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不向阳》托马斯小风车

2、所谓十岁

　　晚上回去后，我从抽屉里翻出存积蓄的小破红罐子，打开拿出俩钢镚儿，加上裤兜里的一个，放到了他的桌边，艰难地爬上床，毕竟不想欠他什么，心里默念着的时候，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我马上倒头装睡，今天怎么回来得有点早，听见他的脚步声从门口在到桌边，停了两三秒，就他妈到了我的床边
　　“不用给我”
　　他把钱放在了我的枕头旁，我悄悄眯着眼，生怕被他发现我装睡，看了看枕边的钢镚儿，又看了看他坐在桌边的背影，好像在翻找些什么？药箱？镊子？他把校服袖子掀起来，小臂上一条扭扭曲曲的血痕冲入我的眼里，它甚至都凹了进去，我看着他用镊子扎进肉里翻挑出类似于反光颗粒的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涂了涂药，就用纱布简单地缠起来，这一套流程连贯的就好像急诊室里的护士，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他一声哀嚎。
　　在他去厕所洗漱的时间，我好奇那些反着光的颗粒是什么，于是下床翻了翻他的垃圾桶，玻璃？全是玻璃？这么多玻璃？还没等我来得及思考，听见水龙头关闭的声音，我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爬上床继续装睡。
　　“你今天为什么跟我？”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装睡
　　“柯宇凡？”我感觉到了他凑近的鼻息，妈的我只能睁开眼回答他，实在是太压迫了
　　“好奇”他睫毛怎么这么长…
　　“好奇什么？”
　　“好奇你每天都在干嘛，那么早出门又要那么晚回来”
　　“赚钱”他吸了吸鼻子，离开我的床边回到桌旁坐下，打开书包，拿出一张又一张卷子
　　是在复习中考吧，虽然我还上小学，不懂上一个好的高中学校对未来能有多重要，我没有概念，大多数也只是听大人们说。
　　赚钱是为了早些离开吧，毕竟这里也只是一个对外演绎社会温暖的工具，冰凉的铁床被花里胡哨的围墙包裹着，时不时还有一些人前来作秀，拍一拍照，哭一哭，抱一抱，每次我都躲得远远的，还有那些来选孩子的叔叔阿姨们，就跟在市场挑菜一样。
　　是啊，如果我在长大一些，长高一些，我也可以去打工，有了钱我就可以搬出去，我就可以随意吃我爱的牛肉包子，再也不用吃烂白菜叶子...那天的睡梦里漫天飘的都是牛肉包子…
　　我也没想到，我跟凌川第一次说话是因为我跟踪他，自从知道他在早餐店打工，我每天上学时总会时不时地瞟一眼早餐店，可能主要也是因为馋牛肉包子。
　　直到有一天早起上学，我发现他竟然没起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今天早餐店放假？不对啊…今天周三啊？我爬上他的床梯，探出脑袋看了看他，发现他脸上都是汗珠，嘴和脸苍白到快跟白墙融为一体。
　　“凌川？诶？”
　　我晃了晃他，完全没反应，于是我装作大人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这他妈也太烫了？发烧吗？说真的，从小到大，每次发烧我都是硬挺着，因为就算我告知天下我发烧了、生病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没这个必要，所以我完全不懂我现在该怎么照顾他。我也只能把我平时吃的退烧药翻出来给他吃，倒上一杯热水，再次爬上他的床梯子，只不过这次我选择张嘴咬醒他，他皱了皱眉头，缓缓的张开眼睛
　　“内个，你好像发烧了”
　　“嗯”
　　“你把这个吃了”我把手里的几片药和一杯热水递给他
　　“嗯”
　　他艰难地用手撑着在床上做起来，我看见他上次受伤的手臂好像渗出来黄色的液体，我指了指他的胳膊，他低头看了一眼，水喝完把杯子递给我，伸手去拆纱布，那种纱布和肉被强迫分离的撕拉声我太熟悉不过了，很痛，每次我都痛到想哭，但这次他依然没有哀嚎，流程也依旧的熟悉。
　　红色黄色白色的液体混合着透明的汗水顺着小臂流淌着，好像还冒着气泡，我下意识的问他
　　“疼吗？”
　　“习惯了”他淡淡得回答着我，我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嗯，应该很疼吧，应该比养母用高跟鞋踩我手那次还要疼吧
　　“你很爱吃牛肉包子？”他看着我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盯着他看很久了
　　“嗯”我点点头
　　“你不像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你也不像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我撇了撇嘴，就好像斗嘴般的反驳到
　　我又没有经历过十五岁，谁他妈哪知道应该是什么样？我只知道我的人生不允许我拥有十岁的童年、十岁的任性、以及十岁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