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两生花.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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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暴风雪并未到来。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一点细小动静便能颠覆这一片白皑皑的雪地。
痛觉将你的精神从一片混沌中剥离。
你勉强睁开眼睛，却又为入眼的一片雪白所刺痛。雪块从松枝滑下，砸到你的脸上，触感冰凉。你歪歪头，沾着血污的雪滑落在地，当你意识到你正身处一片雪地时、你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寒冷与难堪的痛楚。
……
——正常人承受后绝对无法幸存的重伤。你这样判断。
你并没有慌张，仿佛这是家常便饭，然而你的脑海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忆，更不用说找出这件事的证据。
伤口已经结痂，衣物残破不堪，通过少数干净的布料、倒是可以看出来价值不菲，手边插着一长一短两把剑，银白剑鞘格外亮眼，你仰躺在雪地里，目光停留在长剑上，下意识抬起手、屈起指节轻轻敲打，只听见回声清脆。
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这或许是这种伤能带给你最明显的影响。你从雪地里爬起，抖抖身上的雪，拿起两把剑。
正准备离开时、你看到留在雪地里的话语——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得益于鲜红的色彩和那血的腥气，你不仅看明白了那句话，还得到了大自然的馈赠。
“活下去再说。”
而不远处，一头野熊正对你虎视眈眈。
02.
应该说是格外倒霉，还是另类的幸运？你苦中作乐一般地想到。
虽然行动是没有问题，但怎么说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意识尚且昏昏沉沉。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和野熊搏斗，就算是你也讨不了好。更何况，你接下来的打算是寻找就近的城镇落脚，无论如何、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和生存的方向才行；带着两把剑，伤势严重、衣衫褴褛，光是看便十分可疑可怖，如果再加上一头野熊的血气与皮肉，更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来此打家劫舍，而不是安顿自己。
……
毕竟你正下意识眼馋着那头熊。
……可惜、是非利弊还是要考虑清楚的。
这种情况下，你有可能甩掉它吗？你有些苦恼。
它向你靠近，漆黑眼中折出锐光。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一个金发少年。
他似乎是鬼族人，额前尖锐的异角泛着不同寻常的色泽，高高壮壮，背上一把大剑、比你更高更重。着装十分轻便，看起来像什么特殊行动人员。
你完全不怀疑，这个少年能把你直接提起来扔出去。
而他代替了你与野熊对峙，甚至看起来兴致勃勃。
——你略有犹豫，最后还是没溜。对这个忽然到来的少年，你感到心情复杂。这是你的本能反应，你几乎是立刻就将手放到了长剑剑柄之上、却没有拔出来的打算。你心想，你的下意识反应可真够矛盾的，但这是少数的线索。
……
鬼族少年有一身蛮力？这样说或许没错。他的动作说不上快捷灵活，但随着大剑一同倾泻而下的巨力足以让对手粉身碎骨，当然、大剑的重量也应该纳入考虑范围。
“回神了。”少年的手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你轻飘飘地抬起眼看了看他，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都不理我。”少年态度亲昵，脸上的笑容阳光又干净，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但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只剩下撒娇的意味。
双脚陷进雪里，你冷得一哆嗦，回头看了看，少年的衣物厚薄与你应当相差不多，他倒是一点不冷、还心情愉悦地跟在你身后。
哈出一口白雾，你搓搓手、抖抖肩，放任你们之间的氛围趋于凝滞——单方面的凝滞。
第一步，走出这片树林。
……你并不知道，暴风雪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03.
这里的山峰连绵不断，入眼尽是白茫茫一片，连偶尔划过天空的鹰也形单影只，一声啼叫得不到任何回应。
离群。
与世隔绝。
这就是你的第一想法。
但慢慢走远，映入眼帘的便是蜿蜒铁道，列车在你眼前奔腾而过，冲向那升起袅袅炊烟的雪境。高大密集的松树无法阻挡前方人声嘈杂的城镇，你将视线投向一片一片的工厂，折回树丛中，蹲下，捧起一堆雪、捂住脸，双手用力揉搓几下。
要进入城镇，破破烂烂的衣服是没有办法了、但脸上身上弄干净些也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你向金发少年搭话。
少年一直跟着你，或许是看出你心情不佳、在最开始的两句话后，他便不再主动出声找你不痛快……在这方面倒是出人意料地有些敏锐。
在听到你的询问时，少年有一刻的沉默。
——这样的反应，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我是神威，是……”
你打断了他的话。
“后面的事以后再解释，现在说清楚太花时间。我们要进城镇里去……神威，待会儿跟在我身后。”
“好吧。”语气闷闷不乐，有点委屈似的。
“……没关系，有机会说完的。”你不自在地安慰他一句。
谢拉格。
你想起了这里的名字，然而这无济于事，除了确认你不是个初来乍到的外星人。
至于如何让这里的居民接纳你，你选择无耻的诈骗。
外地游客不多，但镇上还算热闹，路边摊上卖出的东西不甚实用，论新奇或许还能吸引吸引到此一游的旅人。你想，到底是什么冤大头才会心甘情愿掏出龙门币买这种只能当纪念品的玩意儿，你好奇地停在一个摊位前，伸出手拿起一块纪念品——略圆润的银色石块，上面刻着三山交汇的图纹，似乎有什么深层含义。
你抬起头，摊主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也大多以异样的、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着你们。
“老板，附近有旅店吗？”你问。
摊主尚未回答，便有一道声音抢先做出了答复。
“最近来谢拉格的游客很多，但谢拉格刚刚开放不久、专业的旅店供不应求，附近已经没有了。”
摊主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一般的惊喜。
“恩雅小姐！”
你应声将目光转向慢慢走近的女孩。
灰白发丝如瀑，漂亮瞳孔蕴着雪境中少数温暖的阳光，神色平静、惬意，衣着打扮比镇上普通居民精致许多，像下午茶后出门晒太阳的大家小姐。
“这样啊，”你假意遗憾，脸上显出与原本平静截然不同的神情，显得格外坦诚真挚，“本来想在这里落脚整顿一下的……你有什么建议吗，我们现在这样继续上路也不太合适，总会吓到别人。”
恩雅略有迟疑，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正审视着你和你身旁的神威——实在是奇怪的组合，衣衫褴褛、血污难盖锐气的剑士，身负大剑、目光澄澈的高大少年，二者气质和穿着处境几乎截然不同，简直难以想象、你们居然是同伴。
或许是恩雅的审视过于直白。
“刚刚和野熊打了一架而已……为什么你们都露出了这样的眼神？和这家伙在风雪中走散了，好不容易才拖到他找到我，拜托了，别让我觉得老天爷都在和我作对。”你故作抱怨。
神威并没有处理那头野熊，如果当地势力怀疑并暗中调查，也能找到那头熊、有所对证。而你打算塑造一个有点蛮力和脑子的形象，与野熊搏斗，虽然伤痕累累但拖到了同伴支援，就算事后查证野熊的致死伤口，也会相信你的说辞——它是神威一击毙命的。
……虽然你不觉得你会倒霉到刚到这里就引起谁谁谁的注意就是了，但撒的谎稍微圆一点点也好。
神威十分配合你。“我们走了好久，身体都快冻僵了！”他甚至点头表示肯定。
恩雅问：“你们怎么会遇上熊？”
你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从南边过来，穿树林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
“不是有列车吗？”
你笑了一下：“刚刚才顺着铁路找到了这个镇子。旅行、打工、旅行、打工，凑够钱了就去下一个地方……至于列车，一般都是坐不起的。”
“真厉害。”恩雅眨眨眼，“旅店确实没有了。但因为游客也不能没有地方住，你们可以问问还有没有百姓家里有空房间。”
你并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老老实实向她道别：“谢谢，我们这就去。”
不过那个纪念品，你始终有些在意。
04.
谢天谢地，你们挨家挨户敲门，总算找到了一家不怕你这一身血的人。
打猎卖肉的，怪不得。
甚至在听你胡扯起和野熊搏斗的英勇事迹以及一路打工的艰辛奋斗史时、热情地拍拍巴掌，说店里特别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有衣服穿，有地方住，有饭吃，还有钱拿，这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家人还挺有钱。
家里做主、打猎的是科塔，算账的是科塔的妻子、里拉，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叫提亚里斯，年纪还小，看着也就十二岁左右，到上山打猎、屠宰猎物还得一两年，看看店铺倒还差不多。
往日里还好，店铺也就面向镇上那些没法子打猎、缺肉的人家和小餐馆。
“但最近希瓦艾什老爷回来了，搞什么工厂和贸易？我不懂那些杂七杂八的，反正外头来的人越来越多，新玩意儿也越来越多了，日子好过了，但这店里的肉光靠我一个人是忙不过来了。”科塔是打猎好手，健硕的肌肉和挂在墙上那张铁制大弓都是证明。
你和神威一起坐在饭桌上，和这家人共进午餐，提亚里斯有些调皮、总想去摸神威额前的角，神威也和他一点不生分，笑着将头偏了偏。
里拉没有立刻上桌，她手里还捏着账本，女人挽起袖子、束起头发，一目十行地对着账，另一只手边上叠着一打龙门币，口中念念有词：“这么多钱，过几天去添点家具……还可以找铁匠打一张新的弓。”
希瓦艾什……吗？
你记住他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两生花.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