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桃花落》西荼

51、婚书

　　我醒来时，已经是半夜！
　　九皇叔并没有如我预想的一般躺在我身侧，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
　　若不是身上酸痛的厉害，我甚至怀疑之前的种种只是做了一场梦！
　　这深更半夜的，他扔下我，究竟去了哪里？
　　我强撑着腿上传来的酸软，勉强起身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茶水入肚，虽已是暮春时节，可我还是觉得寒意刺骨，心里也不免有些酸楚......
　　九皇叔便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他身着一身玄衣，看起来十分清逸俊郎，许是因为走得急，肩上还落着几瓣桃花！
　　不知为何，我的脸瞬间就羞得通红，之前想好的质问之辞也都抛的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他在床榻间求欢的样子！
　　“阿珂，你怎的下地了，快回塌上去，地上凉！”
　　他一个箭步冲在我面前，将我打横抱起，放到了塌上，又随手掖了掖被角。
　　床榻上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旖旎的味道，我的脸更烫了，蜷缩着不敢去看他。
　　他似是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案上，随即脱下外袍，缓缓从背后抱住了我。
　　“阿珂，再睡会吧！你明日还要上早朝！”
　　“早朝？”我有些诧异。
　　“是啊，我的掌政公主殿下！”他揶揄道。
　　嚯，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挪了挪酸痛的腰身，翻过身来面向他，试探道：“皇叔，秦珀已经快四岁了，已经是个大人，呃，大孩子了，他自己应该可以的，是吧？”
　　九皇叔瞥了我一眼，嗤笑道：“你觉得呢？”
　　“可现在已经是寅时了，卯时便要上朝，我哪还有时间睡啊！”我颐指气使道。
　　“你说的倒是有理，那我们便索性不睡了，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九皇叔起身从桌案上拿来一个红金熨帖的卷轴，上面赫然写着婚书二字。
　　“你这是......”我张口问道。
　　“白天匆忙，未来得及准备，我刚刚趁你睡熟去写了来，你看看，可满意？”九皇叔将婚书展开交在我手上，眼里满是期待。
　　原来他刚刚离开，是去准备婚书了......
　　“阿珂，我母亲走得早，我又因为一些事情和父亲决裂，只有舅父一家算是我的亲人，可他们远在东陵，一时间无法过来，你我身份又多有不便，不能立时大婚，可我保证，我绝不会亏待你，正妻该有的你都会有，还会更好，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我即便上天入地都会找来给你！”
　　我缓缓展开婚书，只见上面用熨金的楷书写着：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夫：易初，妇的后面还是空白，想来是等着我亲自去填写！
　　随婚书附带的还有一份礼单，足有百张之多！
　　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九皇叔，他似是有些紧张：“可是礼单有问题？我，我知道这聘礼确实少了些，可，可前阵子我置办了些粮草和棉衣去邺城，眼下只有这么多，你放心，我日后定会给你补上！”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礼单，的确有问题，不过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我就孤身一人，你给我这么多钱财，我又用不了！”
　　九皇叔似是松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说道：“用不了就留着，以后给咱们女儿添嫁妆！来，先把婚书签了！”
　　“谁跟你有女儿，我才......”我羞赧道。
　　“那就要儿子，只要是阿珂生的，我都喜欢！”说着将笔墨递到了我的跟前。
　　“就在塌上签啊？好歹也要去桌案上啊！”我质疑道。
　　“在哪都一样，快签吧！”他似是十分迫切。
　　我也不再与他争辩，提起笔将秦珂二字隽秀的写在了婚书上！本以为到此便结束了，谁知九皇叔竟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在了我的拇指上。
　　见我一副吃惊的表情，他无辜道：“自然要按手印的，这样你就不能反悔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故意刺激他道：“皇叔，您可想好了，这一按下去，您也不能反悔了，以后那些诗酒风月、环肥燕瘦的美人可就都跟您没关系了，您当真舍得？”
　　他似是有些愤恨，抓着我的手按了下去，随即也将自己的手印稳稳当当的覆盖在了上面：“我当然舍得，我只怕你会后悔！”
　　“皇叔，我不会后悔的，永远不会！”我看着他的眼睛，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他突然揽住了我的腰，眼神逐渐幽暗，“我不信，除非，你立刻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出来！”
　　“你......”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用唇舌堵住了口，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再后来，他松开了我的唇，吻向别处，我却沉沦在他的柔情中，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当我再次被推上浪尖时，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秦珂，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洗礼之后，他终于瘫软的趴在了我的身上，嘴角还带着一抹食味知髓的满足。
　　我却早已经筋疲力尽，只想沉沉睡去，“易初，你真是个变态！”
　　“夫人此言是何意，为夫不懂！”他嗤笑道。
　　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言语也有些颠三倒四：“自然是弄疼我了，皇叔...阿初...我喜欢你...”
　　这一觉我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竟是墨铃守在我的床前。
　　“墨，墨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慌张的问道。
　　“回殿下，此刻已是巳时！”
　　“什么？”
　　我腾地一下从床榻上跳起，慌乱的去找昨日的朝服，可除了我身上的亵衣，这屋子里哪还有朝服的影子！
　　“殿下，您在找什么？”墨铃疑惑问道。
　　“朝服，本宫要去上朝！”
　　“殿下，主上已经替您上朝去了！您不用着急，主上还说等您醒了，让您进宫与新帝一同用膳！”墨铃恭敬道。
　　他去上朝了？昨夜那么累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呵呵，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昭仁殿里，九皇叔好像正在与秦珀说些什么，秦珀怯生生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瑛太妃也站在一旁，似是有些不知所措，见我来了，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张的向我行礼。
　　“妾身见过长公主殿下！”
　　我急急上前将她扶起，“瑛太妃这是哪里话，本宫毕竟是小辈，您是新帝的生母，怎能行此大礼！”
　　“殿下，实不相瞒，妾身从未想过珀儿能有今天，他还小，妾身，妾身实在是怕......怕他担不起这重任！”
　　瑛太妃说着似是微不可闻的瞥了九皇叔一眼。
　　我自然知道她真正惧怕的是什么，九皇叔手握重权又年富力强，她是怕九皇叔会伤害秦珀。
　　“太妃！”我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有本宫在，你放心！”
　　放心，我会尽心辅佐秦珀，放心，我也会保护好秦珀！
　　“阿珂，你来了？”九皇叔依旧坐在原地，可表情已经舒缓了许多，不似刚刚那样凌厉，“本王让他们准备了些吃的，你来尝尝！”
　　见他如此大言不惭的叫我阿珂，我有些羞恼，却不得不端出一副持重的样子来。
　　“多谢皇叔！”
　　四人纷纷落座，九皇叔泰然自若的盛了一碗鱼脍，放在了我的面前，羞得我老脸通红，这个人，难道不懂得避嫌吗？
　　“多谢皇叔！”
　　我强装镇定的向九皇叔道谢，转而看向秦珀，柔声道：“七弟喜欢吃什么？长姐给你盛！”
　　我与秦珀本就见得不多，近一年多我更奔波在外，是以他并不与我相熟，见我问他，似有些羞怯，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陛下，长公主在问你话！”九皇叔沉声道。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秦珀的小嘴肉眼可见的撇了起来，豆大的泪珠瞬间滑落，似是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
　　瑛太妃虽是满脸不舍，却也不敢置喙半句，毕竟九皇叔也是在教导秦珀。
　　“阿珀，来，到长姐这来！”我张开双臂，柔声唤道。
　　秦珀瞧了瞧瑛太妃又看了看九皇叔，终是挪着细小的步伐，不情不愿的来到了我的身侧。
　　我一把将他抱起，放在了我的大腿上，伸手抹去他的泪珠，轻声道：“皇叔只是在教你如何做一个端庄的帝王，你不要害怕，好吗？”
　　秦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好！”
　　他这声音实在是有些可爱，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我不禁笑出了声：“阿珀，你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好不好？有长姐在，不怕的，昂...”
　　许是我温柔和善的态度终于感化了秦珀，他冲着我眨巴眨巴眼，奶声奶气道：“长姐，我要吃鸡腿！”
　　“好！阿珀最乖了！”我宠溺的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给他夹了一大只鸡腿。
　　九皇叔也未多言，自顾自的吃了一点东西，没有再言语。
　　见秦珀吃的正香，我转头对瑛太妃说道：“太妃，七弟的确还小，可他既承了这皇位，便要担起这一份责任，稍候我会为他寻一位帝师来，悉心教导，您也要多在旁提点教导才是！”
　　“妾身明白，殿下费心了！”瑛太妃局促道。
　　“本宫虽然是摄政公主，但请太妃放心，七弟成年后，本宫自会交权，不会恋栈权位的！”
　　“殿下严重了，妾身断没有此等想法！”瑛太妃似是十分惶恐，作势就要跪在地上。
　　“太妃！”我一把拉住了她，“归根结底我们是一家人，这大越的天下还需要我们一起去守护，我们自己，可莫要因着规矩疏离了才好！”
　　“殿下说得极是，妾身深谢殿□□谅，一定尽心尽力好好教导珀儿！”
　　“那便好，快吃饭吧！”我亲切的说道。
　　吃罢午膳，我与九皇叔一道离宫。
　　他并没有叫轿撵，而是与我一前一后的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似是有话要与我说。
　　等了许久都未见他开口，我有些着急，他昨夜也太不知节制了些，我现在腿还酸着，实在没心思在这陪他遛弯！可偷瞧了他几次，他都神色淡漠仿佛谁欠他钱似的，我愣是没敢开口。
　　“阿珂！”他突然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嗯？”
　　我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他的背坚硬的如铁板一般，疼的我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他急切的扶住了我，关切道。
　　“没......”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就是撞得鼻子酸了......”
　　“你啊！”
　　他宠溺的笑了笑，随即轻轻的揉了揉我发红的鼻头，“真是个小迷糊！”
　　“下官参见长公主！”
　　正当我沉浸在九皇叔的柔情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顾铭竟突然出现向我行礼。
　　我此刻还被九皇叔半搂在怀里，蓦地听见有人叫我，下意识的便去推九皇叔，这光天化日之下，叔叔揽着侄女，传出去终究不好听。
　　谁知九皇叔竟毫不在意，还用力将我揽得更紧了些，他看向顾铭，似是有些不悦：“世子怎么到这来了！”
　　顾铭盯着九皇叔揽在我腰间的手，神色暗了又暗，终于低沉道：“下官是禁军统领，巡视御花园乃是职责所在！”
　　“哦？”九皇叔提高了声音，“那本王就不耽误世子巡防了，阿珂，我们回家！”
　　说罢竟在我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皇叔！”
　　我厌恶的推开了他，瞥了一眼顾铭，果然顾铭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
　　“你这是做什么？世子还在呢！”我恼怒道。
　　九皇叔蓦地笑了，“世子早就知晓本王并非真正的秦仲，如今你我新婚，按说世子合该叫本王一声姐夫！”
　　“你说是不是啊，六妹夫......”
　　九皇叔的眼神瞥向顾铭，神色里似是带着一丝蔑视。
　　“你！”
　　顾铭似有些怒不可遏。
　　我实在不愿看到顾铭再为了我冲动行事，只得开口道：“世子，既你早就知晓九皇叔的身份，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喜欢他，心甘情愿嫁他为妻，说起来，我们的确都是一家人，希望你和六妹也能琴瑟和鸣！”
　　顾铭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也有些哽咽：“殿下，他，他并非良人，你不能......”
　　“够了，无论他是不是良人，我都认，不容你置喙半分，世子，我言尽于此，你莫要再失分寸！”
　　说罢，我拉起九皇叔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