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咋变》阿浨

1、你没咋变

　　你没咋变

　　2018年4月21日星期六开始写作，2021年11月底修改完成

　　第一节再次偶遇

　　农历三月初三是晋村的庙会，庙会从初一持续到初三，每年都是人山人海。

　　其实明天才初一，可能因为今天是周日，所以就已经很多人了，明天关萧要去上班，她侄女还要上学，她们今天下午就出来赶庙会。她侄女上四年级，但是身高已经赶上她了，在班级里站队，她侄女站在倒数第二个，她心想：“我侄女跟我一样，我小学的时候个儿就高，比很多男生都高，我就是站后面。”

　　庙会在晋村的主街晋家巷，晋家巷东西走向，是晋村最宽的马路，西边与国道相接，算是晋村的门户，13路公交车就在这路口停靠；东边一直延伸到晋村内部，尽头是三官庙，晋村最大的庙宇。由于晋家巷自西向东地势逐渐抬高，所以只要站在村口，就能远远的看到三官庙，庙后面便是太行山那暗淡的山脊。老人们有个说法，“先有晋家巷，后有晋山市”，可见晋村历史比晋山市都悠久，传说三官庙有上百年的历史，庙里的建筑都是文物，晋村每年的庙会自然也吸引大量的游客，香火很旺，堵得水泄不通。

　　关萧她们家在靠近村口的位置，但是不在晋家巷主街上，出来后差不多走50米就是晋家巷正好人挤人的热闹地段，她侄女想吃凉粉，凉粉摊都支在村口，所以她们随着人群向西蠕动，关萧小时候还能看到耍猴的、打把式的，可是现在就毫无踪影了，除了卖衣服的就是卖小吃的，女生对衣服最挑剔，集市上的衣服怎么能穿呢，她们俩看都不会看的。但是毕竟是两个女生，走到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就停下来挑挑选选。

　　张云坐13路回晋村，当公交车刚拐上国道的时候就停停走走堵个不停，还没到站，司机便招呼那些要去晋村的人就在这儿下车，前面更堵。张云下车后本来可以从一些小巷子里面穿过，这里人少，回家更便捷，但是他想从晋家巷走，多年在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家乡庙会的氛围了。

　　这庙会果然热闹，摆摊的人已经延伸到国道两边，还有几个交警在村口维持交通秩序。他走到村口，人山人海的，远远地眺望三官庙好像焕然一新，那红砖绿瓦映衬在太行山青黛色的背景下，仿佛汉代美人乌发上点缀的头花。他把双肩包从背上卸下来抱在胸前，准备顺着人群往里挤。他家在三官庙附近，基本要穿过整条晋家街，所以他正好看看庙会，瞅瞅这，瞅瞅那。庙会的小吃摊上大部分都是小年轻的，那些个女生穿破洞的紧身裤和单衣，服装摊上多是年龄大的阿姨，她们穿宽松的布料裤子和厚夹克。

　　在人群中挪动了一会，张云看到两个女生在一个小饰品摊上比划着，其中一个还穿着学校校服，另一个穿一件淡色的毛衣，领口很宽，能看到她白皙的脖子和锁骨，张云突然感觉像他小学同学关萧，但是又不敢确认。这时候，关萧发现有个陌生男的一直盯着她，扭过来一看，这个人好像是小学同学张云啊，古板的样子，还抱着一个书包，但是她也不敢确认。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张云停住了。

　　“关萧?”

　　“张云，你回来了？”

　　“恩恩，刚回来，今天出差了，刚下车。”

　　张云看着关萧，一下子紧张起来，集市上那么多人好像这会儿都围过来看着他们似的。他觉得气氛尴尬而又凝固。“这个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侄女。”

　　“哦，咱们加个微信吧。”

　　“好。”

　　他们掏出手机，加上微信，又四目相对。张云先说话了

　　“我刚回来，先去休息一下，随后跟你聊啊。”

　　“好吧，你赶紧回去吧。”

　　他把手机装进兜里，又看了一眼她的脸，关萧说：“你没咋变”然后她就继续跟侄女比划小饰品了。

　　张云也扭头走了。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聊天。不过还好，这次偶遇把联系方式留下了，上次偶遇还是关萧认出了他，他连主动要她电话都没有，而且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张云回去以后，就没有再出来，吃过晚饭，他决定主动跟她发微信：

　　“哈喽啊，干啥呢。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我还在那儿，雅皇酒店。”

　　“哦，就是上次遇见你的地方？”

　　“嗯，我没换工作，一直在那。”他一看到雅皇酒店这几个字，心中不是滋味。他们上次偶遇，就是雅皇酒店那的公交车站，已经是五年前了。

　　第二节 初次相遇

　　五年前，张云刚刚研究生毕业，在南京找了一个私企工作，工资也不多，他父母听了极为不满，叫他回老家考事业单位和公务员，拗不过父母的一再催促，他只好返乡。他文科底子强，考了两次都进了面试，但是均在面试环节被刷下来。折腾了半年多，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后来，他在当地一家叫维民医药的私企找到了工作，总部在远山县，从晋村首先要坐13路到晋山市区，再倒一趟公交到客运站，然后从客运站坐县际公交到远山县汽车站，之后再坐县城的公交到维民医药总部，不过县城公交没个准点，往往一等就是半个钟头，而县城也不大，所以他熟悉路线之后就不坐县城公交了，直接从县城汽车站步行四十分钟到公司总部。他的岗位是中药材种植技术员，经常到各县区的农村出差，有时候还要住在当地，即使不出差的时候每周也只休一天。他休息的时候想回家，就周六下班了一路小跑到县城赶最后一班县际公交，然后到晋山市再坐车回晋村，其实他在家里也就呆一上午，周日下午就得坐车返回公司，因为周一是无论如何赶不上八点上班的。他平常就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其实就是办公大楼顶层，原先是准备做办公室用的，后来年轻员工太多，就隔成了宿舍，上下铺，隔断几乎不隔音，周围宿舍的人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回到晋山市的半年多里，除了公司的同事，张云没见过什么朋友，在南京念了七年书，认识的都是外地的同学，在老家反而更孤独。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父母不同意他到外地工作，那就考博，考博的话父母是不反对的，南京太远了，那就考北京吧，从晋山市到北京一天的车程就到了，将来照顾父母也方便。所以白天他在公司上班，晚上回到宿舍就搬着书复习，出差的时候他也带着书，心无旁骛。

　　偶遇关萧是在一个周日下午，张云从家去公司，以往他都要坐到汽车站换乘县际公交，那是始发站有坐，可是不知怎的这一次却提前在雅皇国际酒店这里下了车，等县际公交的当间，有个女生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她走过来突然叫他：“张云？”

　　他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小学同学关萧吗，“你是关萧？”

　　“对啊，你在这干吗呢？”

　　“我等车去远山县。”

　　“去干嘛？”

　　“我在维民工作。你在哪里上班啊？”

　　关萧用手一指，“我就在这。”张云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这不是雅皇国际酒店吗，他立刻就石化了，犹疑地望着眼前的这位小学同学，关萧笑答：“我刚来这儿上班……”此时，开往远山县的公交到站了，张云说“那我走了，回头聊。”

　　上了车之后，张云久久不能平静，他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偶遇到关萧，更没有想到她居然在雅皇上班，她在里面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学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关萧是他们小学的班长，学习非常好，而且多才多艺，每年‘六一’她的舞蹈备受关注，如果那个时候的小男生有什么情愫，就一定是以关萧为对象的，反正张云是这样，从五年级开始经常在座位上偷偷地瞄关萧。张云学习也很好，很受小学老师的喜爱，在班里他的名次也经常排到前面，但是后来，小升初考试，他们班只有张云一个人考上了晋山市实验初中，其他的学习好的学生居然都没考上，关萧也没考上，他们去了晋村镇一中，从此，张云与他们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张云中考考上了晋山市一中，那是晋山市最好的高中，然后高考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关萧他们在晋村镇一中有的都没念完就出去混社会了，有的去了职校，有的学了艺术生，小学毕业后张云跟他们从未联系过，十几年来，也没有任何交集……只是万万没想到，关萧居然在一个酒店上班！他庆幸自己一直都在念书，“读书改变命运，不然就要去做一些不正经的工作了”，他更加有了动力复习考博，同时内心还有了一丝快意。

　　不过，脑海中反复出现她雾一样的眼睛，“怎么没要她电话？”，他有点懊恼。后来，张云每次倒车都选择雅皇国际酒店这一站，只是再也没有遇到过关萧。

　　第三节岁月如梭

　　谁知道，再次偶遇竟是五年以后，张云已经博士毕业，他没能留在北京，又回到了晋山市，回到了他们晋村。关萧居然还在雅皇酒店工作。

　　张云打开微信：

　　“在线没，突然才发现，咱们同学20年，居然没怎么说过话，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吧，聊聊天，你有空吗？”

　　“我上班中午不能回去。”

　　“没事，我没打算在晋村请你吃饭，在你们酒店附近，方便吗？”

　　“那就在我们酒店吧。”

　　“好的，不影响你工作吧？”

　　“没事，你休息的怎么样了?”

　　“躺了会。”

　　然后他们互相留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张云在单位无所事事，就翻开关萧的朋友圈看她以前的状态，她可真能发朋友圈，每天发好几条，基本上都是雅皇酒店的广告。他回想昨天关萧的样子，穿一件淡色的毛衣，领口很宽，能看到她白皙的脖子和锁骨，她的脸庞那么瘦小，跟小学的时候没啥变化。等到11点，他给关萧打电话：“你什么时候下班啊？”电话那头儿响起标准的普通话：“你过来呗。”听着这柔美的声音，他骑上自行车“飞往”雅皇国际酒店，大厅里穿黑西服白衬衣的工作人员热情招待：“先生您好，请问您是用餐还是住宿？”张云说：“我等人。”然后他掏出手机打给关萧。不一会，关萧就走过来了，也穿着黑西服白衬衣，脚上的高跟鞋足足有10厘米，鞋跟看着比筷子还细，走起路来显得两条腿又细又长，黑色的长裤并没有完全覆盖到高跟鞋，露着脚踝和脚面，张云扫了一眼，发现关萧的脚踝和脚面特别白。她的长发挽在了脑后，突出那精致的脸庞，好像还化了淡妆，张云都不敢正眼看她的脸。

　　“咱们上去吧。”她左手指向左边，五指并拢，左臂在空中轻轻划过，宛若轻柳拂风。他跟着她走到电梯口，戴礼帽的男员工立即按开电梯，她让他先进，然后她才进来，轻轻按下三楼。在电梯里，他先说话：“你们上班是不是都要穿正装，而且要标准动作？”关萧微笑着说：“是啊，这是基本要求。”

　　出了电梯，她带他到了一个包间，包间门口有一个穿紫色唐装的服务员问关萧你们几位，她说就我们俩，然后这个服务员就把多余的餐具收走了。张云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后问服务员要菜单，结果关萧对服务员说：“直接上菜吧。”然后隔着张云坐在侧面的座位。关萧问你怎么过来的，张云说骑自行车。关萧说今天赶会的人多不多，张云说我从我们单位直接来的，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赶会的人还不多，估计现在人应该不少了。

　　“你在哪里上班啊现在？”

　　“农研所。”

　　“以前你不是在维民吗？”

　　“哦，后来我读博了，去年才刚毕业，农研所也是刚来。”

　　紫色唐装的服务员上了三道菜，问张云喝什么他说白开水，要什么主食他说米饭。然后服务员转身出去了。

　　“你已经点餐了？”

　　“嗯，你在南方呆的时间长，点了几个南方风味的，你尝尝我们这儿做得怎么样。”

　　“哦，行。”张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她：“你们这儿是先结账还是……”

　　“哎呀，你不用管了，在我们酒店，不用你。”

　　“那我给你发个红包吧。”他打开手机。

　　“你要这样咱们就没有下次了啊？！”她双眉微蹙，有些不悦。

　　“说好是我请你吃饭啊，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云问她：“这儿离晋村也不算近啊，你每天怎么上班？”关萧说：“开车。”张云羡慕地说：“哇，你现在是富婆啦，在你们酒店是不是挣的特别多啊。”关萧说这个是看业绩，前几年还行，总有一些官二代和暴发户来这里，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生意就不好做了。

　　“你都博士毕业了啊，这回应该就稳定下来了吧。”

　　“也没有，我去年来到农研所，快一年了一直没有办入职手续，而且每天也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很无聊，我打算换工作。”

　　“那你找好单位再辞职啊。”

　　“嗯，差不多了，我联系了省城那边，也是一个研究所。”张云简单讲述了自己博士毕业以后的求职经历，以及在晋山市农研所如何如何失望，关萧也说晋山市确实太小了，没什么机会。

　　“你是不是还没结婚?”关萧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张云有些好奇。

　　“嗯，没有呢，咱们小学同学里可能就只有我没有结了。”

　　“不是啊，还有王晨也没结呢，我也没结呢。”

　　张云一听关萧没结婚，有些震惊：“啊？那你是……”他开始吞吞吐吐，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酒店的画面，他内心告诫自己：今天一定不能问她干什么工作!

　　关萧说：“我家里管的严，而我自己接触的人也少……”

　　一下子，引起了张云的共鸣，他开始畅所欲言，张云父母对他的管教也很严格，在老家这一年，父母还像小时候那样管着他，如果晚上不回家吃饭，他的妈妈也一定要打几遍电话，等他回到家了，张云妈妈也要问个仔细才肯罢休的。然后他解释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这次约关萧不约晚上而是中午。

　　看着这个刚出校门的30多岁的男生，居然这么爱念书，关萧特别想知道他是什么动力。张云开始讲以前的一些经历，从初中开始，他就学习特别好，每次考试都能甩开第二名一二百分，那时候全校师生都认识他。关萧左手微微托着自己的脸颊，轻轻地听着。张云说，当了第一名其实压力特别大，所有人都看着你，所有人都认为你只能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学习。

　　他在初中的时候开始喜欢踢足球，而那个年代，喜欢踢球的都是些野孩子，或者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他经常跟他们在一起踢球，就被认为是要学坏了；他刚开始的同桌是一位女生，当他跟同桌聊天的时候就被认为是要早恋了，后来班主任就把他这位同桌换走了，给他换的都是他肯定不喜欢的女生或者直接就是男生；只有当他坐在座位上看书做题的时候才被认为是正常的。

　　张云总结似的说：“其实，还是咱们这儿教育太落后，像样的中学就市里那几个，你们当初就是去了镇中学，如果我也去了镇中学，估计也早早的出来打工，现在也应该结婚生孩子了。”

　　关萧托腮的左手伸到自己的脖子按摩着：“其实小学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爱学习，好像也没有别的爱好。”

　　张云看着她说：“可能是吧，”

　　后来，他中考考上了晋山市一中，而且进了火箭班，那里都是从各个县区考进来的尖子生，高中三年特别压抑，学习成绩也变得很普通，也没有什么朋友，高考的时候勉强考了南京的一个学校，而且学得是偏农的冷门专业，好在跟中药材栽培挂点钩，靠着医药这个大行业也能找个工作，但是挣高薪是不可能了。

　　关萧笑不露齿，张云望向一边感慨了一下：“其实，现在想想，我当初要是学文科就好了，我其实知道我文科比理科强。”

　　关萧微微侧目：“那你为啥不学文？”

　　张云说：“那时候就是攀比心理啊，我在火箭班，学习好的都学理，我当然也要学理。”

　　关萧眨着眼睛：“其实我当初学文也好了，理科的东西其实真的没啥用。”

　　张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关萧的脸：“你在哪上的高中啊？”

　　关萧说，她从镇中学出来以后去了市十中的高中部，学了健美操，想走艺术类，可是从小没有练过舞蹈，没有基础，后来去念了一个高职，专业都是瞎报的，毕业以后家里有个亲戚在郑州开酒店，就去那里算是帮忙也算是上班，五年前，就是上次碰见张云的那个时候回到晋山市，来到了雅皇，就一直在这里了。

　　关萧左手托着脖颈，右手在面前优雅的比划着：“我当时学理科，主要是因为我喜欢学数学。”

　　“你对数学很感兴趣，那你学理科应该是对的。”

　　“没有，我就是对数学感兴趣，对物理和化学一点都不喜欢，还有生物，觉得很枯燥。后来，我和我们高中同学聚会还说起来，如果当初学文科应该比现在好找工作。”

　　“嗯，是的，现在想想，咱们十七八岁的时候学的那些牛三定律、氧还反应其实一点用也没有，对生活没有什么帮助，反倒是一些文科的知识还算是点常识。”

　　“是啊，其实文科对生活更有帮助。小学的时候，数学老师特别好，我就从小喜欢数学。”

　　提到小学数学老师，张云依稀想起，好像是这样，小学数学老师特别喜欢关萧，那个时候她数学确实很好，而张云是语文很好，小学语文老师对他关爱有加。

　　“既然你喜欢数学，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学个会计啊？”

　　关萧低下头，望了一下窗外，然后又回过神似的说：“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啊。”

　　张云看着关萧低着头，觉得自己把天儿聊死了。他迟疑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关萧，看她低头含眉，趁此机会，张云瞄了一眼她的脚，被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包裹着，只露着脚面和脚脖子，那么纤细那么白，辨认不出来她有没有穿丝袜。

　　张云开始主动回忆起小学:“谁能想到，一转眼咱们都毕业20年了，居然已经都三十多岁了。”

　　张云望着天花板，感慨着人生：“可是小学的同学我基本上都不认识了，回到晋村偶尔遇见几个同学，因为大家变化都很大，所以也不敢确认。现在还联系的只有刘树林，我跟他家是邻居，所以一直有来往。”

　　关萧看着张云那仰天长叹的样子，突然笑起来：“刘树林是不是开出租车呢？”

　　张云点点头，然后说：“年前我偶遇过郭震，他好像也在开出租车”。

　　关萧对郭震比较了解，郭震是小学个头儿最高的，现在也是一米八，不过现在发福了，肚子很大，没有以前好看。

　　“对了，你刚才说王晨，是不是就是小时候你们经常在一起玩的那个女生？”

　　“嗯，我、王晨、李玲、张露，我们四个一直都有联系。”

　　“李玲我知道，她当护士了，孩子也好几岁了。”

　　“张露前年结的婚。”

　　“张露现在干嘛呢？”

　　“当交警呢。”

　　“哇，女交警，敬佩。呵呵，呵……”他们俩礼貌地笑着。

　　他们又翻开微信群，挨个看着群里的同学，这个群还是刘树林建的。看着群里那些人，有的张云有印象关萧没印象，有的关萧有印象张云没印象，但总体来说还是关萧认识的人多，关萧还特地给张云看了赵丽的微信：“赵丽你还有印象吗？她现在可是大美女。”

　　张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顺口说了一句：“在我的记忆中你是咱们班最好看的。”

　　张云问她：“你在晋山市也好几年了，咱们小学同学聚过会没有？”

　　关萧说没有，小学毕业以后大家联系都不多，即使聚会也是各自跟各自玩的好的吃吃饭，关萧那四个女生跟李新那几个男生一起吃过饭。张云根本想不起来谁是李新，关萧说就是咱们的学习委员啊，那会儿他和郭震是班上最高的，可是张云完全没印象了。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张云说，“我回晋村了，你赶紧上班吧。”他们走出包间，关萧跟守在门口的服务员说：“快收拾吧。”

　　第四节各自安好

　　回家之后，整个下午张云都沉浸在思念中，第二天他翻出了他们小学毕业照，看着泛黄的照片，他挨个儿辨认起来。关萧站在最后一排，一眼就认出来了，二十年来她没咋变。可是那个李新是谁啊，男生站在最后一排的是刘树林啊，那时他个子很高，可是上初中以后就没怎么长，长大以后反倒成了中等身材。张云拍下毕业照，给关萧发了微信，还附上留言：咱们的毕业照，你是最后一排右边第二个，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我翻了好久，还是不知道谁是李新。

　　不一会儿，关萧回信息：就是后二排左三，郭震左边那个。

　　张云回复：那好吧，好像有点印象。

　　关萧回复：你还专门因为他去找照片？

　　张云回复：不完全吧，主要是见到你以后有点怀念小学时光。

　　关萧回复：我的照片都不知道放哪了。张云回复：我也是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的。然后他们又互相辨认了一下照片上的人，有的两人一说就想起来了，有的两人都没有印象。

　　后来，张云回信息：现在回想小学的时候，我们这个班的同学其实出身都是相似的，都来自农村，家庭背景也没啥差别，生活方式也区别不大，那时候真的是没有阶层分化，这样的环境只有小学的时候是这样，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关萧深表认同，她回复：嗯是的，你还记得李娜吗，三年级转学走了，她就是家庭条件优越的。

　　张云回复：有点印象，那时候有钱的都去市里上学了。

　　然后关萧没再回复张云的微信。

　　这天下班后，她突然想给侄女在网上买点什么，稍微纠结了一下，在图书网站上买了一本《伊索寓言》。

　　跟张云吃饭的时候，她并没有多说自己的经历，不过张云也好像知趣的不多问。关萧问张云在农研所一个月挣多少钱，张云居然说还没开过工资，关萧心里觉得这个人读书读傻了。雅皇国际酒店是高消费场所，一顿饭大几千块钱很随便，雅皇的员工是有提成的，生意好的时候关萧一个月能有将近一万块钱，在晋山市一个月挣一万那是相当不少。中央八项规定以后，大吃大喝的场面少了，他们酒店开始进行绩效管理，关萧的收入也降低了，好在她升为大堂经理。

　　关萧曾经在晋村镇一中的时候就跟李新眉来眼去的，但是后来李新转去了职校学了电气，然后就在外地做蓝领，两人就不了了知。关萧在十中念高中的时候，十中的学生普遍不爱学习，到处都是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关萧是健美操特长生，自然有几个男生像苍蝇一样天天围着。在郑州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晋山市的老乡，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校园爱情，关萧还告诉了她父母，她父母当时没有说反对不反对。后来她这个男友要去上海打拼，而关萧留在郑州工作，关萧父母知道他们异地分居后，希望她赶紧结婚，他们说如果你在外地扎不下根那就回来吧，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是个长久的事。

　　在她26岁那一年，她辞掉了工作去上海找她男朋友，她每天跟他男朋友租住在地下室，方便面与臭袜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她五味杂陈，她在上海找工作时才发现自己的高职学历在上海根本就不是学历，她找了一个多月的工作毫无收获，而她带去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她男朋友每天晚上蜗在地下室的主要娱乐方式是打游戏，她刚来的时候他对她还有些云雨之欢，可是半个月不到他对她就很冷淡了。

　　有一天晚上，躺在地下室潮湿的木板床上，她说她想结婚，枕边那个人却一句话都没说，她知道他没睡着，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身上痒痒你给我挠挠，他还是没有吭声，然后她就失眠了，后半夜里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个时候他居然大声吼到：“你今天打不打算睡觉了，嗯？！”

　　这个嗯字吓了她一跳，关萧委屈的说：“你吼什么？”

　　他说：“你要不想在这儿住那明天就搬走吧！”然后他们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她买了回家的票，她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是没打通，然后发了短信，可是直到她收拾完行李到了火车站才收到他的回信，一共四个字：一路顺风！

　　在上海这一个月，她的妈妈几乎每天都给她打电话，每次都问她吃了啥去哪面试了住的地方怎么样，她一律回答吃的很好面试了几家公司在等通知自己租的房子，每次讲完电话她都感觉压力山大。回来的火车上，她听着王菲的“等到风景都看透，谁陪我看细水长流”就暗自落泪，爱情、婚姻、未来……

　　回到晋山市之后，家里的各种亲戚邻居还有雅皇的各种同事纷纷给她介绍对象，她们也知道关萧长得好看自然眼光也高，所以给她介绍的基本上都是有钱的。其中有一个叫刘宇，长得帅，一个煤老板的儿子，经她同事介绍认识的，一次聊天中得知，刘宇居然还认识她的小学同学郭震，此后刘宇就经常到雅皇来吃饭打牌，刘宇的爸爸还在雅皇开过一次年会。关萧住在晋村，离雅皇比较远，她不会骑电动车，上下班的时候坐公交，刘宇知道后就执意要接送她上下班，她不愿意。

　　“你这样属于骚扰我。”

　　他说：“我就是愿意当你的司机，我每天在村口接你，不去你家，不去你单位，不影响你。”

　　刚开始她不坐他的车，他就尾随她，她坐公交的时候他就跟在公交后面，她坐出租车的时候他就跟在出租车后面，后来她就开始坐他的车了，后来她就怀孕了，刘宇说了要娶她，于是她开始憧憬婚后的生活。可是，后来，他凌晨在花园歌房打伤人被警察带走了，她的同事把视频发给她，花园歌房在晋山市的城乡结合部，那种地方不三不四，人们给起的外号叫花园鸡房。她去派出所找他，他爸爸派的人正在交罚款领他出来，在派出所门口看到刘宇的样子，关萧悲从中来。

　　“你已经跟我要结婚了为什么还去那种地方？”

　　他冷冷地说：“你怀孕了我的生理需求总得解决一下吧”

　　她说：“只要你照顾好我和孩子还有这个家，我可以不计较”

　　但是他却说：“你以为你很高级吗，你只是比鸡房的贵一点”说完钻到车里扬长而去。

　　看着刘宇远去的汽车，伫立在派出所门口的关萧知道他们没有然后了。

　　最终李玲陪她去流产，后来，她的事迹就在晋村传播开了，她的父母也不再催促她结婚了，她的亲戚街坊也很少给她介绍对象了，雅皇酒店的同事也很少给她介绍对象了，除了他们酒店的领导。她做完手术只休息了一周就去上班了，过了半年，她学了驾照买了一辆车从此自己开车上下班。

　　不用考虑婚姻的日子，她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上班、下班，照顾侄女，陪陪父母，只是年纪越大，时间越经不起过，一晃30多岁了。

　　张云在农研所过得不如意，他是他们单位第一个博士，面试的时候他们领导说提供安家费、科研启动费，正在建设市级现代农业科研平台，“小张啊，你正好赶上机会啦”，说的他心潮澎湃。

　　可是当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现实是那么骨感，刚开始，他连个办公桌都没有，单位的办公场所本来就紧张，而且这里已经好几年没进过人了，哪还有功夫给新来的人解决办公地点，他向领导申请了几次，领导安排他在大办公室暂时坐着。他终于有了工位，但是时间长了才发现其实根本用不着办公场所，张云每天几乎没什么事，这个单位通讯录上的好多员工几乎不怎么上班，尤其是那些年龄大的有事的时候来一趟，没事的时候连影儿都看不见。经常来的也就是那几个年轻一点的女的，她们在办公室讨论的话题主要是衣服、房子、幼儿园、顺便吐槽他们主管。他们主管是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50多岁了，特别能喝酒。

　　张云刚来的时候他就叫他去喝酒，那次喝酒还有两个年纪大的同事，几杯酒下肚，张云感觉胃里开始难受，头也晕晕的，可是主管兴致盎然：“小张啊，你来到咱们部门，是咱们部门的福气，你在这里要发挥你的专长，让所里其他人看看，咱们部门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张云说：“主任，我会好好努力的，我刚刚毕业，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以后工作上请您多多指点。”

　　主管继续说：“实践经验你肯定欠缺，但是没有关系，那都是靠时间磨出来的。现在咱们所里科研的氛围不浓，你要起带头作用，首先你在咱们部门要把咱们部门的气氛带动起来。”

　　张云看着旁边的两位老员工都不怎么说话，一时语塞：“呃，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主管的表情顿时有些异样：“这叫啥话，你是博士，我才是一个专科生，科研上面我肯定没有你懂！”

　　张云有些紧张起来，陪笑道：“那个年代的专科生很值钱啊。”

　　然后，他双手端起酒杯敬了主管一杯，白酒下肚，像一团火从喉咙直接烧进胃里，张云咧着嘴喘气缓解一下，然后拿起筷子荚了一块黄瓜放进嘴里，主管也一干而尽，然后拿起筷子荚了一块木耳放进嘴里。旁边的两位老员工也各自碰了一下杯他俩小泯了一下，其中一个老员工说小张的酒量要好好提升。

　　这时候主管对这个老员工说：“今天我要说你两句，你工作快二十年了，还是原地踏步。去年所里评比，咱们部门职称最少，经费最少，但是编制却是最多的。我怎么会调到这里给你们当领导，你们部门连个副高都没有。”说着，两位老员工纷纷表示主管说的对，需要起好带头作用，争取这两年评上副高。

　　后来，这两位老员工先后找张云让张云帮忙写论文，张云说没有试验数据不好写，两位老员工的意思都是用你博士论文的数据，张云说那是我博导的版权，再后来张云见到主管，主管就直接说你作为博士要提升一下咱们部门的论文水平，张云说咱们部门好多年不做实验没有数据不好写，主管说事在人为。此后凡是遇到开例会或者集体活动的时候，主管和那两个老员工都见缝扎针地问张云论文的事情，张云一直都没说写或者不写。不知不觉，一年了，张云还没领过工资，要不是住在家里，张云都没法生活了，至于安家费和科研启动费更是毫无踪影，最让张云不满意的是工作一年从来没签过合同，他问过人事处的领导，领导一直说正在抓紧办理，让他耐心等待。

　　终于一年以后，张云不想等了，他联系了省农研院，省农研院说根据他的专业特长安排他到药植所，在省城下面的龙汾县，他同意了。他跟领导说明辞职的想法，领导说这里确实平台太小，你想走就走吧，以后还欢迎你回来。

　　第五节保持联系

　　两个月后，张云的辞职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农研所也给张云补发了工资，三万多一点，他心想合着就是一个月三千块。不管怎么样，能够拿到钱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给父母上交了两万，自己留着一万零花。想想自己又要离开晋山市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城市，留恋着什么，说不清楚，虽然自己从小长在这里但是真的没什么朋友，于是，他想到了关萧。

　　他给关萧发了微信：你明天忙不忙啊，我请你吃晚饭吧，这回在外面吃啊，我辞职了，过段时间就去省城了，跟你道个别，嘻嘻。

　　不一会，关萧回复：好的，你想吃啥？

　　张云回复：先说好这次是我请你吃饭，你说你想吃啥？

　　过了一会，关萧回复：梅姑面馆的裤带面不错，好久没有去了，咱们去那吧。

　　张云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梅姑面馆在什么地方，他高德了一下，晋山市有六家梅姑面馆，他选了一个位于雅皇酒店和晋村之间的，这样关萧应该不用绕路。

　　然后他回复：我搜了一下，市里有六家梅姑面馆，咱们去英雄中路那家吧，你正好顺路，吃完饭你开车回晋村顺便也把我拉回来，我就不用骑自行车去那了。关萧回复好。

　　第二天晚夕，张云早早地来到了英雄中路，这个点儿还早，关萧七点才下班呢，他就在街上遛弯。

　　夕阳洒着金色的余晖，国槐初绽了青绿的叶子，暮春的人们刚刚换上夏装，有散步的，有三五成群坐着的，路边摆摊的人平静的看着行人的穿梭，自行车、电动车还有各色汽车不紧不慢的你来我往，小城安逸的生活，熟悉而又陌生。

　　张云给关萧打电话：“我已经到了，你大概啥时候下班？——哦，好的，我先进去点菜了，你一会直接过来就行——恩恩，好好，你路上慢点啊——好的，一会儿见。”

　　讲完电话之后，他在梅姑面馆靠窗户的位置坐下了。天爬黑的时候，关萧来了，一进门，张云看她还是穿着黑西服白衬衣，一身上班的行头，她的洁白的脚踝轻盈地走过来，幸好这个饭店的收银员穿的是灰色西服，不然就撞衫了。

　　“今天工作忙不忙？”

　　“还行，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我也是刚到。”

　　席间，张云跟她讲自己辞职的事情，他说工作一年了没签过合同，结果现在要走了反而要补签聘用合同。

　　关萧一脸不解：“啥？那签了合同会不会有什么纠纷？”

　　他跟关萧详细讲述了这两个月辞职的过程，人事处领导让他补签了聘用合同，同时签了解聘合同，还按了手印，等了一个月又补了一个年度考核材料，又等了一个月人事处说可以调档了，他就从省农研院开了调档函办理档案调动。

　　张云感慨：“真是奇葩。”关萧听完说：“还好没有什么纠纷，中国办事都这样。”

　　张云问她：“你上班签合同吗？”

　　关萧说：“签啊，不过没你这么复杂，我们这儿签不签没啥影响，也不调档案，我档案好像在人才市场，好多年了从来没用过。”

　　张云说：“你说咱们现在还算青春吗，关萧说算吧，只要心态年轻人就年轻。”

　　关萧问他：“你为啥不留在北京？看你现在还要再折腾。”

　　张云跟她讲述了北京读博的经历，那里的师生关系如何紧张，关萧听着好像不堪回首的样子，

　　“真的有很多学生压力大跳楼吗？”

　　他说有但是也不是很多，他在北京那五年也就听说过两个跳楼的。他跟她讲北京的房价如何高，租房如何闹心，关萧曾经在上海呆过，听了之后有些共鸣。

　　关萧喜欢吃这家的面，可是在男生面前她不能大快朵颐，她荚起一根面条慢慢地往嘴里送，而张云却是吸溜吸溜地没有顾及那么多。突然，关萧发觉对面安静了，没有吸溜吸溜的声音了，她抬头看他，他正在看她。

　　“以前上大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跟女生坐在一起吃过饭，在食堂里要是碰见女同学了坐在一起，自己就紧张的吃不下饭。后来念研究生了反过来了，就特别想跟女生坐在一起吃饭，自己堕落的速度还是比较快，呵呵。”

　　“你从来没有感情经历吗？”

　　“暗恋算不算？”

　　“算吧，你暗恋过谁？”

　　张云说以前暗恋的人已经各自天涯了，现在已经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终于，关萧听到张云问她：“你这么好的女生，为什么还没结婚啊？”这句话感觉问的那么郑重其事，其实她也知道张云肯定要问这样的问题，她说没有遇到对的人。

　　张云问她相过亲没有啊，她说这么多年了肯定相过啊，但是不想把婚姻变得太物质。

　　张云问她你父母有没有催婚，她说以前催，但是现在很少了，可能是过了三十岁了，父母也觉得不想再给自己增加压力了。

　　关萧的眼神开始躲闪着，觉得尴尬的时候就荚起一根面条往嘴里送。

　　然后他们聊了各自的兴趣爱好啊，平常看什么书啊，下班后都干嘛啊。

　　吃完饭，关萧开车，张云坐副驾驶。他们从繁华热闹的英雄中路穿过，一路行驶到静静的晋村，短短十几分钟时间，二人始终关注着路况，言语甚少。

　　过了几天，张云又请刘树林一家三口吃饭。他告诉刘树林辞职的事情，刘树林说你当初就不该回来，就应该留在北京，至少也应该去个省会啊。张云说在北京两辈子都买不起房子，小城市有小城市的生活方式。

　　席间，他们聊到小学同学，感慨时光匆匆，张云说：“咱们小学同学里面，可能也就剩我没结婚了。”

　　刘树林说：“男生就剩你了，但是女生好像还有几个没结。”

　　张云说：“那就是真的大龄剩女了。”

　　刘树林说：“各有各的不合适。”

　　然后刘树林跟他说了哪几个女生还没结婚，当刘树林说到关萧的时候，张云刻意装作惊讶的样子，问为什么关萧还没结，刘树林就把晋村流传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

　　张云说小学同学好多都不认识了，刘树林说主要是你学习太好，从小就不在家了。刘树林在晋村跟小学同学联系的最多，但是这几年也不多联系，曾经毕业十年的时候刘树林想张罗聚会，根本没有人响应，后来弄了个微信群也根本没有人在里面说话。前年过年的时候想组织聚会，结果就是刘树林玩的好的那几个聚了一下，都没坐满一桌。刘树林说，不过今年是毕业整整20年，小学要聚会今年可能是最好的机会，但是大家都互相不认识了，估计很难，然后刘树林随手在微信群里发了个消息：今年毕业20年，一起走过童年的我们有没有意向聚会，同意的响应！

　　直到他们吃完饭，群里都没有波澜。小学群是刘树林建的，群里很少有人说话，有一次，有个同学在群里发红包，居然都没有人抢，估计他们都是屏蔽了。

　　第六节小学聚会

　　又过了几天，关萧收到张云的微信：我去龙汾县上班了，保持联系。

　　关萧回复：祝前程似锦。

　　张云也给刘树林发了微信：我去龙汾县上班了，保持联系。

　　刘树林回复：你在那好好干吧。

　　然后刘树林告诉他群里有人响应了，有几个同学有意向聚会，但是又是刘树林常来往的那几个。

　　张云回复：我前段时间见到了关萧，她是咱们班长，我问问她。然后刘树林没有再说什么。

　　张云告诉关萧聚会的事情，关萧内心是拒绝的，平时都根本不来往，聚会有什么意思。张云发了微信：就在你们雅皇酒店如何，每人先预交200元，多退少补。关萧回复：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张云给关萧说：简单策划一下，毕业20年，今年不聚，以后可能更没机会了。当天晚上，张云写了一个聚会守则，发给关萧，关萧看了以后说，先在群里问问吧。

　　张云把聚会守则发在群里，全文如下。

　　本次聚会的主题：怀念过去，立足现在，面向未来。会议纪律：不炫富、不攀比、不搞破鞋。会议费用：每人预交200元，由关萧负责，主要用于场地租借，餐点酒水等，聚会结束后多退少补。

　　会议宣言——

　　二十六年前，我们被命运安排，走进了同一个教室，开始共同度过童年的时光，二十年前，我们走出了这个教室，各自纷飞，去了更大的地方，认识了更多的人，这二十年来，我们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各自有了各自的故事，在三十岁的年纪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小学时光才是我们真正无忧无虑的岁月，我们出身相同，都来自农村，我们家庭背景相似，父母均是普通人，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官二代，什么是富二代。那几年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人人平等，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们，站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生境地里，不由得怀念那个懵懂的年代，那个没有阶级的时代。归来吧，少年，让我们在毕业20周年之际，相聚、相认、相逢，共同怀念那段美好的岁月。

　　此文一出，群里有人响应了，又过了几个小时，陆陆续续都有回音了，各位同学产生了共鸣，是啊，虽然大部分人已经相互不来往了，但毕竟在一起度过了童年，今年又正好是毕业20周年，今年不聚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那些模糊记忆的面孔，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模样啊。刘树林在群里说，太好了，大家都聚聚吧，然后宣布已经把200元费用转给关萧了。第二天，关萧在群里宣布，已经有29位同学转账给她，全班一共44人，已经超过半数，可以算是班级范围的聚会了。

　　大家一致同意把时间定在7月8号，那是个周六，一定要邀请小学语文老师和小学数学老师参加。关萧说，那就定在7月8号上午10点08分准时开始，地点在雅皇国际酒店，大家一致点赞说好。

　　聚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关萧的雅皇酒店早已布置完备，张云还提前两天从龙汾回来，协助关萧一起筹备这次聚会。关萧一早就开车去接两位小学老师了，她早已安排了酒店的两个年轻员工负责会场维持，而张云坐在宴会厅门口负责签到，他招呼每位新进来的同学到他这里签到，签到表上写着每个人的名字，聚会费用缴纳情况，已经缴费的备注栏里写着已缴，没有缴费的张云就提示大家交二百，签完到之后，他又提示大家到门口的展板处照相，展板是红色的，写着“晋村小学81班毕业20周年聚会”几个大字，会场有个服务员专门负责照相，这些同学像明星入场那样纷纷在展板上随意地画着名字，然后摆拍，然后走进会场内部，然后融入人群中，开始相认，开始寒暄，等大家互相通报了姓名，大家纷纷表示好久不见，变化好大，这二十年过得怎么样，仿佛有很多说不完的话。

　　不一会，关萧陪同两位老师走进会场，酒店的工作人员立即点开了一首《再过二十我们来相会》，同学们纷纷侧目起立，不由得掌声震天。今天的关萧穿一件白色连衣裙，而她们酒店的员工穿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短裙，关萧跟她们站到一起一时也难以辨认她的连衣裙是不是酒店的领导才能穿的工装，但是，关萧跟同学们站到一起，这件裙子又是那么素雅得体。时间已经到了10点零五分，张云看见随着两位老师的到来，会场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便收拾了签到表，简单统计了一下，然后他跟服务员要了一个话筒，走上舞台。

　　这个会场是关萧专门挑的，她们酒店举办这类活动颇有心得，各种硬件条件甚为得体，关萧估算着大概能来30人，于是摆了两个大桌，宴会厅有个舞台，舞台上LED屏铺满整个墙面，屏幕上打着他们小学毕业照的照片，那是关萧特意找出来放上去的，天花板上还挂着红色的条幅“晋村小学81班毕业20周年聚会”。

　　张云扮演起了主持人：“各位同学，大家好，请大家尽快落座，时间已经来到了10点08分，我们的聚会马上开始。”

　　于是大家都找就近的椅子坐下，看着舞台上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他穿着浅粉色的T恤，淡蓝色的牛仔裤，这个男生是他们当中少有的身材没有走样的。

　　张云说今天我就自告奋勇充当一回主持人，他首先提议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小学老师的到来，两位老师起身与大家示意了一下，然后他拿着签到表通报了出席情况，应到44人实到29人，符合班级聚会的规模人数，之后他开始宣读聚会细则，其实就是他们微信群之前发过的那个“不攀比不炫富不搞破鞋”宣言，最后他说本次聚会设三个奖项，二十年来变化最小的同学获得“岁月无痕奖”，小时候很漂亮现在很丑的获得“岁月杀猪刀奖”，小时候很丑现在很漂亮的获得“岁月美容刀奖”，奖品是价值50元的小学生文具一套，听到这里台下的同学们纷纷露出好奇的眼神。

　　张云继续说评选办法，由每位同学上台讲话，时间五分钟，先告诉大家你的姓名，曾经的性别现在的性别（台下有人开始嬉笑），现在从事的职业，讲讲你二十年来的主要故事，然后由大家投票选出，随后会场的两位服务员开始给每个人分发纸张。

　　最后，张云说，请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两位老师上台讲话!

　　然后两位老师发表了充满关爱的讲话，然后每位同学上台讲述自己的故事，最后，大家投票的结果，赵丽获得了“岁月美容刀奖”，郭震获得了“岁月杀猪刀奖”，刘树林获得了“岁月无痕奖”。服务员开始上菜，大家开始吃吃喝喝……

　　聚会结束后，张云没有急着回龙汾县，关萧约他第二天核算聚会费用。张云第二天来到雅皇酒店，大厅的人带她到了员工办公室，那是关萧他们办公的地方，今天的关萧又穿了黑西服，张云觉得还是昨天的关萧更令人难忘。核算完聚会费用，每人还应该返十三块钱，关萧在群里一一通知，然后发了红包。关萧聊起他新的工作，他说单位分了周转房，一室一厅的。

　　关萧说：“那不错啊，你不用买房子了。”

　　他略带俏皮的说：“你要不要去视察一下。”

　　关萧说：“我？”

　　张云立即转变了语气：“跟你开玩笑的，你哪走得开。”

　　关萧说：“没事，等我休假的时候可以去。”

　　说完，她的脸上微微泛红。

　　当天晚上，关萧居然收到了张云发给她的一条微信：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啊？

　　关萧看了觉得这个博士真是好笑，回了一个字：晕！也许张云看到这个回复被吓着了，此后关萧就没有收到张云的任何回应。

　　第七节确定情愫

　　过了两天，张云发微信告诉关萧，他已经到龙汾县了，关萧回复说那你好好工作吧，常联系。不一会儿，关萧接到了张云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张云说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关萧心里有点无语，这个男生真是一点都不懂女人。

　　关萧耐心地告诉他：“不管将来结不结婚，那至少也要经历男女朋友阶段的啊。”

　　张云说：“你在上班还是在家里？”

　　她说当然是上班了，我白天都在上班。

　　张云说：“那你下来吧，到大厅来，我就在大厅等你呢。”

　　关萧一脸错愕:“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下来看看就知道了。”关萧走到大厅，果然看到张云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大盒心形的巧克力，她感觉意外而又欣喜，旁边的同事立即围上来说萧萧这是向你求婚的吗，张云立即说：“别人都看出来了，你还犹豫什么。”

　　关萧略带撒娇地说：“别人求婚都有玫瑰，你怎么只有巧克力？”

　　张云说：“我没有买花，因为花儿会凋零，我为你写了一首诗，因为诗将成为永恒。”

　　然后，张云在大厅里朗诵——

　　曾经，我们共度童年

　　曾经，我们各自天涯

　　岁月苍苍，我们各自成长

　　可不可以做我新娘

　　大厅里围过来一些人，还有人掏出手机录像。关萧红着脸说，我在上班啊，你先回家等我。张云大胆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问大家：“你们觉得呢？”

　　有年轻点的女同事起哄说嫁给他，有年龄大一点的女同事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双方感觉合适就好，那些男同事都一言不发。

　　张云说:“走，现在去跟你们领导请假，就说咱们要去结婚。”

　　关萧的领导给她批了十天年假，关萧和张云一起回了晋村。他们先去见了关萧父母，关萧父母说只要你们想好了就行，大人不干涉。然后他们去见了张云父母，张云母亲一直阴着脸，张云父亲说你们已经是30多岁的人了，不要做小孩子的游戏就行了。

　　第二天他们商定自驾去省城玩耍，关萧开车，张云坐副驾驶，高速上二人关注着路况，几乎不怎么说话。中午时候，到了省城，下了高速，关萧没怎么来过省城，张云说咱们去市中心英雄广场看看吧，然后高德了路线，他们在英雄广场停下休息，吃午饭。下午，他们又去了省植物园，张云是学药用植物的，认识很多植物，就时不时地给关萧介绍他们看到的植物种类，关萧实际上对张云说的内容没什么兴趣，只是安静地听他讲。植物园很大，关萧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有点累，不想多走路，就跟张云说找个景色好的地方坐会儿，张云说植物园有个很大的湖，咱们去湖边坐会儿吧。

　　他们找了个有靠背的双人椅坐下，这一下午，他们静静地坐着，看着湖面游弋的野鸭，看着一丛丛的香蒲，也看着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游客。张云讲自己在南京和北京的故事，关萧讲自己跟同事去云南旅游的故事。张云讲自己在晋山农研所那一年的郁闷同事，关萧讲她在酒店遇到过的奇葩客人。张云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牵过女生的手，关萧说那你牵我的吧，就把自己的手放在椅子上向张云靠近了一下，可是张云还是不敢。

　　关萧扭头看了张云一眼，张云痴痴地望着湖面，关萧说：“十几年没有谈过恋爱你是怎么过的？”

　　张云说：“就那样过呗。”

　　他们的脸离得那么近，只要张云扭过头来，关萧就和他四目相对了，可是张云一直盯着湖水，根本没注意到她。她也扭头看着眼前的湖水，波光粼粼，她放在椅子上的手有些凉，这个古板的博士到底是没有把他的手放上来。她有些心跳，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居然还有当年初恋的感觉：“你想不想知道我过去的感情经历。”

　　张云说：“想了解你的过去，但是更想规划我们的现状和咱们的未来。”

　　太阳西斜了，湖面开始映着瑟瑟涟漪，张云说从这儿到我们单位大概一个小时，你去视察一下我的周转房吧，然后他们就开车驶往龙汾县。

　　在张云的周转房里，他们温存片刻，她有些不适应。关萧知道张云一定还是童男子，心里紧张起来。过了一会，可能张云清醒过来了，他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她翻过来想跟他说会儿话，结果张云却先说了一句：“如果你怀上了，就生下来吧。”不知怎的，她听到这句话却要哭出来了，强忍着泪水扑到了他的怀里。

　　早上醒来，关萧发现张云不在，看看表八点多了，她一个人打量着张云空空的房子，心中十分忐忑。过了一会，张云回来了，他去买了小米粥和油条。

　　“你几点起来的？”

　　“六点半，我习惯早起，看你还睡着，就没叫你。”

　　“咱们今天干嘛？”

　　“你刚到龙汾县，今天带你到处转转。”

　　龙汾县果然不大，一脚油门就把整个县城转了个遍。张云说：“我刚到这的时候，觉得这个地方真荒凉，也就比咱们晋村多两条街。”听张云这么一说，关萧心想，可不是吗，对比之下反倒觉得晋山市还是挺大的。龙汾县到了晚上八点就没什么人了，车也少了，他们在一个小摊上吃烩面，张云说：“明天咱们回去领证吧？”关萧说：“这就领证了？你就用一盒巧克力就把婚求了？”张云说：“咱们结婚以后你做主。”关萧说：“咱们俩现在异地工作，你打算结婚后怎么办？”这一句话让张云难以回答，他内心想让关萧来龙汾县，比较起来他的工作是事业编制，她的工作是私营酒店，当然应该是她放弃工作追随他。“结婚也是大事，明天咱们回去了，跟四位老人商量一下。”

　　第八节婚姻生活

　　回来的路上，关萧说先去你家你父母同意了然后再去我家。他们在晋家巷最大的商店买了烟酒和水果。张云和关萧把买的酒和烟还有水果放在茶几上，从张云和关萧一起进家门的那一刻，张云妈妈就一直阴着脸，张云爸爸也不怎么说话，整个屋子安静的只能听见茶几上的水果因为重力慢慢下沉从而撑得塑料袋“咝咝”作响的声音。

　　张云先说话了：“妈，这是关萧，我小学同学……”

　　张云妈妈打断了他的话：“认识，一个村的，她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在村口那开过饭店。哦对了，你哥哥现在干嘛去了？”

　　关萧说：“现在跑长途运输了。”张云妈妈说：“好好的怎么跑大车去了？”

　　关萧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哥现在很少回家。”张云妈妈说：“那你哥的孩子谁照顾呢，也就是你侄女，该上初中了吧。”

　　关萧说：“我妈和我一起照顾。”

　　张云妈妈说：“你哥后来又找对象了没？”

　　这个时候，张云说话了：“妈，今天主要是想说我的事，你怎么老问她哥啊？”

　　张云妈妈瞪了他一眼：“那你们什么事？”

　　“我们想结婚。”

　　“你们想好就行，别回头又过不下去……”

　　张云妈妈还没说完，张云爸爸就打断她：“你们也是大人了，结婚这样的大事要考虑清楚。”这是张云爸爸第一次开口说话。

　　关萧说：“我们想好了，婚后我跟他去龙汾县。张云工作稳定，将来也有前途，我去了那边再重新找个工作，每个月工资分出一部分孝敬双方父母。”

　　张云爸爸说：“我们现在身子骨硬朗，不用你们孝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张云妈妈补充道：“你们要是真打算结婚，那看你爹妈啥时有空商量怎么办事。”张云松了口气，然后他们俩又去关萧家。

　　他们把烟酒和水果放在茶几上，关萧对她妈说：“妈，这是我小学同学，张云，现在是博士。”

　　关萧妈妈说：“知道知道，咱们晋村就这一个博士，你念完书啦？以后还念不念啦？”

　　张云说：“不了，博士就已经是最高学历了。”

　　关萧妈妈说：“不是还有博士后呢吗？”

　　张云说：“博士后相当于工作，不是学历。”

　　关萧妈妈说：“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张云说：“五千多，我在省农研院的药植所，这个月刚去。”

　　关萧妈妈说：“你好不容易出去念书了，怎么又念的农业啊，你看人家研究飞机导弹的，挣得也多。”

　　张云说：“当初高考的时候啥也不懂，瞎报的。”

　　关萧妈妈说：“我们家关萧从前学习也不赖，虽然后来考学一般，但是出来工作了挣的可不比你这个大博士少，当然挣钱多少到没啥，只要两个人好好过就行。”

　　关萧侄女放学回来了，关萧妈妈说这是你未来的姑父，关萧侄女放下书包跟张云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了关萧妈妈旁边听着大人们说啥。

　　张云说：“我妈说，这几天想跟您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

　　关萧妈妈扭过头对关萧爸爸说：“你说呢？”

　　关萧爸爸说：“都行，你看着弄吧。”

　　后来，张云留在关萧家一起吃了晚饭。

　　他们的婚礼办得极为简单。一大早，张云穿着妥当，他们张家的一个晚辈当伴郎，刘树林一家也早早的过来，刘树林媳妇和孩子在张云家帮忙，他和另外几个人跟着张云去关萧家娶亲。关萧穿着白色的婚纱，她的侄女是伴娘，穿一件红色的T恤，左胸别着伴娘的胸花，李玲、王晨、张露守在关萧旁边，李玲还抱着孩子，雅皇酒店的同事也来了几个，要比张云这边的队伍明显热闹一些。

　　李玲她们简单闹了一下，张云就抱着关萧上了婚车，其他人也都坐上车跟着来到了张云家。关萧家跟张云家要了彩礼六万，张云妈妈说给六万六，听着吉利一点，结婚当天关萧家就陪了六万六，关萧侄女拿着支票亲手交给了张云妈妈。晋村闹洞房的风俗是比较厉害的，曾经有新郎被扒光了粘到到电线杆子上的，有新郎被打扮成小鬼子的，还有的把新郎新娘打扮成何仙姑的，张云提前跟刘树林说了非常讨厌这种习俗，希望简单处理，刘树林说咱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没人再玩这种把戏了。

　　果然，张云背着关萧顺顺利利地进了在院子里，没有人上来打闹也没有人故意让他们出丑，拜天地的仪式也很简单地进行了，张云就把关萧送入洞房。人们开始吃酒席，刘树林一家跟李玲她们坐在一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们一致感慨真没想到小学同学里，居然是张云和关萧结婚了，全班也就这一对儿，李玲说这是咱们小学数学学习最好的跟语文学习最好的结婚了，其他人说小学的事你居然也记得这么清楚，他们当然也悄悄地聊李新的近况。郭震也来了，他先去的关萧家，但是去晚了，那边娶亲的队伍都走了，他就又来到张云家，随了份子就准备走，看见了刘树林他们，刘树林招呼他，他过来跟这几个小学同学说了会话，然后说中午还有事没有吃饭就走了。

　　三天回门，然后关萧辞了工作跟着张云一起去了龙汾。不久，关萧就有了身孕，张云兴奋不已，他立即打电话告诉家里。第二天，老家来电话了，说双方父母要来照看儿媳，这下张云犯愁了，不大点个房间住两个人正好，住六个人可怎么办。四位老人同时来到了张云夫妇的周转房，这是他们第一次来。

　　关萧妈妈说原来就是以前那种筒子楼啊，现在已经是老的不像样的房子了；张云妈妈说单位分的房子不花个钱就能住人，他们小两口住也不错。关萧妈妈说这房子应该是小产权的，住一辈子也是公家的；张云妈妈说都是普通人家，难道还打算炒房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关萧妈妈说她外孙将来上学怎么办，县城的学校肯定不比市里；张云妈妈说孩子的爹是博士，以后教育差不了，做人也本分。“本分”二字，好像是张云妈妈刻意强调的一样，关萧妈妈没再说话。张云给四位老人在附近宾馆订了房间，白天他们在周转房里替张云收拾，晚上回宾馆住。过了两天，四位老人都说，先回去了，这次来就是看看你们住的怎么样，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在过来照顾，然后就买票回去了。

　　年底的时候，张云给家里打电话说过年不回去了，以免坐车劳累，张云父母说那今年就在龙汾过吧。然后张云父母就来龙汾县跟他们一起过年，年后又一直照顾关萧。

　　张云给他们的宝贝取名张佑农，寓意出身农村，庇佑农村，小名取谐音叫优优。生完孩子，张云的母亲来伺候了一个月，闲房间拥挤，就回晋村了，后来关萧的母亲过来又伺候了一段时间，也觉得拥挤不堪，回去了。小两口照顾娃娃紧张忙碌，关萧全职带孩子，不敢有丝毫松弛，24小时高度警惕，张云白天还要上班，晚上照顾宝宝也睡不踏实，每天都筋疲力尽。一百天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回晋村办了百天酒席，双方父母坐在一起没什么话说，只有轮番逗优优玩。办完酒席，第二天他们就回到了龙汾县。

　　回来的当天晚上，关萧靠在床上，抱着优优哄他睡觉，张云半躺在沙发上，痴痴地看着面前的母子俩，五味杂陈。关萧说：“娶了我你觉不觉得亏？”张云痴痴的说：“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谁还没有点过去。我们现在最重要的眼前的生活和未来，优优就是未来。”

　　第九节走向未来

　　他们生活方式变得极为简朴，一切开销都以优优为中心。张云白天去所里上班，关萧全职在家带孩子，日常消费仅限吃喝，衣服都尽量不买。过了两年，优优该送幼儿园了，关萧跟张云商量打算自己出去找点事做，也能贴补家用，张云可以按时上下班，接送孩子的事情由张云负责。张云说:“那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关萧说：“我才三十多岁，总有我能干的活。”张云说：“咱们县有个早教中心，规模还比较大，你现在有带孩子的经验，有没有兴趣。”关萧说：“那好吧。”从此，张云负责接送孩子，然后去单位按部就班地上班，关萧去早教中心，一个月休四天，通常关萧就倒休，可以连着照看一下优优，剩下的，就是期待优优一天天长大。

　　又过了几年，晋山市要通高铁了，规划线路从太行山西侧通过，正好晋村要整体拆迁，张云家补偿了250万，关萧家补偿了304万，双方家长打算各出100万给他们直接在省城买个房子，让优优接受更好的教育……

　　拿着拆迁的钱他们在省城近郊买下了一套两居室，客厅比较大，以后老家来人了客厅也可以睡人，终于不用在屋子里拉窗帘了。他们终于住进了像样的小区，还有说得过去的物业。张云每天开车去龙汾县上班，车程大约1小时，关萧也重新在省城找了一家早教中心，最重要的是，优优从县里的小学转到了市里的小学。

　　看着优优走进新的小学，张云和关萧伫立在那里。

　　“这一代一代的人啊，像不像轮回？”

　　“怎么活都是一辈子，想那么多干嘛。”

　　“知识没有改变我的命运，政策改变了我的命运。”

　　“知识改变了你的婚姻，读书还是有用的，将来咱们优优也要读博士，三十岁之前不能恋爱结婚，呵呵、呵呵哈……”

　　关萧笑得如此美丽，只是脸上的鱼尾纹非常深刻，张云意味深长地说：“顺其自然吧。”

　　他想下馆子，“咱们已经好几年没有下过馆子了。” 他刻意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去，牵着手走进了一家驴肉馆，挑选靠窗的位置坐下，关萧突然想起自己26岁的样子，经历的那些人一闪而过，她不要再去回忆了，她心想我这也算是把风景看透，只是没想到陪我看细水长流的居然是一个呆板的博士。

　　“自从嫁给你，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过那种有钱人的生活。”说完，关萧望着窗外。

　　张云也望向窗外，看着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你看，不论是步行的，骑自行车的，还是开车的，都有各自行走的轨迹。二十年了，其实没咋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