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色》尛雅萱

4、PART.3

　　我又做恶梦了。这已经不是罕见的事了。

　　自从上了初一之后，这已经成为一种家常便饭了。但是，我却一直反反复复地交叠着做着两个算不上美好的梦。

　　第一个梦——

　　我能看见有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子的女生，躺在四周都开满了绯色之花的花田里，大片大片的好像是曼珠沙华。

　　少女长长的一头青丝散落在花田里，红唇如血，面容苍白却模糊不清，脸上印着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鲜血把原本纯白的棉布裙子染成了暗红色。

　　妖娆得触目惊心。

　　周围的流动都是那么地缓慢，静止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偌大的花田里，就少女一个人，恬静的，却带着一种好像疯狂的悲伤的绝望气息，显得那么荒凉和寂楚。

　　我知道那是谁。

　　因为自己看着自己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第二个梦——

　　水龙头开着，水哗哗地从洗手池溢出。

　　地板上的积水汇成了淡红色的液体。

　　一个人狰狞的看着镜子，拼命地用男式的刮胡刀疯狂地、仿佛没有痛觉似的，一刀一刀，割向自己的动脉。

　　快意地看着手腕上那些错落不一的新伤痕上流出的猩红色液体。

　　青紫的血管在太过苍白的皮肤上非常显眼，猩红色的血液涓涓从划破的皮肤中流出。

　　我看得到镜子中的我的脸，宛若一个疯狂着迷的女巫，甚至显得狰狞。

　　那样陌生而与平常的我截然相反。令人心惊。

　　这两个梦，都与鲜血有关。

　　我想也许我轻微的恐血症就是这么来的。但是我害怕的却不是自己的血，我怕看见别人的血。

　　每当我做了其中的一个梦之后，我醒来便会拼命的记忆，然后拿起床头的日记本，清清楚楚地写下梦境。

　　这两个梦，被我反反复复的刻画了数百次之多，我却仍坚持写下去，我想，我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我开始反复的自残。这是很幼稚很任性完全不顾他人关心的自我伤害的行为，但是我仍然这么做，而且乐此不疲。

　　我想要是没有这种发泄途径的话，我说不定会崩溃吧。

　　看着手腕上淡粉色刚刚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锋利的水果刀划破，然后便仿佛失去痛觉似的看那些猩红的血在苍白的映衬下显得妖冶而诡异，大笑着哭泣。

　　我想我真的是个有病的孩子，请原谅我已经第二次这样说了。

　　但是我不软弱，真的。

　　因为我的软弱，从来都不是给别人看的。别人能看到的软弱，不是软弱。那是做作。

　　掀起厚重的遮光布的一角，进入室内的，是光。

　　淡淡的晨光。

　　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淡的，阳光很少有了炎热的激情，空气少了窒息的温热。

　　拉着窗帘，不敢让阳光射进来。

　　因为那温柔的光线，让人好无力。

　　这样仿佛，我依然在拥挤的人群中，带着冷漠的表情，身边都充斥着陌生人。

　　心里想着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了解他们，我只不过是一个生活的过客而已。

　　这是星期天的清晨，很少有喧嚷快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如果是阴天，我可以安静的坐窗台上看浮云。

　　生活中太多的不安定因素已经要我觉得痛苦不堪了。

　　我看不到终点难道我的生活又要回到原点？

　　我就像一个染上毒瘾的人 。

　　越来越自暴自弃。

　　我到底要怎样才能逃出来？

　　也许突然消失，我会好过一点。

　　我只想找一个能安慰我的人，简单的几句话。让我，至少不会比现在难过。

　　那样念头一旦开始萌芽，便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我做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大胆的事——我翻了校墙。

　　老实说，我还不算太倒霉，我是在第二次翻校墙的时候被出卖的，而出卖我的，就是我们班那几个没种的男生。

　　老师的言辞很犀利，特别是对于我，大概她也没想到，一项那么乖巧的我，也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而一向活在老师的赞美中的我，第一次经历这种责难，难免红了眼圈。

　　虽然，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既然做了，就要明白后果是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难免介怀。

　　我一个人回到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孤单的抱着书包，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我在想，我这样换来了什么？

　　脚步声在这种寂静的时刻尤为刺耳，我看到韩灏喘着气往教室里面看了一眼，视线从我身上平静的划过，似乎是看了我一眼便下去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桌子上有一双琉璃天鹅模型。优美的长颈有好看的曲线，拼成一个心型。

　　听说，把心型饰物送给心爱的人是代表自己的心给他。

　　呵，知道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得到你的心的人才可以随意的践踏你的心。

　　你赐予了你爱的人伤害你的权利，所以被爱的人从不用说抱歉。

　　年少的爱情，一向是不负责任的。

　　我轻轻的拿起那一双天鹅，看了很久。最终，侧转身子，把它放回韩灏的桌上。

　　这不该属于我。我不喜欢你，韩灏。

　　却突然，缱然泪下。

　　既难过又酸涩。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渴爱的孩子。

　　为什么我老是这样？宇。

　　我多么希望当我拥有你的爱的时候当时的我能好好珍惜，然后做出回应。

　　我突然想起，初三上学期的时候，韩灏那个混蛋，不知道是在哪里弄来一叠的孕妇调查表，还特欠抽地在上面写上了“翟呓”两个字，我知道后立马火了，抢过那张调查表“刷刷”就写上韩灏的名字，结果那丫笑得极为灿烂地在后面加上了两个字——的妞。我脸登时绿了。

　　还有次上数学课，我和韩灏绊起嘴来，结果陈师太看到了，飞来一句把我砸晕：“翟呓、韩灏，你们两个要搂搂抱抱到校长室搂搂抱抱去！”MILK含笑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的脸一定红了……因为贫血的原因，我从小到大脸红的次数真的寥寥可数。我窘迫得想敲死韩灏。他却玩昧地回了一句：“多谢老师关心。”我当时简直想杀了他。

　　初二下学期的郊游，MILK明明跟我一组的，结果玩跳楼机的时候，她居然很没义气地抛下我，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玩，结果坐下来才发现，左边是我们班的才子大人，右边是韩灏……结果200多米的高空跳楼啊，下来我不光身体冰冷指尖泛白，连人都软了……然后，你们懂的。

　　还有还有，那次放学回家的时候，韩灏非常无耻地跟着我，唐薏还把我往狼窝里推，结果终于只剩我和他两个人一起走了。一路上我们两个都别扭地没有开口。走了很久，他问我：“翟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十分大义凛然地说：“你跟同学打架，这很不好。”虽然单纯，却不带忧伤，那是的我，真的很好。

　　他在我旁边走着，定定地看着我，突然说：“我以后不会跟人打架了。”声音很低。

　　我只当是玩笑，一笑了之。

　　韩灏突然又问：“你要考哪所高中？”

　　我笑着说：“不知道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上女校。”

　　他听了我的回答后，愣了一会儿，随即玩味地勾起了嘴角：“我想女校里应该有男老师吧？”

　　我囧，终于被他的无耻和厚脸皮打击到了。不过我最终都没有上女校。

　　那些我们肆意飞扬的青春，阳光明媚、晴日方好。

　　那些回忆，明明还都是很开心的，明明我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的不是么？

　　你说对不对？韩灏？

　　是因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爱情。或许还有的是，他送礼物的时间太过敏感，我甚至认为，那只是，同情。或许还参杂了我的骄傲，我一向是个骄傲而自负的女生，我从不否认。

　　可是在后来的后来，我经常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做，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这一天晚上，我把音箱里的摇滚乐开得很大，震耳欲聋。

　　然后静静地，在白纸上画出我也不懂的图案，再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如此，循环，往复。

　　我想要变坏，坏到让每个人都不记得以前的翟呓，因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然后我混混噩噩噩地度过了期末考的那段日子，考得普普通通平平凡凡选择直升。

　　而所谓真正的不幸，才刚刚开始。

　　因为——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结果只能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