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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禅师? ...

  •   盛世,也许是更为猖獗的乱世。只有在表面繁荣的大好光景下,才有得偷,有得抢,有得嫖,有得娼。不然,肚子都未饱,何谈其它?故此有人说:饱暖思□□。
      所以,贞观之治,治世却不治人。山川河泽、楼馆街巷,多的是江湖人士,有的是武林中人。有人以偷为业,有人以抢为职。当然就有人以抢偷儿为生,也有人以抓盗匪为责。
      赵希孟,便也以此糊口。当然,糊口而已嘛,何必用命去拼?有得吃便吃,有得就乐,何必把吃饭的家伙也送掉。岂非得不偿失?
      然则,他也并非泛泛之徒。好歹人家也是扬州的地头。以不足而立的年纪,能在油水如此丰厚之地坐稳第一把手的交椅,没有一点半分的本事是不可能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了名声,也就有了慕名而来之人。或是挑衅,或是求助。赵希孟倒也谨慎得紧。除非有十成的把握,否则就圆滑地推托掉。推托的时候,措词自然十分重要。过于谦恭自减身价,过分傲慢惹祸上身。
      若是有人求恳,当然要摆出一副虽然义愤填膺,但是实在爱莫能助的紧迫样儿。若是挑衅,当然是恭维对方的同时,稍带提醒性地阻吓。让他担心一下鱼死网破的后果,又要给他以台阶,好做做顺水人情。总之,凡此种种,并非我们的想象般简单啊!!!!
      比如说现在,赵希孟就似乎又碰上了麻烦事。
      对面这人,细眉小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五官都甚为精细好看,只是皮肤黝黑,和其有些不相称。如若敷白面于面颊,应是可以扮女子的了.赵希孟心中暗赞.但毕竟是老江湖了.他表面不露声色,双手一揖,寒暄道:"未知小兄弟找赵某有何贵干啊?"
      那被称为小兄弟的人一楞,回道:"贵干倒也没有,只是来找你比试比试.人人都说你是扬州第一,我、我、我不信!"说话间把眉毛一挑,满是勇武之气.七分勇气是有的,但也带了三分稚气.若不是脸黑,恐怕早瞧见红霞满脸飞了.
      赵希孟原道这小子是有事相求的,一脸稚气未脱不说,眼睛明澈见底,宛若秋水,不含一丝杂质.是个未经大是大非的人.却想不到是来找事儿的.不禁又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对面这人身量颇高,身体结实,肤色偏黑.一套简单的短襟衣裹在身上,合身到无以附加.由肩及腰,由腰至腿,勾出两道完美的弧线来.骨架及精干的肌肉,把那衣裤衬出了悦目的形状;那身衣裤,轻盖在他的身体上,恰当地、没有分毫夸张地露出他的美满体型.倒像是他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似的.没有一处地方宽了一点,也没有一丝地方窄了一分.就算是再高明的裁缝,也应该没有这等技巧啊!这只能证明一个问题:他的身型实在是太完美了!
      这样的评价,自然应该是我这等外人给出来的.在赵希孟的眼中,所反映出来的事实是: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练家子.而有着如此完美的筋骨,若得名师指点,必然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只是不知,现下而论,这小子是否已遇上名师?
      不忙,且先确定一下,恩。赵希孟心下想到此处,就将右手倒背于身后,用左手的五指捋起胡须来。(这是他一贯表示威严的作风了。)同时口中说道:“呵呵,行走江湖,以武会友也是常事。只是未知小兄弟姓甚名甚?属于何门何派,师从何人?在下不才,痴长几岁,到是愿意同小兄弟交个朋友。想来小兄弟也不会反对。行走江湖,多个朋友总胜过多个敌人。”
      对面那小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问到这个问题。也许,在他眼中,比武就比武呗,还可以交朋友?
      但他也不是拖泥带水之辈,便也答得干脆:“在下杜君尚,”说到这里他又想了一下——他待会儿会不会再问我问题?会问些什么呢?干脆一下告诉他得了,免得他又问。于是接着说道,“现年十六岁,籍贯陕西,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属于何门何派,也…也不知道我师傅叫什么名字。那年他到我家乡摆摊卖艺,看见我,称赞我适合练武。就教给我一些方法,让我自己练。他不久就离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平平静静的,只是惊了他对面的那位。
      这个这个。。。。。。出来行走江湖,都是要讲门派出身的。即使出身什么不起眼的小门派,师傅怎么没有名气,但好歹也是有门派有帮众的,那是一个标志,一个身份的标志。好比小地主同佃户的区别。就算没有门派那倒也罢了,虽说比较少见,但赵希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也还真就见过那么几个。但是,这个,这个,连自己师傅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赵希孟还是这十三年来头回赶上,怎会有如此蹊跷的事?而且当事者还很大方地讲出来,丝毫不以为羞。哪怕事实真就如此,你也应该有所避讳啊,小伙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他师傅是个跑江湖卖艺的。那么武功应该也上不了台面。他现下倒也不怎么担心了。自该是设法打发他了。
      这边,赵希孟还在捋胡拈须地想着万全之策。那边,杜君尚还在那里说道:“在下初次行走江湖……也是头一遭到扬州……没有什么朋友,难得兄台不嫌弃……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在下不胜荣幸。”他尽量模仿着方才赵希孟说话的口气,但,也许是太过生疏,所以说得断断续续。但却不再似先前一般结结巴巴的了。
      方才听他说自己没有门派没有师傅的时候,赵希孟的心中确实有些瞧他不起。不过因为久历江湖,他的些许不满之意却也还没有溢于言表。待得杜君尚说完后面半段话,他反倒有些在意于他的接受能力之快了。他心下暗道:虽则着小子没有身份背景,可能武功也不怎么好,而且没有江湖经验,甚至连社会经验都欠奉。年纪太轻,想法又太单纯,再者,就他所观察的而论,性格又似乎有些内向,虽说这算不上什么缺点,但难保将来不会于此处吃亏啊!但是,眼前这小子,有着十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功的上乘身材同筋骨。而且,虽暂时看不出是否绝顶聪明,但至少不笨,且模仿能力应是极强的。还明白在什么时候应当自动地模仿。举一反三的能力也由此可窥一二。而最让赵希孟哭笑不得的,是这小子的胆子,不止够大,简直大得出奇!这,是不是该叫做不谙世事?十六岁的年纪所有的单纯啊,似乎有着自己当年的影子呢。那,应该是十三年前的过往吧?
      渐渐地,赵希孟陷入了回忆,脑海中是十三年前的光景。。。。。。
      此时的他,全没留意杜君尚的言语,以至于他说了一句重要的话,他都还不知道,那句话就是:“那么,赵兄,我们比试比试吧?”虽说是商量的语气,杜君尚却不等他答话,就自顾自地拉开了架势,蹲起弓步。
      其实,这是杜君尚生平第一次同别人打架哩。他以前打过山猪打过野狼也打过树桩。却连人的手指头也没碰过一碰。所以,架势虽摆得似模似样——那只是长年练出来的,已经如吃饭睡觉一般成为习惯。他心里当真在发慌着呢!幸得肤色极深,不然,这会儿他的脸该是色如紫菜,肿如馍馍了。
      然则,对面的那人依然忘我地沉浸于回忆之中。对眼前的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右手,依然倒背于身后;他的左手,还是在捋着长须。只是捋须的指头,由五指变做了食指和拇指两根。捋须的频率越来越快而动作幅度却越来越小,渐渐地竟由捋改为了搓,而后竟至于拽、扯乃至拔。须知赵希孟的力道是极大的,更何况他的内功本领……这种情况下,饶是铜线铁丝,也会折掉。何况区区几根毛发?于是,瞬间的功夫,赵希孟的下巴上秃了一小块儿,露出的皮肤又红又肿。
      疼吗?自然是疼的,武功高手就不知道疼了吗?
      这样的刺疼,也就将赵希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蓦的回神,啊哈!对面的小子居然拉着架势蹲着马步。他竟然拉着驾驶蹲着马步啊。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从他的内心深处泛起。那种冲动愈演愈烈,竟似会化作行动一般。他拼死地忍住,甚至运起内力镇压。良久,终至于将它压服了。
      待得他想着下一步应当如何之时,杜君尚的马步已蹲了差不多半柱香之久了。这半柱香的时间里,他纹丝不动。
      突然之间,赵希孟消弭已久的玩心爆涨:哈哈!我偏偏不动,看你当如何。
      于是就有了一个有趣的境况出现了。这边厢,赵希孟仍是假装沉醉于蹂躏自己的胡子以至不能自拔。对对面的傻愣小子不理不睬。而被晾在那里的杜君尚,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还摆架势吗?人家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的样子,一直这样蹲着,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但究竟为什么不是滋味?让他说是,却又说不上来了。(只可惜他不知尴尬为何物也,不然他就明白为什么心里不是滋味了)。何况,饶是马步再扎实的人,也有蹲不下去的时候。他现在虽未到那种地步,但也已隐隐觉着大腿开始发酸。
      那么,不再蹲下去了呢?
      是他自己要求比武的啊,也是他自己、自动、自觉地先摆出这个姿势来的。现在比武还没有开始,他就收势,岂非出尔反尔?怎么办?他硬乎乎地呆在那里,不住地想。但仍就是一动不动。此时此刻,他全神贯注地想啊,甚至于希望五体四肢、五脏六腑都可以帮忙一块儿想想。至于怎样和对面的人比武的事,他倒是暂且忘记了。他又怎会想到对面之人,正在暗自发笑。
      杜君尚开始对所谓“骑虎难下”产生了深之又深的体会。而且自己现在的姿势,如果弄一只老虎来放在下面一定是刚刚合适。不过,现在好像比骑老虎更累那么一点点。
      又一个半柱香燃完了,这两人的腿都没有挪动的迹象。
      再一个半柱香之后,这两人的脚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又是半柱香过去了……..
      再又半柱香………
      半柱香……….
      …………
      现下,他们也许想动也动不得了。那四只还在苦苦支撑着的腿,已是麻木掉了的。
      赵希孟也有些着急了。你怎么还不动啊?我的胡子都快被揪光了,下巴也疼得紧啊!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装作于突然间回神并醒悟了杜君尚的意思呢,突然就有很嘈杂的声音自屋外传来。与此同时,一个小厮急急奔入大堂,报道:“公子,有一伙人在大门外不知为何事而喧闹。”
      阿哈,喧哗得好!赵希孟心下暗道。同时装出一副刚被惊醒的模样,正待说些什么,杜君尚早已抢白道:“赵兄,事有轻重缓急,在下先陪你出去看看如何?”其实出去看看是假,他当真是再也站不得的了。
      赵希孟压抑住心中的笑意,说道:“也好。”好字刚出口,杜君尚已迫不及待地往门外奔去。
      待得到了门外一瞧,只见一个妇人拦着一个年轻和尚在骂骂咧咧。倒有很大一群人在旁围观,并积极发表着自己的见地。这伙人也真是,就算是骂街,也得选对地儿啊!在我家门口骂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岂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行走江湖,面子最重要。居然有人敢在我府第门前闹事,看来,不想管也不成啦。
      于是赵希孟吊起了嗓子,长声道:“不知诸位因为何事,要于赵某府门前如此喧哗?”
      这话音量不高,一出口却是掷地有声,在很嘈杂的空气中生生撕杀出一片空间来。引得大家停止了讲话,于同一时间转头望他。
      唯那妇人仍不依不饶,只是愣了一下,就又继续对那年轻和尚纠缠不清。杜君尚此时早已挤入了人堆,问道:“到底怎么了?”
      那妇人愤愤道:“这和尚好生不规矩,从通衢大道一直就跟着奴家。奴家初时以为凑巧,于是放慢步子让他先行。未曾想我慢他也慢,我快他也快。始终跟在奴家身后。定是别有所图的!奴家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你当奴家同其他女子一般,好欺负的么?”
      左右听得她如此说,均觉这个和尚太也过分了。不经开始指指点点。只见那和尚也不叫骂也不争辩,只是一味低着头,口颂佛经。越发让众人觉得他是因为理亏,心中有鬼。
      “怎么?有愧啦?做出这样的事,念经颂佛有用的么?”那妇人仍是不愤。
      寥寥数语,赵希孟已然发现这妇人甚是难缠。再看那年轻和尚,一副不愠不恼,不羞不愧的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已然超脱凡俗似的。
      这样看来,也许事情并不是如这妇人所讲。
      “她说的话可属实?”赵希孟好脾气地问道。
      那和尚抬起头来,望了赵希孟一眼,便又低头颂起佛经来。
      “回答啊!不会说话么?”妇人没好气地说。
      和尚还是只管颂经。
      “你到是说啊!又不是哑巴。”见那和尚不理,妇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你不说就能掩饰你的罪过么?你不说就可以理直气壮么?你不说……你不说今儿就别想走!就算到衙门里头去,你也得把话讲清楚!”虽没人同她唱和,那妇人却是越说越激动的了。
      “说啊,快说吧。”一旁的杜君尚倒是比和尚着急得多。
      和尚沉默着。
      周围的人躁动:这和尚还真是怪啊!
      和尚还是沉默着。
      周围的人们议论得越发大声了。
      “奇怪的人啊!”“这人有病不成?”......
      那妇人似乎觉得这件事搞成这样,自己的面子上愈发挂不住了。哼,都是这和尚闹的!她心下恨恨道。于是暗暗地想着报复的方法。待得拿定主意,她便开始越发凶狠地向着那和尚叫骂。骂声渐渐高涨,情绪也越发法高涨,身体也自觉不自觉地向和尚步步紧逼。
      随着她激动的情绪,她开始指手画脚,甚而手舞足蹈,最后竟至于对着那和尚动手动脚,又抓又扯又哭又骂,仿佛和尚欠了她祖宗十八代的债不还似的。
      不经意间,她的右手忽地举起然后落下,眼看和尚就要被她扇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她刚刚做了那么久的热身动作,以致于众人都认为在那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再有这个动作是不至于惊讶的。只在一旁觉着这热闹似乎愈发好看了。抱着欣赏的态度,啊,真的不错。
      这妇人要的,就是众人有这种想法。却少有人注意到,那只举起的右手,抬起时是掌,下落时已经悄无声息的五指成爪。须知女人是惹不得的,惹了,就得付出代价。现在,那和尚年轻光滑的脸上,即将被刨出五道深深的血痕来。妇人提前于心中想到,不经为自己的谋划得意起来,嘴角也挂起得意的笑。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手型的变化。就算注意到了,也已为时过晚,从抬起到落下,只是眨眼间的事。然而,真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人,竟是杜君尚。常年习武之人,眼神自然较常人凌厉。他老早就觉得这妇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方才她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也早已看在眼中。就在那犀利的指甲即将触到和尚脸颊的一瞬间,他的右手后发先至,截向她的手腕。
      常年习武,动作自然也较常人迅捷,他很有把握拦下她来。
      然而,他的中指刚刚拂及她手腕的时候,她竟以更快的速度缩手了。然后以左手握住右手,再也不发一言。
      杜君尚一阵惊诧,想不到啊,江湖上果然藏龙卧虎,连一个看似平凡的妇人,都有如此身手,我居然还想挑战扬州第一的赵希孟。哎,他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但就于他低头的时候,他赫然发现,那妇人的右手手腕上,被左手握住的地方,隐隐约约透出红肿的痕迹,细长的一根,几乎绕了手腕一周,似乎还渗出些血来。
      咦,我明明没有刨她挖她,根本没来得及够着她。方才她抬手时都还没有的啊?怎么?他猛的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赵希孟。
      穿过人群,赵希孟依然站在自家大门的台阶上,拈须含笑,假装无视杜君询问的眼光。一众人正看着这好戏看得精彩,这演戏的主角——那妇人却莫名其妙地骤然停了。不禁都有些失望,维想,走了罢,再有好戏怎么办?却舍不得错过。不走,现下正冷场来着,却又怎生区处是好?大家正自踌躇,赵希孟正正经经地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诸位,看来这位大嫂同这位大师有小小的误会,不过既然这位大嫂已经出了这许久的气,我想这事就这么算了罢。大家也无须再在这里围观了,把我的府门弄得菜市场似的,也着实不给我赵某人面子。”
      人群里有认得他的人,都明白扬州城里,连府尹都不敢不给他赵希孟薄面。众人也不想自讨苦吃,就于哄谈声里散去了。那妇人此番却不多话,竟跟着人群离去,脸上的表情怪异,不知是不服气呢还是痛苦,反正有些莫名。待得将走出这条街巷,她忽地呻吟起来,断断续续地,人也随着这呻吟声渐渐远去。
      众人都散尽了,独有那和尚留在原地,仍是低首垂目,但也倒没再吟咏佛经,他慢腾腾地抬起眼来,头仍低垂着。向着赵希孟静静地道:“施主,教训人而已,不消出手如此重吧?”
      赵希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良久,停住笑,道:“原来你不需帮忙的啊,想不到我也看走眼了。”
      真的是赵希孟出手的吗?杜君尚不禁想,为何自己没有瞧见?莫非他出手太快?他忽地感到庆幸,刚才幸好还没有同赵希孟过招,不然,以他伤那妇人的身手而言,自己连看都没看到,比试起来是万万敌不过的。而那和尚一直低着头,他是怎么看到的?他又疑惑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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