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甘来》查九

2、苦尽甘来（二）

　　许是连这三月的春风都怜惜此时在树下紧紧相拥的一双苦情人，轻轻拂过樱花树林，捎下一阵樱花雨。乔天涯捏起姚温玉肩头的一片粉白花瓣，原来只要元琢在身边，春三月连雨都是这般温柔的。

　　若是这片花林等不来姚温玉，那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索性命运偏袒这块璞玉，终究是等来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兰露华浓。’

　　“乔天涯，怎么还抱得这么紧。”乔天涯个头生的高，姚温玉一直踮着脚环着他的脖子，现下小腿肚竟有些发软，快要站不住了。

　　乔天涯擤了擤鼻子，松开了姚温玉，拉开自己胸口的前襟，把方才姚温玉送他的玉佩放在了胸口的位置。玉佩的凉意透过布料传到乔天涯的胸膛，但乔天涯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乔天涯拉着姚温玉的手向园林外走，他们错过了许多寻常爱侣会做的事，要从这个三月开始，一点一滴地找补回来。

　　街上熙熙攘攘，大多都是趁着放晴出门踏青的人们，个个面带笑容沐浴在阳光之下。乔天涯和姚温玉的手在袖袍的遮挡下十指相扣着，姚温玉环顾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情也被他们感染得雀跃起来。姚温玉侧头想跟乔天涯说些什么，彼一抬头，就撞碰上了乔天涯的目光。姚温玉张了张嘴，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

　　乔天涯这个人，怎么走路都不好好看路，非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啊……

　　被姚温玉发现了乔天涯不躲也不藏，反而染上了些笑意，看着被自己注视得瞳孔都放大了些的姚温玉，问道：“想不想吃糖葫芦？”

　　姚温玉羞赧，点了点头，然后把脑袋垂了下去，仍由乔天涯牵着自己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方才被遮挡住的手现在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姚温玉明知道这样会被旁人瞧见，却不想松开他，乔天涯亦如此，将姚温玉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小孩，来串糖葫芦。”两人停在摊前，乔天涯挑了串色泽最鲜艳的，递给姚温玉。外层的糖浆被阳光照射得晶莹剔透，内层的红果饱满均匀，姚温玉咬了一口，先是被甜得眯起了双眼，随后又被山楂酸得皱起了眉头。姚温玉都快忘记自己上次吃糖葫芦是什么时候了，只有和乔天涯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孩提时的乐趣。

　　乔天涯看着他变化的表情觉得有趣，便凑过去就着姚温玉咬过的那块又咬上了一口。凑近时还特意瞄了一眼姚温玉的表情，不禁感叹：怎会有脸皮薄到这般程度的人呢？姚温玉越是羞赧，乔天涯就越想得寸进尺地欺负他。

　　“乔天涯…这么多人看着呢…”姚温玉觉得周遭的喧嚣快要遮盖不住自己的心跳声了。

　　“让他们看去，看我是作奸犯科了还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了？”

　　姚温玉跟他说不通，不如把嘴闭上，由着他性子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集市里走着，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孩提的哭声。姚温玉和乔天涯对视一眼，随着声音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坐在路边的草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膝盖上还破了皮。乔天涯见状，蹲下来与那小孩平视，手轻轻放在他的胳膊上问他：“小弟弟，你怎么了？”

　　那小孩睁开开双眼，看见面前两个长相清秀的大哥哥，一个一身黑衣蹲在自己面前，一个一身白衣配青衫，双手背后站在旁边。虽然阿娘跟自己说过不要相信陌生人，但长得这般好看的人，应该是上天派来救自己的神仙吧。他带着哭腔，一抽一抽地回答着乔天涯：“他们…欺负我…把我推摔了就跑了…疼的走不动…”

　　乔天涯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小孩，不知怎的联想姚温玉小时候会是怎样的，他那样脾性温润的小孩，是不是也会被同龄人欺负？乔天涯揉了揉那小孩的脑袋，笑了笑对他说：“我们带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点了点头。

　　乔天涯单手将他抱在怀里，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用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回答道：“阿晓。哥哥呢，叫什么名字？”

　　“乔天涯。”

　　阿晓眼睛都亮了，“这名字也太厉害了吧，天涯哥哥是侠士吗？”

　　乔天涯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背，“我就是一个教琴的。”

　　“在哪教啊，我以后可以去你那里学吗？”

　　乔天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头慢慢走着的姚温玉，开口道：“这辈子就只教一个人。”

　　“是那个学生太笨了吗？”

　　“他聪明着呢。”

　　阿晓瘪了瘪嘴，愣是没弄明白个所以然。他看着跟在后面的公子，那人也不讲话，只是脸上挂着微笑，听完乔天涯的话之后侧过头去轻咳了一声，像是不好意思了似的。

　　姚温玉走在自己前面的一大一小，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将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姚温玉看着被染上橘红的天空，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缕缕炊烟飘向远方。柴米油盐，寻常琐事，竟是这般美好。再过些年岁，就和乔天涯找一处僻静的山头，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吧。

　　阿晓指着前面一幢正在冒着炊烟的屋子，“那就是我家，天涯哥哥，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乔天涯摇了摇头，说：“就不打扰了。”

　　将阿晓送进屋里，跟他的娘亲寒暄了几句后蹲下来跟阿晓告别：“以后别再被人欺负了。”乔天涯向院子外走去，看见姚温玉正负手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琢。”

　　姚温玉回了神，应道：“出来了。”

　　“方才在想什么？”

　　姚温玉不好意思看他，小声地说道：“想安置个家，每晚也像这般冒着炊烟。”

　　“好。”

　　夕阳西下，曾经的断肠人有了归处，正如姚温玉有了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