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有只小绵羊》曦岩

13、相思

　　骆尘骁知道高三年级马上要迎来第四次模拟考，所有人都进入了全力备考状态，他不再随意给慕风扬发信息，不想影响他复习。

　　每周能见到他的机会就是球队训练了，结果周一和周三，慕风扬都没出现，带着大家训练的责任落在了副队长姚乐章身上。他高二，也是今年任命的副队长，为的就是在队长不在的时候能够带着大家不受影响地完成训练任务。

　　一周三次篮球训练，两次都没能见到男神，骆尘骁心里空落落的。不过他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把对男神的想念显露出来。

　　见不到男神，又不能跟他联系，骆尘骁觉得自己学习都没有动力了，思念在心里疯长着。

　　“骆尘骁，到你了。”姚乐章一个球砸了过来。

　　骆尘骁接住球，调整了一下状态，然后瞄准篮框，跳投出手。

　　篮球砸在框上，掉了出来。骆尘骁很低的叹息了一声。

　　“没关系，放轻松。再来一球。”有人喊。

　　骆尘骁深呼吸了一口，接过队友扔过来的球原地拍了两下，定了定神后继续跳投。

　　结果跟上次一样，还是没进。

　　姚乐章又扔了一个球过来：“你握球的姿势调整一下，左右手分太开了。”

　　这个声音一响起，骆尘骁突然就想到有一次练习的时候，慕风扬也发现了他的握球位置有问题，当时他走到自己身边，抓着他的手调整到了正确位置。

　　骆尘骁当时全身僵硬，满脑子都是“男神他碰我手了”，以至于男神当时说了什么，他基本上没听清。

　　“你手怎么这么僵硬？”慕风扬把他的右手从球上掰了下来，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手背：“松一点，手腕也松一点。”

　　被男神拍过之后，手真的松了。准确地说：骆尘骁整个人都松了，只能勉强站住。

　　男神没放过他，转到身后再度以环抱的姿势抓住他的手，摆出跳投的正确角度。

　　“看篮框，投的时候，手腕扬起再下压，小臂用力。”

　　这一轮教学下来，骆尘骁整个后背都汗湿了。手背、手指、手腕、手臂……都被慕风扬碰全了，只留下温热的触感在皮肤上。

　　现在想起来，骆尘骁还是会脸红。

　　“骆尘骁，别走神，再来一球！”姚乐章朝他喊。

　　“好。”

　　骆尘骁回过神来，重新摆好了姿势。这一次，他想像着男神就站在自己身后，然后用环抱的姿势握着他的手，调整好角度之后，他看着篮框，高高跳起将球投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后，“唰”地一声顺利落入了篮框中。

　　“不错！”姚乐章带头鼓起了掌。

　　刚刚这球确实漂亮，球场上也响起了掌声，骆尘骁圈粉了。

　　结束训练回到寢室，骆尘骁整个人都无精打彩的，有训练太累的原因，也有没见到男神的原因。

　　眨眼就周五了，骆尘骁依旧没能在球场见到慕风扬，截止今天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见到男神了，骆尘骁感觉百爪挠心。

　　好不容易等到孙源回来，骆尘骁紧张地拉着他想问什么，但吱吱唔唔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孙源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怎么了？到底想问什么呀？”

　　“没什么。”骆尘骁泄气地松了手，回到书桌前坐下，随便翻开了一本书。

　　孙源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抽走了骆尘骁手里的书，然后调了个头再塞回他手里。

　　“小骆同学，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骆尘骁没搭理他，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如果直接打听慕风扬的消息，应该会让孙源觉得奇怪吧！可如果不打听……实在是太想他了，他为什么一个星期都没出现在球场？他复习辛苦吗？他是不是每天还跟墨谦一起复学？他为什么连一条微信都没发给我？

　　想完这些有的没的，骆尘骁又开始鄙视自己：你以为你是谁啊？疯子现在临近高考，压力一天比一天大，你自己闲得慌不代表人家就必须有空搭理你！而且你是他什么人啊，他每天学习就够累了，还给你发微信撩闲？怎么这么不要脸！

　　孙源看了看手表：“今天周五，你怎么还不回家？”

　　骆尘骁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五，他可以回家过周末了。可一周都没有见到男神，这个周末只怕会过得很糟糕。

　　手机震动了一下，骆尘骁迅速拿了过来，微信不是他想的那个人，而是老妈发来的。

　　【老妈】：儿子，什么时候到家？快吃饭了。

　　【尘埃】：今天晚一点，我还没从学校出来。你们先吃，给我留点菜就行。

　　骆尘骁关掉手机，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跟孙源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快八点了，桌上给他留好的饭菜没什么温度了，骆尘骁拿到厨房用微波炉热了热。他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些就把碗洗了。

　　路过骆尘安房间，房门是虚掩着的。骆尘安知道他一回来就会进房间逼着他学习，每周必经的劫难，反正也逃不过，不如认命。

　　骆尘骁回自己房间放下包，稍微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弟弟房间。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拉开椅子坐下，然后翻着骆尘安桌上的一本练习册。

　　骆尘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老哥说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骆尘骁看了看他，又低头看册子：“没事。”

　　他没再想别的，拿了只笔把错题给标记出来，然后递给骆尘安：“重做。”

　　骆尘安也习惯了这人又冷又麻木的样子，无所谓地接过册子，在错题本上重做了一遍。

　　“爸妈呢？”骆尘骁突然想起回来还没见着父母的。

　　“爸单位有个什么团建活动，带妈一起去了。”骆尘安头也没抬。

　　两人没再说话，骆尘安做题，骆尘骁闲得无聊，只好刷起了手机。

　　他平时不爱玩游戏，也不喜欢看没营养的电视剧或短视频，喜欢刷刷新闻，看看微博，偶尔瞅一眼朋友圈。

　　他的微信好友不多，除了爸、妈、弟弟就是同学，同学也就加了不到三十个人，所以朋友圈刷到的更新很少。

　　打开手机刷新朋友圈的时候，骆尘骁突然就感觉心跳要停止的节奏——

　　疯子发朋友圈了！

　　骆尘骁双手捧着手机，贪婪地盯着那条最新的状态。

　　高考是能要人命的！

　　配图：一堆习题册、模拟卷、书。还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猫腿踩在其中一本习题册上。

　　他在复习。他好辛苦。

　　好想陪着他啊！

　　此时此刻，骆尘骁好想魂穿那只猫。哪怕不能说话也没关系，至少能看见他，陪着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只猫是墨谦家养的，名字叫“太子殿下”。

　　慕风扬曾经发过关于太子殿下的朋友圈。三次。

　　骆尘骁把慕风扬发的朋友圈截图保存了下来，这样他只要一打开相册就可以看到关于男神的状态了。

　　这一晚上，骆尘骁没怎么睡好，他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猫，然后追着慕风扬跑，他走得很快，骆尘挠撒开小肉爪拼命追，也只能偶尔挠到他的裤腿。

　　就这样追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早，骆启恒全副武装来叫两个儿子起床，要带他们一起晨跑。

　　骆尘安已经习惯了，撑着意志起了床，然后磨磨蹭蹭换好衣服下了楼。骆启恒在楼下等了半天也没见大儿子下楼，只好上楼又叫了一次。

　　“骁骁，怎么这么慢啊！”

　　骆尘骁打开门，顶着一双熊猫眼看着他老爸：“爸，我今天不跑了，昨天晚上跑了一夜。”

　　骆启恒平时周末看到儿子都是精神抖擞的，今天却跟见了鬼一样。他呆了一下，然后说：“没睡好啊？那……你再睡会儿，我跟安安去跑。”

　　骆启恒把人摁回房里，下楼带小儿子跑步去了。

　　骆尘骁难得睡个懒觉，差不多十点才起床，然后被夏宁芳拖着去了超市。

　　夏宁芳一个一个货架逛着，骆尘骁则无精打彩地推着购物车跟在旁边，当个尽职尽责的工具人。

　　“骁骁啊，晚上想吃什么？海鲜可以吗？”夏宁芳问。

　　“都行。”骆尘骁应了一声。

　　他一手推着车，一手拿着手机。微信对话框是孙源的，输入框里已经打好了字，骆尘骁正琢磨着要不要把信息发出去。已经被折磨一星期了，昨天又被折磨了一夜，骆尘骁第一次因为想一个人想到这么难以控制。

　　“骁骁，帮我把鱼拿去过称。”夏宁芳拍了儿子一把。

　　骆尘骁手一抖，按了发送键，他还不知道。从老妈手里接过鱼就去了称重台，等称完回来再看微信的时候……

　　刚打的字已经发出去了，而且过了撤回时间。

　　骆尘骁惊恐地瞪大了眼，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孙源刚起床，还在刷牙的他看到了骆尘骁发来的那条信息。

　　【尘埃】：孙源，能帮我查到疯子家的地址吗？

　　【八卦王】：我得找人问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骆尘骁看到回复后犹豫了几秒，把心一横。

　　【尘埃】：上次疯子帮了我一个忙，我想去谢谢他。

　　孙源想说，你难道没有疯子的微信吗？不会自己问他？后来想，这小子是不是怕疯子，不敢问才找了自己。

　　算了，他脸皮薄，就帮他查一下吧。

　　孙源找了一个觉得有可能知道的学长发了消息过去，大约几分钟后就得到了回复，他便把地址转给了骆尘骁。

　　骆尘骁看着那个地址，感觉心跳都有些加速了。

　　下午的时候，骆尘骁没干别的事，把那个地址彻彻底底研究了一遍。到了晚饭后，他回房间换上一套跑步的衣服下了楼。

　　骆启恒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见到儿子这副装扮下来，奇怪地问：“这是去跑步？”

　　“嗯，夜跑。”骆尘骁心虚地应了一句。

　　骆启恒惊讶儿子的习惯什么时候变了，但也没有多问，就嘱咐了一句：“晚上可能会变天，别跑太久了。”

　　“知道了。”骆尘骁换好鞋便出门了。

　　根据孙源发来的地址，骆尘骁对今天晚上的行动做了如下规划：

　　自己家距男神家距离六点二公里，没有直达公交车。

　　跑步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否则老爸会起疑心。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十五，最晚回来时间是九点左右。

　　最快最安全的交通方式是打的。

　　为了不让慕风扬怀疑，要提前一公里下车，然后跑步到他家楼下。

　　不能上楼，只能在附近转转。

　　遇到男神的概率为百分之一。

　　打车单程需要二十分钟，最晚在八点五十要打车回来。

　　骆尘骁按照原地计划提前一公里下了车，然后跑步到了慕风扬住的小区。找到对应的楼栋后，骆尘骁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他还有一个小时。

　　骆尘骁站在绿化带旁边，抬头看着七楼那个亮着灯的房间，想着男神应该正在复习吧！

　　他走到小区门外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又走了回来，然后在绿化带旁边走了走，走累了就在台阶上坐一下，然后打开手机拍的习题册慢慢看着，时不时会抬眼看一看楼上。

　　虽然见不到他，但这么近的距离，这种算不上陪伴的陪伴……骆尘骁还是觉得自己心里被填满了，踏实了。

　　一个小时有时候挺漫长的，但对于此时的骆尘骁而言，这一个小时却很快。他还没有刷完一百题，时间就到了八点五十。

　　该回去了！

　　骆尘骁依依不舍地望了望那个窗户。

　　万一我现在走了，会不会错过他呢？要不……再等十分钟？

　　骆尘骁心有不甘地给自己下完迷药，打开手机继续刷题。

　　今天是四月倒春寒最明显的一天，晚上的吹在身上凉叟叟的，骆尘骁刷完一百二十题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下一秒，电话来了。是老爸。

　　骆尘骁硬着头皮点了接通：“喂，爸。”

　　骆启恒：“跑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

　　“就我们平时跑的那条路，遇到一个同学，多聊了几句。一会儿就回了。”骆尘骁心虚地回答。

　　骆启恒：“今天晚上风大，赶紧回吧，别感冒了。”

　　“好。”

　　挂断后，骆尘骁轻叹了一声，又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个房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怎么可能有动静啊！

　　骆尘骁嘲笑了自己一下，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准备回去了。

　　刚走了不到十步，骆尘骁的脚步又停下了，他回头看了看男神家的窗户，还是很不舍。

　　我再等最后十分钟！

　　骆尘骁下定决心后，又低着头走了回来，也不坐了，就来来回回踱着步。

　　慕风扬做完最后一套卷子，打了个哈欠，看时间不早了，不想打扰墨谦一家休息，于是跟蓝姨打了个招呼，抱着自己一堆学习资料准备回去了。

　　墨谦从冰箱里给他拿了瓶饮料，还顺手递上一袋垃圾。

　　“啥意思？”慕风扬看着他。

　　“没啥意思，你反正要下楼，帮忙扔了吧！”墨谦平静地看着他。

　　“哥，我住七楼。”

　　墨谦“嗯”了一声，然后补了一句：“辛苦了。”

　　慕风扬一脸懵逼却又无力反驳，只好乖乖提着垃圾下了楼。刚打开楼道铁门，他就看见一个瘦高的男生在绿化带边转悠。

　　他扔了垃圾又仔细打量了那人两眼，带着疑惑走近了他。

　　“小绵羊？”

　　骆尘骁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的时候呼吸都快停滞了。

　　“疯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出来夜跑，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骆尘骁的心跳得很快，浑身还有些瑟瑟发抖。

　　“夜跑？”慕风扬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打量了一下骆尘骁身上的装扮，确实不像说谎。

　　人见到了，也说上话了，该走了！骆尘骁提醒自己。

　　“嗯，夜跑。”骆尘骁低着头：“疯子，我、我该回去了。啊嚏——！”

　　一个猝不及防的喷嚏后，骆尘骁的鼻子留下了两行可怜的青鼻涕。

　　慕风扬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你好像感冒了。”

　　骆尘骁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感觉自己快丢脸死了。

　　风越刮越大，树木被吹得胡乱摇摆了起来。慕风扬想起晚饭时候外婆的提醒：今天晚上会变天。

　　慕风扬抬头看了看天，目光再度回到骆尘骁脸上时，他说：“要下大雨了，今晚睡我家吧！”

　　骆尘骁惊恐地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共没几个字，骆尘骁分明听了个清清楚楚。

　　慕风扬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决定。

　　等骆尘骁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慕风扬揽着进了楼道。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个不停，他知道是老爸打来的，但他不敢接，最后把心一横按住了关机键。

　　电梯门在七楼打开后，慕风扬轻轻推了骆尘骁一把：“到了。”

　　走到门口，慕风扬把手里的一堆资料递给骆尘骁：“帮我拿一下。”

　　随后他找钥匙开了门。

　　骆尘骁站在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我和外婆住，她现在已经睡了，轻一点。”慕风扬进门的时候小声提醒了一句。

　　客厅里留着一盏小灯，整个房子里特别安静，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响个不停。

　　骆尘骁咬了咬牙，跟在慕风扬后面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慕风扬在他面前摆了一双拖鞋，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资料。

　　“你穿我的拖鞋。”说完，慕风扬光着脚踩了进去。

　　他在外婆的房间门口听了听，确定人睡了，才走向自己房间，然后在门口朝骆尘骁招了招手：“这边儿。”

　　骆尘骁干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等他进了房间，慕风扬开了灯，关上房门。外面已经狂风大雨一起来了，整个窗户都被暴雨打得沙沙直响。

　　慕风扬走过去关上窗户：“幸亏没走吧，不然你这会儿得淋成落汤鸡了。”

　　骆尘骁不敢说话，他看了看窗外，有些不安地说：“一会儿应该会停雨吧，要不你借我把伞。”

　　慕风扬走到他身边：“我外婆向来比天气预报还准，现在是变天，今天晚上只怕你走不了了。”

　　慕风扬打开衣柜开始找衣服：“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就说碰到大雨，只能住同学家。”

　　骆尘骁呆了呆，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讷讷地应了一声。

　　慕风扬找了套不常穿的T恤和家居裤递给他：“刚刚跑步一身汗吧？去洗个澡吧！”

　　“疯子，我……啊嚏——！”

　　慕风扬笑了下，伸手在他眉心轻弹了一下：“快去洗澡，把水温调热点，不然真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