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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笑不出来的痛快 ...

  •   那句“好好待着”,是在说门里的人,还是说她,葛棠最后也没搞懂。只记得自己乍然惊醒似的推开他,十足十被侵犯的反应,就差没跟上去一巴掌。现在回想起来还自我厌恶,怎么会是那个表现呢?
      孟兆亭看着以额头撞电脑的秘书,沉吟着问:“机器不好用吗?”
      葛棠条件反射地起立站好,“Geoffrey。”
      孟兆亭压压手,“你怎么了?不舒服?”
      葛棠笑笑,没解释自己方才的失态,递给他几支文件夹,“这是走完线上流程的合同,财务等您批示后就可以盖章生效了。”
      孟兆亭接过合同,目光还锁在她脸上,“确定还好?你脸很红,最近感冒病毒猖獗,要多注意。”
      葛棠保证,“谢谢,我很好。这周的日历我帮您填了,有几个行程不能确定做了标记,您看一下,时间上如果有冲突我再来协调。”
      孟兆亭点头,不再多说,接了工作进办公室忙和。

      下午葛棠被派到策划公司开例会。散会已经快六点钟,电话里请示过孟兆亭,没回公司,直接下班去了唐宣的店里。唐宣看到她也很怀疑,“小棠你是不是感冒了?脸怎么那么红?”
      葛棠粗声粗气道:“精神焕发。”
      逗乐了旁边一众大小工,只有唐宣眉头不解,招她过去,伸手探探额头,脸颊,“滚烫。”
      葛棠说:“真的不是发烧。”
      唐宣一指二楼,“到上面躺会儿,我接个朋友送他去机场,回来带你去医院。”
      葛棠转身就走,“一起,稍微绕一下把我送回家。”
      唐宣扬扬肱二头肌。
      葛棠在预知不可抗的暴力下屈服。上楼来,看见栏杆前半倚着个俏丽的卷发姑娘,竖起纤纤素手轻吹指端明艳的甲油。葛棠认得她。上次有位女士在店里烫毁了发梢,也因此成为唐宣伤愈后第一位服务的顾客,当时这卷发姑娘就在一边喋喋喳喳。
      唐宣说她是朋友的堂妹,叫顾灵曦,几乎每周都来店里做指甲。
      葛棠瞄她一眼,善意提醒,“那横梁不结实。”
      顾灵曦啧啧连声,“知道得真清楚,老板娘哦?”
      葛棠对这不善的语气置之不理,走到最里边一只沙发上窝起来。眼前光线一暗,抬脸看见顾灵曦就站在正对面,居高临下斜睨她不周整的坐相。
      葛棠任身体陷进垫子里,随口问道:“指甲还没干吗?”
      顾灵曦蔑笑簌簌,转了个风姿绰约的身离开。
      葛棠舒服地闭了眼,眼前却全是百岁突然亲上来的放大的脸。昨天夜里就是这种现象,以至整晚没睡,这会儿疲惫得已经适应了。
      沙发里困了一小觉,睡不踏实,感觉有人在面前晃动,猛地张开眼,边桌上一杯水进入视线。葛棠想起顾灵曦走开时眼中的恶意,戒备地问旁边美甲师,“谁接的水?”
      美甲师正在工作,戴着口罩含含糊糊答道:“唐主啊。”
      葛棠揉揉颈子,“他回来啦?”
      护理指甲的顾客笑吟吟道:“是啊,刚上来看你在睡觉就下楼了。”
      葛棠心说怎么就去了这么会儿工夫,一看手机快九点了,这一觉竟睡了三个多小时。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揣着辘辘饥肠下了楼。在楼梯上接到百岁的电话,葛棠站住了,心却跳啊跳啊越跳越快。
      百岁兴高采烈道:“来来,请你喝酒。”
      葛棠用意兴阑珊的语气说:“我又不喝酒。”
      百岁说:“喝果汁。”
      葛棠徒劳挣扎,“胃酸。”
      百岁咭咭怪笑,“萱姐说你可能喝了,让我见识见识。”
      葛棠漠然道:“她撒谎。”为他这些理由失笑。
      百岁听见笑声更加不客气,“你说我信她信你?”问得葛棠一阵无语,他才得意道,“在哪儿,我接你。”
      葛棠抬头看着玻璃门外旋转的理发店招,“雾发妩天了啊……”
      分明地听到电话里低咒一声,他说:“等着啊。”
      葛棠攥着已被挂断的电话,怎么也压不住胸腔里的噗通乱跳,忡怔发笑。
      唐宣送一位顾客出门,转身就看见葛棠,靠着楼梯扶手不上不下。
      “睡醒了?”他走过去,两步踏至楼梯中间,手背轻贴上她的前额,“好点没有?”
      “根本就没事。”葛棠甩甩头,甩开他的碰触。
      唐宣有一丝错愕,手悬在空中。
      葛棠按下他的手,拉拉他深栗色头发,“真可爱,巧克力松鼠?”
      他的发型总是变来变去,她每次都取得出外号来。唐宣摇头笑笑,跟在她身后转下楼梯,“你别逞强啊,还是去医院瞧瞧吧。”
      葛棠叹道:“这都九点多了哪儿瞧去?”
      唐宣哄她,“医院有值班的。”
      葛棠故作不屑,“值班大夫能瞧出什么?笨想想,好大夫谁值班啊?庸医不如不医。走了,改天过来请你吃饭。”
      手背上她额头的温度犹在,以唐宣常年低热的皮肤来对比,那温度算是骇人的,却只烧得她两颊红艳,双眸点漆。符合这种症状的,除发烧外,就是热恋了。
      唐宣站在门口,看她脚踩高跟鞋步伐轻快的模样,想要替她高兴,却怎么也咧不开嘴。

      百岁对葛棠让他在天桥下等她的安排稍有不满,“我去店里找你怎么不行?”
      葛棠坐进车子打呵欠,“你别一副上门惹事相。”
      百岁哼道:“好笑!怎么叫惹事?他开店做买卖不让人上门拾掇头发?”
      葛棠看着他那短到头皮青色尽现的发型,“你这头发还让人怎么拾掇?”
      百岁忍了一拍,没同她抬杠,只没好眼色地瞟着她的困倦,“你在那儿干嘛了?”
      葛棠实话实说:“睡觉啊。”视及他扬眉眯眼的怪模样,拂拂鬓角头发轻嗤,“想什么呢!”
      百岁呵呵笑得天真,“我可什么都没想,我又不是□□。”
      葛棠只觉这话简直是恐吓,抿了嘴唇憋笑。
      百岁打着方向盘将车调完头,视线收回放在葛棠脸上,被她的表情逗乐,“你这模样……让人好想犯罪哦。”
      葛棠起了一身冷痱子,“你想犯罪是无时不刻的,跟我什么模样没关系。”
      百岁大笑,“也对。”一脚刹车踩下去,欺过来亲她,“而且你如果不反抗,这就不算犯罪了。”
      葛棠伸出食指制止他,“我怎么可能不反抗!给我好好开车。”
      百岁根本没想讨着便宜,收回身子看她一眼,又一眼,美滋滋地不说话。
      葛棠问:“你干嘛?”
      百岁认真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过了,搞对象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所以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就趁现在我没沾酒赶紧说吧。”
      葛棠摇摇头,并不中计,“如果说的不是你想听的,你一会喝点儿酒就不认账了。”
      百岁嘿声一笑,“那不可能,我肯定会认账。”眼珠溜溜转过来,风轻云淡道,“不过说实话在这件事儿上,你的想法,我也就是意思意思地听一听,拉倒了。”
      葛棠毫不意外,把玩手指细声细气地说:“那还是听都别听了,我留点劲儿替你喝喝酒什么的。”
      百岁张狂道:“不用你替,谁敢灌我?”
      那次他喝到摔在客厅睡着的时候,也说:谁敢灌我!
      事实上敢灌他的还真不少。

      葛棠第一次见百岁的朋友,心知不会是什么好人,真见着还是吃了一惊。那群人根本就是人来疯的一族,每个都比百岁大不老少,有的都能当他叔叔了,说话却一个比一个不着调。说是喝酒,地点却是一家极有档次的官府菜馆,要不是门口有一清瘦的秃子打老远就狂喊百岁,葛棠真怀疑他领错了路。
      不止葛棠意外,百岁进去了也左右看不顺眼。
      那秃子像是看出他们的心思,笑眯眯道:“百岁儿说要带朋友来,咱得给面子。百岁儿从来没带过朋友来啊。”
      葛棠他说得像背台词似的,忍不住哧哧笑。
      百岁也笑,“我觉得你不说这话,我更有面子。”他笑得凉嗖嗖,浸人心脾。
      秃子搓搓胳膊抬头看一眼,“这冷气调这么大干嘛?”
      路过的服务员闻言投来一瞥。
      秃子凶狠道:“瞅什么,不知道保护环境热爱我们的地球啊?”
      手边那间半开放式的包厢里飙出一嗓子,“你丫唠什么‘我们的地球’?你丫又不是地球人。”
      秃子抓抓脑袋,退回来,朝百岁讪笑,“差点儿走过了。”
      百岁佯怒,“靠,我没来呢你们就喝。”
      间里共五人,算上刚进来的他们仨,就葛棠一位女士,无论从人数还是男女比例上看,都正巧如同上洞八仙。大伙儿吵吵着圆满了圆满了,端酒开喝,红的白的还倒进杯中,啤酒直接对瓶吹了。葛棠要开车,百岁只让她喝了一杯开席酒,剩下时间都看这些人喝到原型毕露。
      坐百岁另一侧的人最先认怂,自曝凌晨才陪百岁爷喝透,这会儿还没醒酒。
      百岁承认两点多找人出来灌酒了,但不允许他请假。那人没辙,嗷嗷叫嚣着划拳斗酒,大有鱼死网破的志气。
      百岁脑子精,划拳倒不怎么样,输得后来都没人敢跟他玩了。
      葛棠抽空问他:“你今天上班了吗?”
      百岁说:“多新鲜,我还收了两笔订呢。”
      葛棠有点崇拜,“您莫非打了鸡血?”
      百岁皱眉,“我就是鸡!”
      偷听他们对话的秃子大乐,“小子,你只能当鸭。”
      葛棠觉得百岁是真喝得不一般多了,出门的时候竟然对她解释,“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没当过鸭。”
      葛棠笑得崩溃,不放心地扶他。
      百岁飘悠着,在一干人羡慕的目光中,捉住葛棠的手,塞进自己臂弯里。直坐进车子里,他忽然一问:“他们怎么样?不是好人吧?”
      葛棠也没嘲笑他没逻辑的讲话方式,坦白道:“我还是相当紧张的。”
      百岁可不相信她怕生。
      葛棠继续说:“很怕你们喝完酒闹事。”
      百岁松一口气,“什么呀,又不是小孩了,还喝酒闹事。”
      他说这话时,稚嫩的脸上写有沧桑,配合他那双半醉半醺的眼,竟然很恰当。说起来以他的资历,的确也到可以沧桑的级别了。可惜话还没在风中凉透,百岁爷就咬了自己的舌头。
      车从停车区开出来要经过店子正门,那几人当中有两位还没走,各持一把小砂壶,坐在门口硬藤椅上等人来接。百岁让葛棠把车靠过去说话。葛棠提醒他,“你赶紧的啊,这是人家大门口。”
      百岁没管那些,加上那两个也等车无聊,三人嘻嘻哈哈就聊起来了。
      门口迎宾客气地请车移驾,百岁不怎么上了孩子气,拗着不许葛棠挪车,说话间眼神就显了匪气。
      他那俩朋友中年纪稍长的一位,打着酒嗝劝道:“您可歇了吧小爷儿,这场子咱砸不得。”
      百岁探头看看店招,红木底子镏金字,心里已对上了主儿,表情却仍旧不那么痛快。一推门,踉跄着下了车。葛棠叹气的工夫也没捞着,跟下车看百岁惹事。她也就只能看看,从小最不会拉架,何况是商百岁这种人。
      那迎宾平时见的酒鬼多了,颇有眼力价儿,一看百岁下来了,匆匆躲进了店里不应战。
      百岁抬腿上台阶,两位朋友拦他,说软话。百岁回过头来,很无辜地问:“你们干嘛——我手机落在饭桌上了。”瞪一眼葛棠,“你也不说帮我想着。”
      葛棠一惊,心想果然忘给他经管手机了。
      百岁没了阻碍,摇摇晃晃上了台阶,一头撞在一只肥白的手臂上。
      手臂主人是个肤白而矮的胖子,面无表情,气场却凶煞;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有双弯弯笑眼,唇角轻挑。
      葛棠听到百岁的朋友低声啧啧,似乎有棘手事的样子。倒是原本在周边看热闹的几个小服务员,心虚一般快速散去。
      笑眼男人看了百岁一会儿,拍拍白胖子的手臂示意他放下,慢悠悠走到百岁面前,问:“你是商语?”
      百岁不答反问:“什么事?”
      “没特别的事儿。”对方笑笑,眼睛更弯,“是刚来还是要走了?”
      百岁起先还斜着眼,瞄他一下,不着痕迹地顺低了眉目,“吃完了,您是?”
      笑眼男人说:“你不认识我,我是大亮的朋友,他说过你在北京。你有事尽可以来找我,我姓贝。”
      在葛棠好奇的注视下,百岁点头,“哦。”再没多吭声。
      那人走后,百岁那俩朋友也被人接走,店门前逐渐恢复喧闹。
      葛棠从没见过那个长着笑眼的男人,单从百岁的态度来看,也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她身边的百岁自打上车就没声音了,也没睡着,俩眼珠兀愣愣乱转,看得葛棠很不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爸对你还是不错嘛,还托人照顾你。”
      百岁摆出一副诲人不倦相,“笨呐,你这么大人,听不出客气话?他这是给我放话呢,让我老实点儿,估计是我爸让他这么干的。原话肯定不这样。”他靠在椅子上,看葛棠心不在焉的神情,犹豫着扣上了安全带,“全北京姓贝的都有数,敢吓唬我的,没别人了。”
      葛棠猜道:“那家饭店的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琢磨出那人有吓唬他的言行。
      百岁不甚确定,“听板二的意思是。”板二就是刚那两位朋友中劝百岁别砸场的那个,他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胡同串子,对这北京城里的人事如数家珍。
      葛棠追问:“那人跟你们家做一样买卖的?”
      百岁没回答。
      葛棠问完也知冒昧,遂不再开口。
      结果没两分钟,响起了百岁的浅浅的呼噜声,葛棠讶然侧目,就见他头抵着车窗睡得直皱眉。叹口气想扶他换个舒服的睡姿,一抬右手才发现被他攥住了。
      仿佛察觉她抽手的意图,他示警地哼了哼,重新攥牢了,且将自己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合拢了一起,如捧在掌心一般。
      “商语。”葛棠念这个陌生的名字,再看那熟悉的人,交握的手,一抹笑自唇边漾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笑不出来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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