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桃花落》西荼

47、后路

　　元白的手脚倒快，第三日便将东陵的和亲国书递了过来，我很是诧异，他这得跑死多少匹马啊！
　　秦琅本就被胡坚搞得头大，根本懒得理会九皇叔的婚事，一口便答允了。
　　只是听说萧阁老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也是，他没了儿子，女儿的婚事又被九皇叔拖了又拖，现在竟然直接另娶他人了，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这天，我与九皇叔在书房下棋，他老谋深算，我力战不敌，无奈之下便想悔棋，九皇叔不同意，于是我便与他扭打在一处，频繁的肢体接触之后，气氛渐渐有些暧昧！
　　就在九皇叔掐着我的腰，眸色越来越深之时，管家不合时宜的来到了门外，“启禀主上，萧阁老求见！”
　　九皇叔眸中的火焰瞬间冷了下去，他有些慌张的看了看我，随即转过头去，对门外的管家说道：“带他去前厅等候，本王稍后便来！”
　　管家走后，九皇叔起身将我从小榻上扶起，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本王去去就回，你莫要多想！”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其实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萧阁老此行定是为了萧淑的婚事而来，而久在官场的他也绝不会仅凭一张老脸来求情，想必是带来了足够分量的交换条件！
　　九皇叔这一去，直到日暮时分才回来，见我还等在这里，眼里闪过一瞬的惶恐：“阿珂，你怎么还在这！”
　　“皇叔想让侄儿去哪呢？”我阴阳怪气道。
　　九皇叔也看出了我的不悦，伸出手来想揽我，被我悄无声息的躲开。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莫多想，没事的！”
　　又是让我莫多想，殊不知我从未多想，可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怎能不知他是此地无银！
　　只怕，萧阁老带来的筹码足够吸引，他已经决定了要迎萧淑入门！
　　其实我本是不生气的，后院里已经住了那么许多，也不差萧淑一个，可他左遮右挡的不说实话，实在让人心生厌恶！
　　“嗯，那我先回去了！”我低着头沉声道。
　　“你回哪去？”九皇叔急切问道。
　　呵！他终于想到了我根本无处可去了吗！
　　那他初入书房的那一刻，定是从心底里希望我不在的吧！
　　突然觉得心好疼，原来，爱一个人除了有无尽的甜蜜与喜悦，还有无穷的委屈与不甘，只怪我初识情事，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美好了而已，如今懂了，不免心生寒凉！
　　“我去城南，看一看夕影，算着日子她这几日便要生产了！”我压制住心里的悲愤，沉声说道。
　　九皇叔似是松了一口气，“也好，马上就要到祭天典礼了，皇城里会很危险，你便留在城南陪她吧，待本王事成，就去迎你！”
　　“好！”
　　我快步离开书房，生怕再晚一步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是我太善妒了，是我太不懂得顾全大局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相信他，如他所说一般，莫要多想，可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来到城南，我没有回别院，径直去了夕影的院子。
　　夕影精神很好，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见到是我，兴冲冲的扶着肚子向我走来。
　　“快停下，怎得这样火急火燎的！”我赶紧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我还怕等不到您，孩子便要出生了呢！”夕影笑呵呵的拉着我的胳膊，十分亲昵道。
　　我慢慢抚上她圆滚滚的肚子，没想到那调皮的孩子竟踢了我一脚，吓得我赶紧收回了手。
　　“他这是喜欢您呢！平时对我都没这么热情！”夕影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呵呵，劲倒是不小，我喜欢，哈哈...”
　　我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也开始越发期盼这个小家伙的降临！
　　“殿下既来了就别走了，留在这里陪陪奴婢吧，到生产时，太子殿下他...只怕是来不了了，有您在，我也心安些！”夕影有些怯生生的乞求道。
　　女人生孩子就仿佛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秦瑄是来不了了，那我就替他保护好她们母子吧！
　　“好！我陪着你！”
　　见我答应了，夕影很是高兴，拉着我不松手，叽叽喳喳的跟我说这孩子多么的淘气，闹得她吃不下也睡不好，还给我展示了他给孩子做的虎头帽，小汗衫，绣花脚袜。
　　看着她满是期待和幸福的脸庞，我竟有些羡慕！
　　血统亲近者不能结亲，日后，我即便是嫁给了九皇叔为后，只怕也不能诞下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要在皇宫里孤苦无依的过上一辈子，年老色衰了还要跟合宫的年轻妃嫔争宠，我就害怕！
　　母妃的例子就活生生的摆在眼前，最是无情帝王家，九皇叔又怎会是例外！
　　我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随心所欲，不该一意孤行。
　　“殿下，您在想什么？”夕影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出声询问道。
　　“没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羡慕你！”我坦然道。
　　“您羡慕奴婢做什么？您是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匹配一位惊才绝艳的明朗少年，与之携手共度一生，绵延子嗣啊！”
　　惊才绝艳？朗朗少年？绵延子嗣？
　　九皇叔还真是一点边都靠不上呢！
　　“不说这些了，走，我们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可别饿着了我的小侄子！”
　　我再次轻轻的抚上了夕影的肚子，小家伙果然又踹了我一脚，逗得我和夕影哈哈大笑！
　　二月二十九，祭天大典的前一天，夕影突然破了水，马上要生了！
　　纵使我有些医术在身，可生孩子这事我实在是无甚经验，生怕除了错漏，还是让管家去外面找来了稳婆和大夫！
　　稳婆和大夫进去了许久，夕影起初还有些声音，渐渐地也没了动静，我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却无计可施。
　　侍女们将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我吓得两脚发软，却不得不强撑着自己别倒下去，
　　“夕夫人怎么样了！”我抓着一名侍女问道。
　　“殿下放心，很顺利，孩子已经冒头了！夕夫人只是有些气若，喊不出声了！”
　　“哦，那便好，那便好！快去忙吧！”
　　我松了一口气，焦急的看向屋内，等待着那一声婴儿的啼哭！
　　许久，许久，终于，“哇”的一声，孩子哭了出来！
　　我急急往屋里赶，就看见稳婆已经抱着孩子出来了，“小姐，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我欣喜的将孩子接了过来，却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长相，也不像秦瑄啊，秦瑄小时候粉雕玉琢的，他的儿子怎么会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见我一脸嫌弃，稳婆嗤笑道：“小孩子刚出生是这样的，慢慢长开些便好了！”
　　“哦！呵呵，那便好！”
　　我嫌弃的将孩子交还给了稳婆，急匆匆的进去看夕影，没想到大夫却匆匆赶了出来。
　　“您怎么出来了？夫人怎么样了？”我抓住大夫询问道。
　　“小姐，夫人气脉枯竭，已经昏过去了！你家的老爷呢？快拿个主意吧！”
　　“昏了？怎么会这样？”我急急问道。
　　“想来夫人定是孕中忧思过度，才会如此，倒不会致命，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用千年人参稳住气息，才能进行后续的调养！可人参百年便是难得，千年更是可遇不可求，叫你家的老爷出来拿个主意吧......”
　　“没有什么老爷，这府里我说了算，要千年人参是吧？”我沉思了一瞬，随即说道：“我知道哪里有，你在此照顾好她，我速去取来，记住，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
　　“小人明白！”
　　说着那大夫便忙不迭的回了里间照顾夕影去了！
　　据我所知，千年人参，当今太后那里便有一株，还是父皇在世的时候赏给她的。
　　父皇对她那样的宠爱，她却给父皇下毒，如今正好将那人参取来，免得让她暴殄天物！
　　我轻松地躲过了皇宫的护卫，径直来到了株梓宫，此刻夜深人静，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像太后这样头脑简单的人，藏东西也极为好找，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我便在她的卧房暗格找到了千年人参，顺手还牵了几株硕大的灵芝，想来也有百年，正好拿回去给夕影补身子！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路过潇湘殿时看到了顾铭！
　　顾铭是禁军统领，出现在宫中本不出奇，可奇怪的是，他此刻似乎正在与一黑衣男子争执。
　　并不是打斗而是争执！
　　我急着救夕影并未想多做停留，可隐约中好像听见了他们提到了九皇叔。
　　我脚下的步伐略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靠了过去，飞身躲在了一颗榕树上往下看，
　　一身正气，披坚执锐的是顾铭，而站在他对面的黑衣人竟然是墨毅！
　　墨毅不是九皇叔的贴身暗卫吗？他在这，是不是说明九皇叔也在这？
　　“我再说一次，我要见九皇叔！你不敢通报就让开！”顾铭推了墨毅一把，狠声道。
　　“世子不要为难在下，主上在里面有要事处理！”墨毅拱手道。
　　“要事？他秦仲当我是傻子吗？他前脚刚进了潇湘殿，后脚萧家的姑娘也跟着进去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管这叫要事？”顾铭怒不可遏。
　　萧淑...也在这？我心口一紧，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世子慎言，主上的名讳不是您可以随意叫的！”墨毅依旧神情冷淡。
　　“慎言？呵呵，他秦仲霸着长公主，不许别人动一丝一毫的心思，可以，他救过我爹，也救过我，我不跟他抢，可他现在做的这都是些什么狗屁事情！你让开，我今日就劈了他！”说着顾铭抽出腰间佩剑，狠狠向墨毅砍去！
　　墨毅也是个死心眼，竟毫不反抗，径直站在那里等着顾铭来砍！
　　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脑回路，忠心到连命也不要了吗？
　　“世子且慢！”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出了声，纵身从树上跳下。
　　顾铭听到我的声音身子一僵，缓缓的转过身来，“殿下，您怎么在这？”
　　“我？哦！本宫溜达！”我故作轻松道。
　　“您，听到了多少？”顾铭神色闪躲的开口问我。
　　“也没多少，世子，既然九皇叔有事要忙，我们就别去打扰了，本宫正好要出宫一趟，能不能麻烦世子送本宫一程？”
　　顾铭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墨毅，又看了看我，终是将利剑回鞘，沉声道：“好，下官送您！”
　　“殿下，主上他......”墨毅出声喊住了我，却欲言又止。
　　我叹了口气，回过头对墨毅说道：“九皇叔是你我的主君，他想做什么何须顾及我的想法，不要生事，好好当差，本宫来过的事情，也莫要告诉他了！”
　　我冷肃的说完，便径直向外走去，顾铭也紧跟了上来。
　　一路无言，到了宫门口，我向顾铭道谢：“世子，多谢你为本宫做的一切，可你既然已经成婚，便要想着怎样能让家庭和睦，妻子幸福，莫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
　　“殿下，可当初明明......”
　　“母妃跟我提过小时候侯爷曾代你向父皇求娶本宫的事情，可那毕竟是小时候，我也都不记得了，现在你是定北侯世子，是禁军统领，是六驸马，你有你的责任，不可再任性行事了！本宫言尽于此，望世子珍重！”
　　说罢我头也不回的飞身离开，并未理会顾铭会是何种情态，管他呢！
　　我也得为自己想想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