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桃花落》西荼

54、侮辱

　　第二日早朝，我有些恹恹的，听罢了胡恒关于整顿吏治的条陈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胡大人此法甚好，本宫觉得可行，吩咐下去，就以帝京为试点，好好杀一杀这为官不正的弊病！”
　　“臣领旨！”
　　“众卿可还有要事启奏？若无事便......”
　　我还未说完，便听见外殿的宫侍拉长声音喊道：
　　“九皇叔、东陵明昭郡主，觐见！”
　　明昭？那不是九皇叔之前给我准备的身份吗？怎得，竟还真有此人。
　　我瞥向元白，只见他垂着头，恭顺的站着，似乎并不意外。
　　转眼间，九皇叔和那所谓的明昭郡主便走进了内殿。
　　九皇叔依旧紫袍玉带，俊朗飘逸，而他身侧的明昭郡主也明艳动人，清秀高雅，看起来十分般配。
　　我将视线落在二人紧牵着的手上，不觉有些刺眼。
　　秦珀见我呆愣着不说话，出口道：“皇叔，您来了，您这，这是何意啊？”
　　九皇叔看都没看我一眼，沉声道：“本王与明昭郡主有婚约在先，今日特来知会陛下一声，本王欲在五日后大婚，迎娶明昭郡主为正妃！”
　　秦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的看向了我，可我比他还要吃惊，下意识问道：“您是说，正妃？”
　　“是！”九皇叔面无表情沉声答道。
　　我虽然诧异却未显露半分，朗声笑道：“这可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大喜事，皇叔放心，本宫与陛下定会为您准备一份大大的贺礼的！”
　　“如此，就多谢陛下和长公主了！”说罢，他牵着明昭郡主欲转身离开。
　　“这位便是大越的长公主殿下吗？”明昭郡主突然挣脱了九皇叔的手，直勾勾的看向了我说道。
　　看着她满是挑衅与杀气的神情，我恍惚间觉得，她与九皇叔之间，只怕远不止一纸婚约那样简单。
　　“没错，这便是朕的长姐，明昭郡主，你有什么疑问吗？”秦珀显然也看出了明昭郡主的挑衅，先我一步回答道。
　　“倒是没什么疑问，只是听说长公主先前许配给了凉国的帝王，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大婚的时候了吧！”
　　“苏茗玑，不要再说了！”九皇叔低声向明昭郡主说道。
　　苏茗玑？原来明昭郡主叫苏茗玑啊！苏家，可是东陵的名门望族，那九皇叔在东陵又会是个什么身份呢？
　　“为什么不说？长公主到了年纪就应该出嫁，难不成继续留在宫里把持朝政，魅惑叔父吗？”
　　苏茗玑一言，可谓是满朝哗然，已有官员在悄悄议论，说什么本来应该是九皇叔的皇位无缘无故就落到了秦珀这个黄口小儿的头上，还说有人在宫里看见九皇叔和长公主过从甚密，举止亲昵之类。
　　我看向九皇叔，只见他眼角下垂，神色并无异常，丝毫没有想为我辩白的意思。
　　心下突然疼得厉害，我本以为他娶明昭也会如同娶萧淑一样，是不得已的，只是走个过场，现在看来，竟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了！
　　“明昭郡主！”我笑着说道：“这里是大越，本宫是掌政公主，本宫的弟弟此刻正坐在高位，他是大越名正言顺的帝王，即便是九皇叔见了他，也要恭敬的喊一声’陛下’，怎么，你一个东陵的郡主，未过门的王妃，也敢妄议本宫的事情吗？”
　　“你，你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勾引......”
　　“够了！”
　　苏茗玑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中书令夏寅打断。夏寅是不输张衡的三朝元老，本已告老还乡，是我特意修书请他来相帮秦珀的。
　　“九王爷，你未过门的王妃信口雌黄，污蔑我朝掌政公主，本罪无可恕，可念及她是东陵人，本官可以暂不追究，可若日后过了门还是如此口无遮拦，按大越律法，可是要杀头的！”夏寅冷静道。
　　“你这个老匹夫逞什么英雄，我东陵国富兵强，我父亲手握重兵，区区一个越国，就是灭了又有何难！”苏茗玑嚣张道。
　　纵使朝臣们再畏惧九皇叔，再不愿牵扯进这一趟浑水之中，苏茗玑此言，无疑都触碰到了他们的逆鳞。
　　讨伐之音纷至沓来，九皇叔的脸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沉声对夏寅道：“夏老大人见谅，本王回去定好生管教！”说罢拉着苏茗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九皇叔走后，朝臣们一个个脸上都复杂的很，面面相觑之后，都选择沉默不言。
　　在他们眼中，秦珀是靠仰九皇叔的鼻息才能够登基为帝的，如今，九皇叔与东陵结亲，而那东陵的郡主又与我不对付，他们肯定在默默思忖着在这诡谲难辨的朝局中该如何站队才好！
　　我阴狠的扫视了他们一周，沉声道：“本宫劝你们都把心都放在肚子里，各安其位各司其政，否则，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们长记性！”
　　“臣不敢！”群臣附和道。
　　其实，我心里比他们还没底，不知该如何是好，九皇叔他前脚还信誓旦旦的非我不可，可谁知一转眼就将往日的恩情抛诸脑后，另娶她人。
　　此等背信弃义之人，我如何能相信他会真心的相帮秦珀，我大越的江山，又该何去何从！
　　退朝后，我并未出宫，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梓桐宫！
　　梓桐宫如同昔年一般，并没有什么变化，却早已物是人非，成了一座冰冷凄凉的无人之境。
　　我走进母妃的寝殿，一切都如同她在时一样，我坐在她经常发呆的窗棂前，缓缓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照射在脸上的温度，感受微风拂过的触感，恍惚中，好像是母妃正轻柔的在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的泪便在此刻流了下来，“母妃...我好想你......”
　　我一直在这里待到了黄昏，入夜，人定，却依旧不愿离开，暗夜里，我看向宫门口那盏微弱的灯光，恍惚间想起母妃遇刺的那一天，九皇叔便是从那里走来，将我揽在怀里，轻声安抚，是他在我最惶恐无助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也是他打发了秦琅派来的人，亲自为母妃发丧。
　　想来那个时候，他便对我有情了吧！可是为何，为何这份情又消失的这样快呢？
　　山盟海誓犹在耳侧，眼前人却已非心上人！
　　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而下一刻，我竟真的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无缘无故的吐血了，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事后也没有任何不适。
　　之前那次发生在我逃跑被九皇叔抓回来的时候，距离这次也不过才三个月，我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突然记起母妃曾给过我一本古籍，想来里面也许会对我的症状有所记载，可那古籍已经被我拿来随母妃一起葬进了皇陵，反正我今日也不想回公主府，索性便去皇陵走上一趟。
　　我叫来了顾铭，让他指派几个人随我一起去皇陵。
　　他似是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于是，我带着十名侍卫，浩浩荡荡的连夜赶去了郊外！
　　以我现在掌政公主的身份，守陵的兵士还不敢为难我，痛快的放了行，我将侍卫留在陵寝门口，独自一人进了父皇和母妃和寝的墓室。
　　墓室常年不见光照，很是阴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来到父皇和母妃的棺椁前，我郑重其事的双膝跪地，叩了三个响头，“父皇，母妃，儿臣来看你们了！”
　　说罢我起身来到母妃的陪葬箱前，将盖子缓缓打开，仔细的翻找，母妃的陪葬之物本就不多，我轻而易举便找到了那本古籍，可当我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却不曾想到这本古籍的书页之中，竟被挖了一个洞，而那凹陷下去的地方，正端放着一块兵符！上面的字迹虽不完整却能轻松判断出是个“墨”字。
　　这难道就是九皇叔所说的墨羽军的兵符？它怎么会在这里！我小心翼翼的将兵符收好，又粗略的翻阅了一下，上面的确有记载无故吐血的症状，可惜只有病症的记录，病因以及医治之法都在藏兵符的时候被挖掉了，罢了，都是天意，听天由命吧。
　　我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破晓，我本是打算进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就去上朝的。
　　万万没想到，九皇叔竟怔怔的站在我的院落中，见我回来，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臂，似是十分担忧：“阿珂，你可回来了，这一整夜，你都去哪了！”
　　我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将胳膊抽了回来，嫌弃的拍了又拍，仿佛被他抓脏了一般，没有言语，径直朝卧房走去。
　　“阿珂！”九皇叔追了上来，“阿珂！你，是不是生气了？”九皇叔仓皇道。
　　我本不欲理他直接离开，却又觉得自己一言不发有默认的嫌疑，于是回头说道：“没有，本宫只是急着去上朝而已！”
　　“你给我点时间，我有话对你说！”九皇叔急切道。
　　“本宫大概知道你想说些什么，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还是莫要占用彼此的时间了，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你也不必再来找本宫了！”说罢，我便往卧房走去。
　　九皇叔似是被我激怒，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无关痛痒？恩断义绝？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字面意思，您不会还想要齐人之福吧？绝无可能！”我冷淡道。
　　“你！”
　　九皇叔有些气急，声音也高了许多。
　　我依旧不为所动，索性也不更衣了，抽出手臂向大门走去。
　　九皇叔仓皇追了过来，“阿珂！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正妻，我不会娶她......”
　　“正妻？你不说本宫倒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纸婚书呢！想必皇叔夙夜来此便是为了此事吧，您放心，待本宫下了朝，便会派人把和离书送到府上，您不必担忧！”我冷声道。
　　“你，不要我了？”九皇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呵呵，还真是倒打一把，到底是谁把明昭郡主带到大殿上去的，是谁口口声声要娶她做正妃的？是谁纵容她当朝侮辱我的？现在反倒来怪我，好像薄情寡恩的那个人是我一样！
　　“随你怎么想吧，本宫管不了那么多，告辞！”说罢我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向宫中赶去。
　　九皇叔也好，易初也罢，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终要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