏黄的路灯，尹玥一抬眸，忽然看到了人影憧憧，有两个人影在朝自家方向走来，其中胖胖的那个推着自行车。

　　是吴成林。

　　远：好吧，那你有问题可以问我。我物理还不错。

　　横斜：我爸爸回来了！下次再说。

　　两条消息几乎同时发出，尹玥关了手机，把桌面悄悄收拾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嗯？吴成林边上那个怎么这么像她同桌？

　　尹玥爬上床，耳朵却竖的老高，老校区隔音不好，隔壁吵架都能听见，自己家声音更不要提了。

　　门锁咯哒的声音在深夜无比清晰，她的心落回实处，只要吴成林安全回来，别的都不重要。

　　“你饿吗？我给你煮点东西，今天太晚了，你先睡觉，明天我们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相信我自己的学生，你说见义勇为，我不可能去信你斗殴打架的，但是你爸爸那里我肯定要打一个电话的。”

　　“你的情况小诗告诉我了，我会说你在我这，不让他来了，好吧。”

　　“你睡我的床吧，我沙发上囫囵一晚，你这样明天不好上学，你就睡，我早上送了我女儿再回来找你。”

　　吴成林一个人叨叨絮絮好几句，尹玥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情况。陆远这是和爸爸吵架然后跟人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