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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顶层屈指可数几间屋子,每一间都比楼下要大,也更为笙歌缭绕,几乎每人边上都坐着个笑语盈然的年轻姑娘,除了陆绍司。
      他大约是今晚主角,位置居于众星拱月的正中,周围却又留有空位,仿佛无形的屏障绕在他身边,除了肖天无人能近。

      感知到推门,陆绍司掀起眼帘,正与许可艺的视线交错。
      他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愕。

      “绍哥?”身边递来支烟,是肖天。

      陆绍司接过捏在指间,扭头看他,肖天同样也在用眼神暗示现状。沉吟只用须臾,他很快垂下眼,低声:“先不动。”

      耳边,孙其刚已经嚷嚷起来:“你们怎么招待人家陆总的,还得让肖助代劳?”

      “孙总,这我得给兄弟几个叫声屈。”孙其刚的副手一直在这里作陪,本来想撬开陆绍司来南浔的真正意图,结果总被肖天截胡,他早憋了一肚子不爽,“酒也劝了姑娘也叫了,结果人家陆总不接,我们也不好强上吧。”

      肖天笑:“孙总,我们不是——”

      孙其刚竖起手掌:“瞧你说的话!”他作势训斥副手,话却是分分明地给陆绍司听,“陆总在陵州多风光的人,什么没见过?来我们小地方是给脸,懂吗!”

      这样夹枪带棒的火药味,许可艺听着眼皮一颤。
      她想细看陆绍司的反应,可惜孙其刚恰好多走几步,站在早已暂停的旋转灯下面,宛如一堵严丝合缝的黑墙,隔绝了她的所有视野。

      “孙总。”陆绍司的声音响起,浅淡又温和,“遵医嘱,您多担待。”

      “哎哟,那还麻烦您亲自跑南浔一趟。”孙其刚笑着,突然回手一拽,“这位——”

      许可艺冷不丁踉跄几步,被结结实实地揽住肩膀:“许小姐。”
      耳边扑来混着酒精味的热潮,一瞬间,她差点要脑子断线地把人推开。

      孙其刚倒什么也没察觉到:“出身那个什么——对,昆曲世家,有才有貌,也是刚从陵州回来不久,或许会符合您的口味。”仿佛炫耀某种所有物一般,他说着把人往前一搡,顺带轻佻地笑问,“陆总,不如试试?”

      肖天心里一声尖叫——完了!

      可再去看陆绍司那边,一泓暖色的追光自头顶倾泻而下,不断蹭过平直的唇边,直到将嘴角融得软化,轻轻松松勾起了弧:“劳烦孙总费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可艺直到坐下都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偶尔看向陆绍司的侧脸,精神更是重度恍惚,偏偏不等喘口气,边上就有人一个劲地催她给陆绍司点烟。
      能说这话的自然是孙其刚的人,她得答应,可伸手后对方却扔来个打火机,附带一只烟,笑得磨牙:“好好招呼。”

      许可艺一下子就懂了——
      孙其刚做过功课。

      陆绍司在陵州那几年主做传媒行业,鱼龙混杂的应酬去得多,但他始终立有个规矩,不让人安排招待,更不许与他近距离接触。
      也不是没有传言,说谁因为碰了陆绍司一下,不仅丢了工作,还被全行业封杀,不过据许可艺了解到的,这些都与陆绍司关系不大。

      但孙其刚不清楚其中内情。
      他要的,是在南浔教陆绍司重新做人。

      譬如现在。

      点烟有很多种方式,而在孙其刚的授意下,许可艺只能选择一种最亲密、也最可能触怒到陆绍司的举动。
      之后,但凡陆绍司不接受,他便有借口提点敲打,甚至借题发挥。

      许可艺看着掌中之物,无声叹气。

      她也不愿再对陆绍司做亲密姿态,可孙其刚更是个不该跳进去的油锅,权衡利弊之下,只有选择前者……哪怕并不能解决工作室的任何问题,也要求得自保。
      想到这里,她低头含烟,一手擦亮打火机,一手拢起火苗,轻微的灼烧声后,焦香的烟草味儿渐渐浓郁。

      然后,吹向身边。

      陆绍司不露声色,隐晦端详着渐渐靠近的脸庞。
      与其他人不一样,这张脸上没有刻意涂抹过的痕迹,直到近得不能再近,才能分辨出点颊边尚未散去的红晕。

      喝酒了?他瞬间想到孙其刚,心中更是不快。

      这人起初一副好客的主人翁做派,却又把他们晾在这里几个小时,看着是派副手来周全照顾,实际上是从骨子里给予严厉警告——
      若想在此地分一杯羹,必需仰我鼻息才可以。

      不过对陆绍司而言,南浔并不是多广大的市场,他意在省城,来这里只是因朋友邀请,顺道来看看,就是没想到,意外总是来的如此突然。

      她所求的,会是什么?陆绍司盯着许可艺,心里缓缓地想。
      可看在许可艺眼中,只会觉得他的神情讳莫如深。

      许可艺不由慌了。她既担心自己擅作主张叫人抵触,也害怕被拒绝后面临不可预知的深渊,可相较而言,前者依然是最优解。
      她忍不住看向陆绍司的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烟,轻巧地搭在沙发边缘,纹丝未动,完全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

      而再抬起的视线尽头,烟蒂已经生成灰色的一截,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不能再等了,许可艺心里清楚,陆绍司不动,便只能由自己去寻生路。
      她双肩一松,背脊向下压,仿佛某种认命的姿态。

      奇妙的感应在此刻倏然连接,烟蒂失去平衡,向下坠去。

      许可艺本能要接,没想到几乎同时,对面也伸出宽大的手掌,精准无误地覆在她的掌心之上。
      心里跟着啪嗒一下,似与他的手背同样升腾起灼烧的刺痛感,而下一秒,烟草气息迅猛抽离了她的唇。

      许可艺愕然抬头,在看到对面动作的刹那间,惊呼声扼在嗓子眼。
      陆绍司叼着曾经属于她的烟,唇印在过滤嘴相同的位置,深深一抿,火星由黯转燃。

      哐当,有人惊讶地撞翻酒瓶。

      他却恍若未闻,身体懒散地向后仰,直到呼出的气息里满溢了烟草味,才舍得撇眼去看生出动静的方向。
      “嗯?”喉间疑问嘶哑,仿佛不解其意。

      有时候,动作远比言语有力,陆绍司单靠此举便震惊四座,一时间,竟不再有人敢开口搭腔。

      气氛渐渐生出些微妙来。

      孙其刚脸色也不太好。

      其实南浔与陵州距离很远,并非一体荣损的关系,所以就算陆绍司做事出乎意料,他也不怎么相信对方会真的翻天。
      只是现在……

      他沉声:“陆总既然为许小姐破例,不如帮忙帮到底。”

      陆绍司把烟头摁灭,抬起眼:“是什么?”

      “说起来倒不是多大的事。”孙其刚故作漫不经心,“养一个昆曲工作室,对陆总而言不过是小意思——许小姐,你的运气到了。”
      说到最后时,他面向许可艺,一字一顿地磨牙微笑,心里的那股气亦明晰了来处——对于被抢走所有物的不爽。

      许可艺手捧烟灰缸,僵住不动了。

      灰烬在眼底生了薄薄一层,仿佛一拂就开的心事——刚才她从陆绍司取烟的震惊中回过味,便立即抓了这只烟灰缸当作挡箭牌。
      陆绍司应该清楚她这样做的原因,却没有说破,也放任她给自己搭建临时的安全区……想到这里,许可艺心里一松,本能地不相信陆绍司会由孙其刚威胁自己。

      可耳边却道:“既然人在南浔,孙总不比我方便些?”

      她一下子瞪大眼睛。

      孙其刚也咦了声,疑惑对方为何拱手相让。

      陆绍司单只胳膊在靠垫上舒展开,指尖点来点去,姿态懒散:“我没有孙总自由,拿钱办事,哪里能说养就养。”

      孙其面上谦辞:“陆总说哪里话,我不也有一大帮人要养。”不过顿了下,又急不可耐地看许可艺,“许小姐,看来陆总虽好,却不太适合你。”
      他意在显摆自己的能耐,也得意自己终将抱得美人归,却听陆绍司冷不丁问:“这么说,孙总正有投资意向?”

      孙其刚啊了声:“倒也得看——”

      陆绍司直接断他话:“那我要劝她仔细考虑了。”说着,眼睛觑向许可艺,“连孙总这样见过风浪的人都不能确定,恐怕整个南浔都不会有第二个愿意与你们工作室有关系。许小姐,我个人以为,你要么走出去找门路,要么最简单的,干脆换个行。”

      与其说是建议,倒听起来像个笑话。
      不过,又确实不失为另一种方法。

      许可艺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孙其刚见状却急了,他可不愿意到嘴的鸭子飞走,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
      却见陆绍司冲自己遥遥举杯:“孙总,走一个?”他唇边挂笑,是与之前生人勿近完全两样的姿态。

      孙其刚一愣。

      几乎同时,不知是谁突然叫了声好,瞬间退散满屋风云。

      光影重新开始流转。

      许可艺却盯着陆绍司,他仿若未觉,只自顾自地仰起头,喉结滚动,咽下五彩斑斓的醺然。

      此后直到凌晨,浮华的鸟笼才重新打开笼门。

      许可艺先行逃离,却又忍不住扭头回望。

      门厅内依然充盈着暧昧不清的光线,她在过来看到时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竟然可以全身而退。
      陆绍司这一晚帮了大忙,不仅让她免于孙其刚真正的羞辱,还帮忙让楼下的黎久笙和周尧也一同离开。

      孙其刚当然不乐意,但陆绍司自有回寰手段,又不断靠酒做足面子,整体下来,二人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但对许可艺而言,工作室的问题依然悬而未决。
      她叹了口气,心情在庆幸与烦恼之间不住摇摆,十分复杂。

      结果走下台阶没几步,耳边传来几声叫嚷,仿佛是某个名字——“小笙”?
      黎久笙?他们没走?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差点震惊到平地摔倒。

      不远处,有个人影正跃上绿化带的石条,双臂伸直大张,单条腿在半空舒展,宛如走平衡木一般,可惜平衡性能堪忧,正肉眼可见地摇摇欲坠。

      许可艺慌忙跑过去。

      周尧在边上架起双臂,苦口婆心地劝:“小笙,你先下来,下来好不好?”

      “你们怎么还在?”

      扭头见是她,周尧的苦瓜脸顿时舒展:“还不是她非要等——”
      可话没说完,就听身后砰的一下子,两人一同看过去,大惊。

      黎久笙还是摔了,胳膊撑在身后,迷迷瞪瞪地仰起脸。

      许可艺先一步上前,扑面一股浓重的酒气,她差点呛住,屏着呼吸去拽,顺带问周尧:“她怎么喝酒了?”

      周尧苦笑:“你走之后,和孙总手下……”

      许可艺皱眉:“灌酒吗?”
      却听得啪的一下,她胳膊重颤,同时从地上升起点含混的抗议:“你能喝,我就不能喝吗?”

      黎久笙盘腿坐直,拔河似的使劲抽回了手,口齿不清却又十足地带劲:“谁,谁让你喝酒的?”

      许可艺啊了省:“什么?”

      “我难道自己不会喝吗?”黎久笙可能不太能判断出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毕竟酒喝到了一定程度,操控心绪的主观情绪会被无限放大。
      “哦,我知道了——你想要我记得你的好,然后好原谅你!”她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晕染着湿漉漉的潮气,以及盖棺定论的昂扬,“心机!过分!我才不会上当!”

      周尧不好捂耳朵,只能捂住脸表示没眼看。

      许可艺无语拉他:“哎,到底什么情况?”

      “你走之后,她突然自己去拼酒。”周尧声音很闷,委屈一层层地漫,“我拦过,拦不住。”
      其实,他身上同样有着浓重的酒气——为了分担黎久笙的压力,也是豁出去拼了命。

      黎久笙应该听见,嘟囔着:“我可以……”

      可以什么?
      为工作室挣投资?还是只为挣比自己要强的一口气?
      或者,二者兼有?

      一时间,许可艺很多话想说,却发不出一个字,只能叹口气,安顿两人在自己脚边排排坐好,再拿手机出来叫车。
      结果刚输完地址,耳边一声鸣笛传来,她看过去,一辆商务车停在路边,后座位置缓缓摇下窗。

      一时间,许可艺很多话想说,却发不出一个字,只能叹口气,安顿两人在自己脚边排排坐好,再拿手机出来叫车。
      结果刚输完地址,耳边一声鸣笛传来,她看过去,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后座位置正缓缓摇下窗。

      陆绍司脸露出大半,倒是清明得看不出喝了多少。
      “上车。”他对许可艺淡道,“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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