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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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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尽头,一抹绯红闯入梧梦眼帘,她放慢脚步,走到红衣身边,“凤阁主,您叫小的有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叫你么?”凤栖桐淡淡道。
“哪里哪里,当然可以啦!”似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梧梦赶忙谄媚笑道,“凤阁主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小的,小的不胜荣幸!”
一口一个“小的”听得凤栖桐双眉皱起,越发冷漠,“后天便是七夕,你且随我左右,不许离开半步!”
梧梦登时傻眼,随他左右,不许离开半步!?这人怎能如此霸道!
“凤、凤阁主,小的七夕那天还想……”
“想作甚?”严厉的口吻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凤栖桐这回是打定主意不放过梧梦。
梧梦戚戚然,心中愤愤,就是下人,也是有尊严的,有自由的,有……一定权利的!
“小的想点花灯!”梧梦壮着胆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不满表达出来。
凤栖桐微笑,黑色的眼珠扫过梧梦惴惴不安的面颊,“放心,不会错过放花灯的时辰。”
言下之意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梧梦万般无奈,垂头道,“是。”
这样的回答令阁主大人十二分满意,就此放过梧梦,叫她好好准备准备,今明两日不必陪自己用膳。
梧梦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粗粗喘口气,回到自己住的小屋。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内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说那翠花是什么来头?为何凤阁主、主上一个个都对她另眼相待?”
“谁知道呢!”
“长得又不出挑,忆锦楼中比她好看的多的去了,凭什么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你嫉妒什么?主上是怎样的一个人,阁主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还不清楚么?他们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吗?”
“你是说他们对翠花都别有所图?”
“嘘——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翠花的身世不简单哪……”
说到后头,声音轻不可闻,梧梦一屁股坐在屋外的窗台下,怔怔看着天空,思绪万千。
李忆书、凤栖桐对她好,有目共睹,虽然自己也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却不料原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别有所图呵……
梧梦痴笑,梧梦啊梧梦,就算你一无所有,不值一文,依旧有人不肯放过你。
就是因为过去的那个身份地位么?
败了,早就败了,就算别人认出又能怎样?
她是梧梦啊,五年前那个骄傲尊贵的少女,已化作一团白骨,葬于黄土之中。
屋内传出脚步声,梧梦慌忙躲到墙角,见两个丫环推门出去了,她才敢进屋。
自己的床上,赫然摆着一件绯色的长裙。
金凤花一般的耀眼,裙摆缀着金银色的碎花,蓝紫色的彩蝶。
一根金玉簪子压在最上头,簪子上雕着细纹,缀着珠花,煞是好看。
梧梦突然觉得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冰冷冰冷,刺骨的寒意扎入皮肤,扎进血液、骨髓。
“怎么样,小梦儿,好看么?”身后的声音再没有惊到梧梦,她缓缓转身,盯着门口的白衣男子,目光一点一点挪动,艰难而疼痛。
“你都知道了?”梧梦笑,笑得僵硬无比。
李忆书撇嘴,“别笑了,笑得真难看!”
“你是谁?”梧梦果然不笑了,问道。
李忆书侧目,视线落在门楣上,丝毫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不如想想自己是谁。”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梧梦摊手,嘲讽道,“还用得着我再说一遍?”
“是,”李忆书点头,“我想听你亲口承认。”
再多的猜测,再详实的证据,都抵不过她的一声承认。
梧梦颔首,“好。”
黑黝黝的眼眸流转着晶莹的光泽,少女浅浅一笑,声音清晰而飘渺。
“我是姚梦锦。”
这个名字,在心底酝酿千万次,说出口的刹那依旧忍不住浑身颤抖。
姚梦锦……梦锦梦锦,繁华似锦如梦,她以为会是一场美梦,殊不知,彻头彻尾的噩梦一场。
李忆书轻笑,凤目狭长,水波滟涟,叫人心不由生出寒意。
他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却装作一无所知,靠近她,好叫她放下戒备,傻傻让他在背后悄然无声的盘查。
李忆书一步步上前,一步步逼近,最后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伸手,挑起她一络额发,指尖来回揉搓,似在研究什么。
“五年前姚梦锦应当是及笄之年将至,为何五年来从不见改变?你是人,是鬼,是妖,还是仙?”
梧梦笑,任他把玩自己的发丝,“主上可见过五年前的姚梦锦?”
“不曾。”
“那如何知梦锦未曾改变?”
“二十岁的女子会是你这般模样?”李忆书目光上下左右来回移动,嘲笑,“你这个模样,说十五岁都没人会信,顶多十三四岁。”
最后一句话落下,梧梦忽而觉得身心疲惫不堪,原来自己已有二十岁了……
二十岁之前,最美好的年华,却已不在。
“主上会易容,难道小的就不会?”梧梦嘴上强词夺理。
李忆书眯起眼,易容术不过是改变人的容貌罢了,便是最高等的易容,身形也无法变得如此相像,完全是十三四岁未发育的女孩儿。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本来面貌!”说完李忆书便做出伸手要从梧梦脸上摘下什么东西的动作。
梧梦惊愕,急急退后几步,身子往后仰,道,“主上不可!”
“为何不可?”李忆书没有收手的意思。
梧梦勉强稳住身子,脑筋飞转,在指尖要碰触面容的那一刻叫出来,“主上可愿意让小的看到真容?”
这句话效果立竿见影,李忆书的手在空中停住,很久,才一点一点垂下。
他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的眸色,窗外的阳光照不完整个屋子,有大半边隐没在暗中。
李忆书整个人似乎也要被阴暗吞没。
梧梦咽了咽口水,她不知为何,面容是李忆书一大忌讳。人们都说他相貌绝代倾城,与云海谢轻云比,不分高下,但见之者甚少,甚少。
他喜以平凡的相貌为遮掩,独独那双眼眸露出的惊艳遮挡不住。
这一刻,梧梦恨透了江湖传闻,若是不知那么多,或许她可以装傻充愣,可以一笑而过。
但流落市井街头多年,半个江湖的传闻都早有耳闻。
包括那个谢轻云病重的流言……
“你好生歇息吧!”李忆书转身快步离去,留给梧梦一个仓惶的背影,一道恍惚的声音。
梧梦傻愣,这一床衣衫发饰不带走,留在这要她如何是好?
侧过身,弯腰,看着那件绯色衣裳,还有金玉发簪,看来准备这套衣饰的人对她过去的喜好极为熟稔。手指轻轻拂过衣襟、袖口,最后停在领口处,顿了顿,将衣裳迭起,用一块干净的布包裹好,塞到墙角。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但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