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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华不解风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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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01
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范小茶从包子铺里挤出来,把两个酸菜包递到傅旬手里:“给。”
“不买两杯豆浆吗?光吃包子太干了。”傅旬接过包子就咬,她总是喜欢大口大口地吃东西。
“不用买,古卫良说带牛奶给我,我叫他带两盒。”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天天教他做功课,不收他点贿赂,他会过意不去的。”
“小茶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喜欢是挺喜欢的,不过他太孩子气了,又很单纯,不太适合我。”
“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要啊,我给你牵牵线。”
“少来啦你。”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然后勾肩搭背地走进木临二中的校门。
范小茶一进到教室,就看见古卫良坐在位子上冲她呵呵地傻笑。范小茶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赶紧从抽屉里掏出两盒牛奶塞到范小茶手上。看到范小茶接下,路杉笑嘻嘻地说:
“喔,古卫良你偏心哦,光给小茶不给我,我不平衡了,你看我立马就不平衡了。”
“不是,我答应了小茶要……”
“你要喝呀?呐,给你一盒。”没等古卫良把话说完,范小茶就把一盒牛奶横在路杉的面前。
“不用啦,跟你们开玩笑的,我也有。”路杉扬了扬手中的优酸乳,然后把范小茶横过来的牛奶给推回去。
“那我拿去给傅旬咯。”说完,范小茶就拿着牛奶往傅旬的教室走去了。
看到来早巡的班主任正躬着腰站在傅旬的桌子旁边跟她说着什么,于是,范小茶将牛奶递给文叶后就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班主任走了之后,文叶把牛奶给傅旬,说是范小茶拿过来的。停了一下,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礼盒放到傅旬的桌面上,对她说:“生日快乐,傅旬。”
“呵,谢谢!”傅旬很惊喜地看着文叶,“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呀?我自己都忘了。”
“我就是有办法知道啊,你不看看礼物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傅旬慢慢地撕开礼盒的包装纸,然后打开盒子,看到一个很精致的水晶球,水晶里面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熊,傅旬拿起来仔细地端详:
“好漂亮啊,你在那里买的呀,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啦,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就随便挑的。”
“谢谢你文叶。”傅旬感动地抱了文叶一下。
本来还故作忧伤地希望自己十九岁的生日可以在大家的遗忘当中悄悄地流逝掉,没想到这个念想一大早地就被文叶给打破了。此刻的傅旬并不是很高兴,只是对文叶充满了感谢。文叶高高瘦瘦的,皮肤偏黑,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以前总觉得她特别难以亲近,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才发现,其实她是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
傅旬知道,自认识以来,自己给文叶的印象一直都挺好的。不止一次地听到文叶对她说:“还好认识你。”她感觉到文叶想交她这个朋友。只是文叶自己觉得很难插入傅旬与范小茶之间。其实别说是文叶了,就连与她们玩了三年多的路杉也觉得越来越挤不进她们的世界了。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大街上,只要是傅旬和范小茶走在一起,不是肩攀肩就是手挽手,很自然的亲密。而路杉每次尝试与她们手拉手走路时,都感觉很不自在。
范小茶就对傅旬说过:“我只习惯和你牵着手走路。”
02
十九岁,傅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记得自己生日的人,就是爸爸。他每年都会记得在傅旬生日的前几天多给她一两百块钱去买好吃的。这也是傅旬一直对爸爸存在复杂情感的原因。
孤单失落的时候,傅旬会怨恨自己有这样的爸爸,而很多时候又觉得爸爸是爱自己的。她总是对自己说,不管怎样,我都会爱自己的爸爸,就算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留在我身边照顾我,就算只有在没有钱的时候我才会联系他,就算我们每次通电话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分钟,就算我们现在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见面时也要形同陌路。就算我们之间再怎么冷淡,至少他还牢记我的生日。只要他重视我哪怕一点点地存在,我就会好好爱他,我亲爱的爸爸。
对于范小茶,傅旬是真心希望她不要记起这个日子。不是在赌气,是不想让他有哪怕一丁点的为难,不愿意看到她费心。往开一点想,生日也只不过是一个日子,如果十九年前自己不是在这一天出生,它也不过是平常的一天,不会变成二十三小时也不会变成二十五小时。再说,自己的出生也是十九年前的事了。
还有彭达,傅旬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生日是在哪一天,她也不清楚他的生日。只是知道大家都是在十月份出生的,都是天秤座。他们没有过为对方庆祝生日的经历,或许是一个遗憾,但对傅旬来说,这是一个安慰。这样,在生日那天没有收到对方的祝福就有了可以原谅的理由。
如她所愿,白天平静地流走了,只剩下夜晚。
下了晚自习,范小茶说要留下来帮古卫良讲解习题,强行把要求等她一起回家的傅旬给赶走了。其实傅旬是想叫范小茶一起去中心广场散散步的,突然发现今晚的星星很明亮啊。
范小茶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想一个人躲出去,躲在什么地方都好,她只希望有一段属于自己静静疗伤的时间,而傅旬每次都会不识趣的来搅局,无论范小茶在什么地方流眼泪,傅旬就是有办法找到她。可是不开心的时候需要有人陪着开玩笑的傅旬却总是难以如愿……
街灯很璀璨。
星光也倔强。
在很多部偶像剧里都有过类似的情节:失去了亲人的女主角在夜晚安静的草地上或者阳台上,虔诚地看着满天繁星对站在身旁的男主角说着,“你知道么?人死后,他的灵魂就会变成星星,在你眼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一定就是你最想念的人。”类似这样的话。
一直觉得长大了的人还说这样的话是显得很矫情的,而真正感伤的时候,傅旬也真的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传说。所以,每次心情不好又恰巧遇到漫天繁星时,她都会抬头去寻找天上最闪亮的那一颗星,然后发现,原本要溢出来的泪水就那样被收回去了。
“妈妈,妈妈我要这个,有小熊的。”
是一个小女孩,站在“零点”饼屋里面的橱窗前,拉着妈妈的衣角幸福地撒着娇。傅旬朝橱窗里望去,看到底层摆放着十几个粉红色小篮子装着的奶油蛋糕。她也不知道那种蛋糕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小的时候,家里不是很有钱,所以每年过生日,妈妈只能给她买一个那样的蛋糕。她每次都是把蛋糕舔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把粉红色的小篮子洗干净给收好,等爸爸妈妈出去做生意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去找邻居的小伙伴一起玩家家酒。妈妈是在傅旬八岁那年去世的,所以从九岁开始,傅旬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种蛋糕了,因为妈妈过世后,爸爸就把傅旬送到乡下叔叔家去寄养,在乡下,是没有这种蛋糕卖的。
以前是一元钱一个,时隔十多年,不知道会卖到多少钱,味道有没有变。
03
“傅旬。”
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夏非。傅旬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夏非把空空的双手插到裤子的口袋里,好奇地朝傅旬走来。
自从上次夏非收留了傅旬一晚上之后,她每次见到夏非,都会很友好的打招呼了,说每次,也只不过是三四次而已。自己基本上每天都是早起早睡有规律地作息,而夏非几乎是黑白颠倒,傅旬每次半夜起来上厕所都看见他房间的灯亮着,而每天中午放学回去的时候,都看见他的房门紧闭着,然后透过窗子看见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所以,至今还是感觉很生疏的,不知道要怎样对这个本来就觉得有距离感的男生热情起来。
“要买蛋糕?”夏非走进饼屋,站在傅旬身边。
“嗯,可是也不知道哪种好吃,你也要买么?”
“我路过。”
“哦。”
两人都沉默着,大概十多秒之后,夏非伸手轻轻碰了碰傅旬的肩膀,说:“呃,其实这种蛋糕不错,小时候常吃,只是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傅旬看到夏非指向的就是底层的那种粉红篮子蛋糕时,眼睛睁大了一圈,她定定地看着夏非,然后听到他对店员说:“麻烦帮我要两个,下面这种篮子蛋糕。”
两人相隔大概三个拳头的距离并排着走在回租住房的路上,一边吃蛋糕一边聊天。
“没想到,这种蛋糕还是只卖一元钱一个。”傅旬低着头,手上的小刀叉慢慢地分割着小篮子里的蛋糕。
“以前也常吃么?”
“嗯,九岁以前每年都会吃到的。”
“是过生日的时候?”
听到夏非问这一句的时候,傅旬抬起头来看向他,错愕了一下之后,便笑了起来,她指了指夏非的右上唇:“沾上奶油了。”
夏非回笑着,然后伸出舌头把奶油舔下来:“这样才有吃蛋糕的乐趣,像这样开心地吃蛋糕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一脸的满足,傅旬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很单纯的怀念,刚想问他是不是对蛋糕有什么情节,天上突然稀稀落落地降下豆大的雨点,瞬间就变得急骤起来。
“呀!”夏非轻喊了一下,他将吃完了的蛋糕篮子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后匆忙地把傅旬护进房檐里。
“等一下。”傅旬转身绕开了他环过来的手臂,朝垃圾箱跑去,迅速地捡起被他扔掉的小篮子,然后利索地躲进房檐里,看着雨水哗啦啦地汹涌起来。
夏非用手臂把傅旬往墙边拦:“你要这小篮子做什么?”
“总之,不要扔掉就对了。”
突然想起范小茶可能还在学校呢,忽然下那么大的雨,古卫良应该也没有什么办法把她送回来。于是,傅旬想也没想就一头扎进大雨里,往租住房狂奔。
“喂,你干嘛啊?!”
“小茶还在学校,我得给她送伞!”
“你慢点!”说完,夏非也跟着冲进大雨里,大概跑了一分钟左右,就拐进了小巷子里,雨水已经殃及不到了。傅旬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地跑上楼梯,然后在半路撞上了拿着伞急匆匆跑下楼的范小茶。
“天啊,你不要命啦?!”范小茶惊呼到,“你们就不能等雨小一点再跑嘛?!”
“没事了,哈哈……”傅旬傻傻得笑着,“好久没淋雨了,真好玩。”
“生病了更好玩,”范小茶拨开沾在傅旬脸上的被雨水打湿头发,“你们去哪里了?”
“我去中心广场走走,回来时在步行街看见夏非,一起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进门就下雨了,然后就说要送伞给你。”
两人边说边往房间走去,夏非也安静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里。
范小茶叮嘱傅旬把衣服脱下来,给她递完毛巾之后就提着水桶去接水:“我去接水进来用热得快加热一下,你等下好好洗个热水澡。”
看着范小茶忙碌的样子,傅旬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奋不顾身也是值得的。她刚想换下湿透的衣服,就听到走廊外面范小茶和夏非的对话:
“夏非,你等一下再冲澡吧,洗冷水会得病的,我给你用热得快加热一下啊。”
“那个,卫生间里有热水器的。先让傅旬出来洗吧。”
“有么?什么时候安装上去的啊?是你安装的么?噢!原来这个卫生间是你出钱让房东阿姨装修的啊?我说嘛。她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唉,那以后我和傅旬还可以用么?”
“随便啊,你快叫她出来洗吧,呆久了要感冒的。”
“好,好的!”范小茶放下手中的水桶,两步加一个转身就移到了房门边上,她笑着对正在擦头发的傅旬说:“都听到了吧?快去洗吧?”
“不好啦,我不去,你还是帮我抬水进来加热吧?”傅旬说完把毛巾放到椅背上,然后走到开水机旁倒开水。
范小茶对门外的夏非做了个“她不洗”的手势,然后夏非武断地走进了他们的房间,二话不说便把正在倒开水的傅旬拉出房间,朝卫生间走去。
范小茶侧身躺在床上,看着闭目躺在自己左手边的傅旬,若有所思。她挠了挠傅旬的腰部:“唉,先别睡。我有话问你。”
傅旬把眼睛睁开,斜视了一下范小茶:“问什么?”
“你们。就是你和隔壁那男的,你们怎么?”
“我们怎么了?”
“根据我对你三年来的了解,你和一个男的变得那么那个,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放假的那几天有什么状况了?”
看着范小茶一副疑虑重重的样子,傅旬翻过身来面对着她,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
听完之后,范小茶用直勾勾的眼神盯了傅旬许久,然后说:“要不是亲眼看到今晚他对你的举动,我还真觉得你在编故事。”
“是有点不真实吧。”
“哎,你对他有感觉么?”
“怎么可能嘛?”
“我觉得他对你有点意思。”
“那就更不可能了。”
“你有必要那么自卑吗?”
傅旬常常觉得范小茶是比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更加厉害的东西,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戳穿她的心思。
“真的是很自卑呢……”
“傻,其实你很好的。”范小茶用手捏了捏傅旬的脸蛋。
傅旬觉得触感不对,于是拿过范小茶的手一看,发现她右手的食指缠绕着纱布。
“怎么了?!”
“啊?哦,没怎么啦,”完全忘记了自己受伤的事,本来不想被傅旬发现的,突然被问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为什么缠上纱布呀?你上药了没呀?”
“没什么的,就是帮古卫良削铅笔的时候,划了一道浅口,已经消过炎了。”
“是么?怎么那么不小心。”
看着傅旬那过于明亮的眼睛,范小茶到底是心虚起来了,她抽回那只被傅旬捉住的手指,然后把被单挪过去给她,说:“睡吧,明天要早起的。”
傅旬重新把身体翻回去,闭上眼的时候顺手拉了拉接在床脚的灯绳,于是黑暗席卷而来。
04
范小茶侧身背对着傅旬,她今晚留在学校其实并不是为了帮古卫良讲解习题,她是到“第二棵树”下去埋许愿瓶了。和去年一样,也是在下了晚自修之后去的。只是,去年和彭达一起,而今年只有自己一个人。
手指是在挖坑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块扁薄的小石片给划破的,挺深的一道口子,流了很多血。当时没有顾太多,只是随便用纸巾擦了擦,缠上放在书包里备用的纱布后就继续挖。第一个挖到的是装满蓝色“勿忘我”花粉的许愿瓶,那是彭达埋下的。再扒了扒旁边的泥土,就看见了自己埋的塞有小字条的葡萄糖酸锌口服液的棕色小瓶。范小茶激动的把那两个小瓶子拿出来,放在手上看了看,然后打开自己给傅旬许愿的那个瓶子,将字条抽出来,上面的字迹依然像刚写上去那时的样子,很清秀的一行字:希望傅旬的快乐永远多过痛苦。
范小茶把字条卷起来重新放回瓶子里。然后再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瓶子,那也是一个“葡萄糖酸锌口服液的空瓶,里面同样塞着小字条。她把三个瓶子放回坑里,然后埋上泥土,再在泥土的表面覆上一层细碎的石子。
今年,范小茶为傅旬十九岁生日许下的愿望是:希望傅旬能走到她喜欢的人身边。
范小茶还记得高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突然很厌学,每天都游离着心神坐在教室里,一到晚自修就更不愿意上了,常常溜出学校,到夜市上去吃辣辣的螺丝粉。那时候,和门卫大叔还不是很熟悉,出校门的时候老是谎称自己是艺术生,因为艺术生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他们可以自由出入校门。
每次吃完螺丝粉,红肿着一张嘴回到教室的时候,前桌的彭达就会用一种特不爽的眼神瞅着她们,鄙视她们的逃课行径,同时又很好奇她们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当得知她们是逃上街去吃螺丝粉时,彭达立马表现得很遗憾,表示下次一定要跟她们一起行动。
于是就有了下一次。彭达早早就做好了逃课的准备,他说不能三个人同时行动,那样目标太大,得一个一个地溜出教室,然后在第二棵树汇合。当时范小茶和傅旬“噗嗤”就笑了,被“第二棵树”给逗的,只顾着笑,还没来得及问彭达哪一棵才是第二棵树,就看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教室了。
范小茶和傅旬相继逃出教室后,一筹莫展地站在操场旁边,完全看不出整个校园,哪里才是树的起点。正哭笑不得的时候,就听到了彭达招呼她们的声音,循声望去,彭达正猫着腰在操场下面一棵不知名地大树下向她们招手。
“第二棵树”就是从那时被她们用来为那棵不知名的大树命名,也成了他们三个人指定的约会地点。每次相约着一起去做什么事,都会简了地说:“第二棵树见。”
傅旬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范小茶对傅旬说:“傅旬,你先回宿舍吧,我想让彭达陪我上街去吃宵夜。”
“你肚子饿么?”傅旬很不解,为什么是叫彭达陪,而不是叫她陪。
“嗯,你不是还没洗衣服嘛,你先回去洗衣服吧。”
“哦。”傅旬失落地整理了课桌之后,就抱着课本离开教室了。
范小茶把彭达拉到“第二棵树”下,旁边断断续续地经过一些同学,彭达心里有一些忐忑,看着沉默的范小茶,他问:“小茶,傅旬会困惑的,你为什么要支开她呀?”
“难道,你不会困惑么?”范小茶诡异地笑着。
“你有话跟我讲呀?”彭达的手搭上范小茶的肩膀,试图削弱她脸上那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呵呵,你心里应该明白吧?”范小茶双眼直勾勾地锁在他脸上。
“什么呀?”。
“哈,今天是傅旬生日呀。”范小茶的笑容突然泛滥开来。
“哦,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彭达心里有一口气松了下来,另一口气又紧了上去。
“我们来帮她庆祝一下吧。”
“那个,现在呀?”
“嗯,我看见你买的许愿瓶了,是想当面送给她的么?”范小茶蹲下,一边挖坑一边问。
“可是你把她支开了。”彭达也蹲了下来,在地面上寻找着可以挖坑的小木棍。
“自从她妈妈去世之后,她就从来不过生日了,她不告诉别人她的生日的,你肯定是去翻学籍档案才知道的吧?”
彭达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这个许愿瓶给她。”
“这是什么的许愿瓶?”
“是‘勿忘我’花粉许愿瓶。她以前跟我讲过勿忘我花语的故事。”
“其实她并不喜欢那个故事。”
“但是她喜欢那种花。”
“真是讨厌你呀,你怎么可以比我还了解她?”
“呵呵……”彭达微笑着挠了挠了范小茶的头,然后问;“你也太搞笑了吧?那个不是你喝的那个补品的药瓶么?”
“那又怎么样?我没钱嘛,心意最重要啦,里面有小字条的,写了愿望呢。”
“是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们把瓶子埋下之后,彭达站起来对范小茶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偷偷告诉她哦。”
范小茶认真地点点头,
彭达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往教职工宿舍走去之前,又微笑着挠了挠范小茶的头,范小茶至今依然记得那一刻,自己复杂的心情,现在回想,好像就是刚才的事,可是刚才明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埋许愿瓶的地方。
05
不知道哪一天是秋分,总之天气就这么凉爽起来了。
各班打扫清洁区的同学会发现地面上的落叶一天比一天厚。早晨起来晨读的同学已经披上了长袖的秋装。老师站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劝说:“这是最适合学习的季节,你们要勤快起来呀。”
然后,第二次模拟考如期而至。
范小茶对傅旬说:“这次,你一定要把数学给我考及格了。”
夏非的房门已经紧闭着一个星期了。范小茶趴在他的窗户上偷瞄过好几次,除了惊叹他的房间整洁外,还会自言自语:“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那么多天都不见人影。”
“你想人家啊?”
“哦,不给啊,我想死他了。”
“小茶,你喜欢他呀?”古卫良一副认真的语气。
“唉,不就是借用一下你的电磁炉吗,你管我喜欢谁啊?”范小茶一边说一边指使古卫良将电磁炉搬到房间里,“这电磁炉可是你自愿给的啊。”
“哇,挺不错的嘛,你们住这里,不过这里真的能煮东西么?”
“怕什么,要不然你给我找个又有厨房租金又便宜的地方啊。”
“嘿嘿,”古卫良憨厚地挠了挠头,“咦,傅旬不在的啊?”
“她留在学校做习题了,明天要考数学的。”
“哦,她数学是不是真的很烂啊?”看到范小茶的白眼,他补充到,“是她自己说的,我还不相信咧。”
“再烂也没你烂啦,连三角函数的公式都不会套。”
“那是一时记不起啦而已。”古卫良坐到凳子上申辩到。
“你一时记不起来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还不回去么?”
“现在?”
“不然呢?你要在这儿睡午觉啊?”
“可以么?”他一脸期待的样子。
“来,上来!“范小茶一屁股翻上床,然后拍着自己的枕头,大咧咧地盯着古卫良。
“哦,那个,我怕傅旬等下会回来,我先回去了,拜拜。”
说完,古卫良红着一张脸逃了出去,范小茶坐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笑着。
06
有两个不太熟识的男生看完书之后没有回到宿舍午睡,而是直接趴在桌面上稍作休息。他们头顶上的风扇嗡嗡作响,风力波及坐在靠窗位子的傅旬,她不由得抚平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有两道数学题怎么也做不出来,参考书上的例题也看不懂,她索性就不做了。把所有关于数学的书本气恼地扔进抽屉后,再从桌面上堆积如山的书本中抽出政治复习题来做。很长的题目,模棱两可的答案,弄得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傅旬变得更加烦乱了。压制住躁气,做完单选题之后,翻到参考答案来对照,居然错了一大半,于是鼻子发酸了,眼眶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怕那两个趴着休息的男生突然抬头起来看到,所以傅旬也趴下了,面朝桌底,泪水无声地砸到地板上。
没有带纸巾,傅旬轻轻地吸着鼻子,让声音尽量被风扇的声响掩盖住。
她觉得很难过,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没用,明明下了很大的决心了,但就是努力不起来,因为不努力,所以很简单的题目也不会做。真的很讨厌生活,讨厌奋斗的感觉,讨厌那种去追求却不一定得到的感觉。她想忘记她牵挂的人,忘记她喜欢的人,忘记她所有令她感到压力重重的东西。或者干脆蒸发在这个世界上好了……
“啊。”有人在傅旬身边的位子上坐下,很悠闲地叹了口气。
傅旬猛地把头抬起来,然后睁大了眼睛,她的睫毛很长,下睫毛湿嗒嗒地沾在眼眶上。
“作业做不出了就会哭的啊?”
“才不是。”傅旬赶紧抬手擦干眼睛,“你不要乱讲,我是刚刚滴了眼药水,”她从文叶的桌面上拿起那瓶珍视明滴眼液摆到夏非的眼前。
“是么?”夏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哎呀,我真的没有哭!”傅旬气恼地又把脸给埋到桌子下。
“哈。”
“你笑什么?”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对了,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你了呢,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啊?”
“我也要来上课呀。”
“啊,你要来我们学校上课呀,真的么?念高三么?”
“跟你一样,高四。”
“真的?”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你家?”
“走。”夏非抓起她的手腕,往教室外走去。
走下教学楼,沿着操场看台后面的校道往学生食堂走去,食堂后面就是教职工的住宅区。傅旬曾无数次地走进过那栋八层楼高的住宅楼,右单元二楼的阳台上,放着一盆已经枯萎的蓝色“勿忘我”。
进门的那一刻,傅旬显得异常激动,显然是来到了久违的地方。她四处观望,寻找那些自己曾经触碰过的东西。仿红木的瓷砖地板,纯白色的沙发,冰箱,家庭影院,盆景,书架,壁画,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少了那些摆设在橱柜上的照片。
“看来,你对我住的这个地方很感兴趣哦。”夏非把钥匙扔到茶几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橙汁递给傅旬。
“你以后不回那个小房间去住了么?”
“没必要的话。”
“这里是你租的么?”
夏非走到电视机旁去打开电视机,没有回答她。
“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家。他高中三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他父母在外面买了更好的房子,现在他去上大学了,也难怪会把房子租出去。”傅旬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
“是么。”夏非拿着遥控器坐到傅旬身边。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房子的啊?你跟屋主认识么?或者是亲戚?”
夏非摇了摇头,“原来住在这里的,你的朋友,是男生?”
“嗯,”傅旬点了点头,“他人很好的,又帅又有才华呢。”
“你喜欢他呀?”
“嗯,暗恋他三年了呢……”傅旬突然就脸红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筋搭错了,居然把这种秘密跟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讲出来。
“呵……”夏非笑着看了她一下,然后站起来去关电视机。
校园广播好像已经响了一会了,傅旬喝了一口橙汁,然后站起来。电视机关掉之后,突然很清晰地听到广播里的声音,是来自飞儿乐队的:就像刺鸟的宿命,悲剧却勇敢,用生命交换结局的灿烂……
“两点十五分,”夏非不紧不慢地拿起钥匙,然后把傅旬牵出了门外,“要上课了。”
07
食堂几乎坐满了人,只零星地空出几个位子。文叶打好饭菜站在食堂门口等着傅旬、范小茶和路杉从拥挤的打饭窗口前突围出来。
“回宿舍吃吧,这里都没有位置了。”
“你们宿舍的人都不太好讲的样子,我们还是去对面的草地坐着吃吧。”范小茶说完,就往草地走去了。
四个人两两对面地坐在草地上,傅旬还是喜欢从范小茶的碗里夹菜吃,尽管自己的碗里有相同的菜色。
“是不是小茶的菜比较好吃啊?我也尝点看看。”
文叶把调羹伸到范小茶的碗里,调羹在碗里挑了半天也挑不起一片黄瓜。看着沾有文叶口水的调羹几乎波及了整碗的饭菜,范小茶绝望的放弃了这碗花了三块钱却只吃了两口的晚饭,她索性把所有的黄瓜片用筷子夹到文叶的碗里,然后装出很没胃口的样子,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好饱,不想吃了。”
“你减肥呀,才吃这么少?还是菜不合胃口,要不你吃吃我的?”文叶从自己的碗里勺了一大块鸡肉想要放到范小茶的碗里。
“不用不用!”范小茶制止得十分决断,“我真的饱了。”
“文叶你不用理她啦,她就是这样的,常常吃了一两口就突然不想吃东西了的。”明明很幸灾乐祸地在心里嘲笑着范小茶,却还是要为她圆场的。
“哎,听说理科班来了一个转学生,很帅的。”路杉说。
“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范小茶把碗放到脚边的位子,一副要专心八卦的样子。
“是夏非啦。”傅旬不以为然地说。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啊?他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啊?”范小茶的表情告诉其他人,她无法相信,但如果是真的,她就会很高兴。
“今天中午在教室里做作业的时候看到他的,我没问他为什么转来。”
“就是住你们隔壁的男生么?”路杉问。
“哦,不过以后他就不住我们隔壁了。”
“为什么?”范小茶又吃了一惊。
“他好像租了彭达在学校里的那套房。”
范小茶显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靠倒在路杉的肩膀上。
班主任讲完明天模拟考的相关事宜之后,在教室里踱了两圈,然后缓缓向办公室走去。教室马上恢复之前的躁动,大考之前,大家似乎都是看不进什么书的,只有几个成绩突出的同学反感地捂住耳朵,继续埋头于书本之中,文叶就是其中之一。
傅旬无所事是地用荧光笔在草稿纸上乱画,关于数学,她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了。草稿纸已经画满了,她停下来,才发现满满的一张纸全是夏非的名字。她拍了拍莫名其妙的脑袋,然后把那张纸撕下来扔到垃圾袋里。
“我去上厕所,老师来了帮我说一声。”
文叶点点头,然后挪了一下身子,让傅旬走出去。
经过范小茶她们班教室的时候,傅旬让靠窗的同学给她传了一张纸条。范小茶一出教室就吧双手吊到傅旬的脖子上说:“哎呀,饿死我了,早就想叫你出来啦,武大郎一直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的,真讨厌。”
“就知道你会饿,谁叫你啊,她只是沾到菜而已,你干嘛连饭都不吃了,没那么严重吧?”
“哎!你有抗体我又没有抗体,乙肝可是治不好的。”范小茶往傅旬的胳膊砸上一个拳头。
“不会那么容易传染的,以后注意点啦,别弄得那么明显,会伤她自尊的。”
“可她自己也太不会做事了吧?想想我就生气,明知道自己有乙肝还总是吧自己吃过的东西给别人吃,你不说之前,我喝了多少她对着瓶嘴喝过的水呀?”
听范小茶这样抱怨,傅旬也变得气愤起来。文叶曾问过她,“傅旬,要是下次体检,检出你是乙肝阳性,你会怪我么?”当时她想都没想,就回答到:“怎么会呢,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就算是阳性,也不一定是你传染的呀。”文叶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告诉告诉傅旬她自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她不希望身边的朋友因为她患有乙肝而疏远她。在她心目中,傅旬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所以才会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当时傅旬说了很多开导文叶的话,并表示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疏远她的。这令文叶很感动。
其实傅旬是很纠结的。她不想说出文叶患有乙肝的事情。但是每次看见范小茶毫无顾忌地用同一根吸管喝她的奶茶,或者吃她碗里的东西的时候,都会很紧张。她试图告诉文叶应该怎么做才更好,但又怕伤她自尊。所以只好把这件事告诉范小茶了,为此还被范小茶数落了一顿,怪她那么久以来见死不救。要不是没有钱,范小茶早就去医院检查身体了。
有些心理障碍是很难跨越的,傅旬只是不想去触碰文叶的伤痛,更不想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事。唉……觉得做人很失败呢,毕竟答应过文叶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们在校门口附近的宵夜摊吃螺丝粉。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三个低年级的女生把碗端到她们左边的桌子上,坐下之后,发现忘了拿筷子,女生A站起来说:“我去拿,你们坐着吧。”
女生B和女生C表示同意。
女生A刚走几步,女生B就把手里的一刻纽扣般大小的东西掉进了面前的碗里,她惊呼:“哎呀。”
只见女生C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个手指头伸到碗里把那个东西给捞了起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换了女生B和女生A的碗,然后鬼祟地对女生B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女生B更加鬼祟地对女生C说:“这样,好吗?”
女生C把手伸到桌子底下用桌布擦干净,然后还是很鬼祟地说:“没事,她眼不见为净。”
女生A很快就把筷子给拿来了,女生C很镇定地接过筷子很镇定地闻着粉的香味。女生B则不安地看了范小茶和傅旬一眼之后,心虚地把头低下去。
范小茶和傅旬看着女生A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相互地翻了个白眼。
08
星期二,上午,课间。
古卫良无聊地靠在教室外面走廊的栏杆上看楼下的风景,路杉站在傅旬教室外面的窗口旁跟她和文叶聊天。范小茶坐在自己的教室里被一群串班的女生包围着。
自从被看见与夏非一起聊天之后,就有许多女生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套近乎。范小茶对她们的用意心知肚明,所以皮笑肉不笑地应和着。
古卫良大概是站累了,转身想回教室去,刚好看见站在窗边的路杉,于是他朝她走了过去。
“你们聊什么呢?”他拍了拍路杉的肩膀,然后看向傅旬,“傅旬,听说你们班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谁说的?哪有那么快?前天才考完的,最早也要到明天才会出。”傅旬说。
“也是哦。哎,你考得顺利么?”
“马马虎虎啦,你放心,不会比你好的,尤其是数学。”
“呀,我可没有跟你比的意思哦。”古卫良笑嘿嘿地挠着头。
路杉看着他的样子发笑,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不跟小茶玩呀,跑来这里多管闲事?”
“哦,她现在跟别人玩呢,一下子认识那么多朋友,厉害呀。”
“呵呵……”傅旬和路杉饶有兴致地笑着。
“你们笑什么?唉,听说小茶跟理科班那个新来的认识,你们知道么?”
“自己去问她呀。”路杉把古卫良往教室里推,“上课了……”
傅旬微笑着朝他们做了个“拜拜“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