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顽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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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盛世，繁华景象四起，春风也温柔。
田野里，稚嫩的幼童指着一个方向问身边的老人：“爷爷，那个人是谁呀？”
他手指的方向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旁倚靠着一个白衣人，始终看着远方。
老人拉回他的手，说：“那人，是神仙啊。”
“神仙？”
“对，所以不要靠近那，神仙会生气的。”
幼童显然很听老人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后来太平景象破碎，盛世不再，连年烽火遮天，伏尸百万不止，血流千里不绝。
终于天下一统，新君即位，大赦于天下。
新主仁慈，人间终会迎来另一盛世。
又是一年春。
当年的幼童和家人回到故乡，落叶归根，却早已两鬓斑白。
老人牵着幼童走在田野里，忽然幼童指着那块巨石的方向，问：“爷爷，那个人为什么在那，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吗？”
老人说：“那个人，是神仙啊。”
而神仙，都是不染世间因果，不沾世间脏污的。
幼童满眼好奇：“神仙？”
老人笑着说：“对，神仙。”
于是幼童挣开老人的手，向前跑去，脆生生地叫道：“神仙哥哥。”
许暄转过头来看他。
风吹起他的发，向后轻扬，像晕开的水墨画，端的是无边风华。
幼童不懂这么多，他只问道：“神仙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许暄答道：“等人。”
幼童睁大眼睛问：“等谁呀？”
许暄笑着答：“我的爱人。”
幼童又问道：“如果等不到呢？”
“……一直等，总会等到的。”许暄回答道。
同一时间，同一块土地，天青色衣袍的书生抱臂倚靠在同一块巨石上，身上满是骄奢矜贵的斯文气。
幼童问他：“……哥哥，你在等谁啊？”
慕雁目光看着远方，说：“在等一个不守信用的人。”
幼童很疑惑，“既然他不守信用，为什么还要等他呢？”
慕雁摸了摸幼童的头，说：“他说过要在这里等我的，可他不在，那就只有我来等他了。”
“如果等不到呢？”
“……是啊，如果等不到可怎么办呢？”
他怔了一会，旋即又笑着说：“我为什么要等着他，我可以去找他。”
于是他走出这片禁锢他的土地，又走遍了天下每一方土地。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当年的幼童已长成俊秀的青年。
“哥哥，又是你啊。”
慕雁弯下腰，用手遮住脸：“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不到他？”
“……可能他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慕雁身体陡然僵住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刚想安慰安慰他，慕雁却突然笑了起来：“对，对，他不在这个世上，怪不得我找不到。”
慕雁直起身：“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分开我们了吗？”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慕雁把手伸到身前，又向身旁一滑。
眼前一阵恍惚，等年轻人回过神，眼前之人已经消失了。
只有耳边回荡着一句缥缈的“多谢”。
许暄倚在石头上，还在等，他目光看着渺远的前方。
突然，一只手从他头顶伸了下来，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嗓音:“我找到你了。”
许暄抬起一只手握住那只垂下来的手：“.......你回来了。”
慕雁卧在石头顶部，勉强一笑。
许暄抬起头想要去看他……什么也没有。
手里的温度也消失了。
撕裂空间是有代价的，他能凑出一只完整的手就很不容易了。
许暄缓缓收回手，又低下头:“我等你回来。
他就像身后这块石头，顽固不化，也坚硬不可摧。
人间百世流转不断，一个个盛世王朝建立又破碎,一位位君主踏上王位又走入坟墓，一种种制度改变人间又被推翻。
末法时代，信仰式微，神明相继陨落。
人间进入科技时代，发展不断，信仰流失，神明彻底退场。
当年的田野上建成了工厂，那块巨石却被留了下来，作为名胜古迹展出。许暄凭借一缕执念吊着,依旧留于人间，却不被人们所见。
直到工厂里进来一个青年。
天青色的长衫换成了灰白条纹的囚服，及腰的长发剪成了干净的短发，可那股娇奢矜贵的斯文气却丝毫不变。
……是慕雁。
许暄笑了，那缕执念一下就消散了。
可他贪心啊，他还想去碰一下他。
他伸出手去，手却已经开始消散了。
他眼里满是悲伤，喃喃唤到：“……阿雁。”
可声音也传不出去了。
他还想再说一句“你回来了”，没人听到也无所谓。
可他说不出来了。
有的神明入世，身处世间尘缘，不通人间悲欢；有的神明入世，染了无尽因果，沾了满身脏污。
在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慕雁看向了他的方向，向他伸出了手。
错觉吧，重生为人的神祇怎么可能看到他呢。
慕雁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唤他，是他从未听到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一阵春风轻起，他只握到了一捧飞灰，附满遍身尘埃。
……错觉吧。
可他为什么，会有些哀伤。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顽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