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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通款曲萧郎君 ...

  •   热气熏蒸中,许灵均舒展四肢闭目养神。王庭景则状似不经意的侧耳倾听,浑身戒备。

      静夜中,男汤方向突兀的响起一声女子尖叫,随后便是众人惊起的一片混乱声。

      王庭景登时弹起,顾不得礼仪光着身子往岸上游走。像早有预料似的,边走边喊更衣。气急败坏套好衣服,就带着左右侍女一溜烟走了。招呼都忘了打一声。

      青石面露震惊,“女郎,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灵均懒得掺和,没接话,蹬蹬腿抻抻胳膊,换个姿势继续泡。“多长时间了?青石你记好时辰,差不多半个时辰就正好,泡多了对皮肤不好。”

      “是,女郎。”

      半个时辰一到,灵均穿戴好,就和青石二人迎着凉爽的山风,慢悠悠折返。男汤处早已寂静无声,看来已经清场。

      走到岔路口,见一黑衣男子长身伫立,衣衫宽松,头发尚未挽起。幸好是主仆两人做伴,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可能要疑心鬼魅吓破了胆。

      “阁下是哪位?”灵均高声问。

      对方听到声音转身朝她们走来,清秀立体的五官在夜色里更显浓重——是温裕!

      “温郎君?”青石轻呼一声,拍拍胸前,主仆两人都放松了下来。青石纠结着行过礼,东张西望了一回,就紧张兮兮到前头望风去了。

      灵均被她的举动逗到,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温裕信步走到她身边,被她带起浅浅笑意,问“笑什么?”

      山间林茂风清,夜色宜人。温裕那温润的声线也像被这醉人的夜色浸润过,含着无限亲近之意,让人不自觉卸下心防。

      灵均听他一问,便想也没想随口道,“看这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搞得我们像偷情似的,哈哈哈。”

      温裕被她的口无遮拦震惊,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尴尬在脸上。或许她是在试探他,或许就是不经意,但这确实触及了他内心隐秘的目的——他的确是在制造他们独处的机会——男未婚女未嫁,这还算不上偷情吧。毕竟自从她失忆后,她还未挑明过是否对他有情。

      “灵均妹妹说笑了。”他又变成了那个会羞涩的青年。

      灵均看温裕反应,也后知后觉自己言语轻浮了,难为情道,“温郎君,莫在意,我…一时言辞不当,绝没有亵渎你的意思…”

      “亵渎?”温裕戏谑的笑笑,他又不是什么显赫世家的如玉公子,许灵均若和他扯上关系,众人眼中被亵渎了的恐怕是许氏吧——这门第出身至上的世道!他收敛起微微羞涩的情绪,渐渐理智。

      咦,她怎么用了“亵渎”两个字?还是言辞不当啊,越说越暧昧了。

      灵均正对自己的词汇量着急,纠结着怎么理顺一下这怪异的气氛。温裕突然低头凑过来,气息萦绕:“你对我做什么,都不算亵渎。”

      许灵均头皮一紧,被惊到。扭头瞅着他,不知作何反应。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用意。

      她能想到的只是转移话题。“呵呵,别闹了,大晚上不回去休息,刚才站在这里真的好生吓人。”

      温裕也自然接道,“我看看你便回去了。”

      又来?言语撩拨是会传染吗?

      “你少来。”她可不吃这一套。

      二人说着就往住处走。半路却遇两个小侍女着急忙慌的来请许灵均,说是王郎君请女郎到一元堂小聚。

      “大晚上的还聚,看来事不小啊!”灵均心想。拉着温裕道,“别回去了,看热闹去。”

      一元堂是王庭献,萧闲,褚秀所住院落的正堂。

      堂内气氛严肃,许灵均甫一进入,众人齐刷刷投来审视的目光。堂中央站立着惊惶不安的王庭景和一垂面哭泣的侍女——恰是昨日一同乘坐马车的那位。王庭献居中面东而坐,其他人依次列席于南北西方位。

      这是要开堂办案吗?

      “阿献,何事?”许灵均不明所以——她虽然知道有人要搞事,但确不知是何事。

      王庭献“嗯”了半天,以手捂脸,不愿看灵均,好像难以开口。

      褚秀干脆帮他答道,“咳…是这样,刚刚我们正在温泉…休息,这侍女不知如何溜进来,混进乐伎里,还翻遍所有人衣服,最后…”他走到灵均眼前,递给她一个香囊和绢纱布条,“在藏真兄的衣服里找出这个。”

      香囊倒没什么特别,灵均展开布条一瞧,上书蝇头小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这缠绵劲十足的小诗句,又直白又有意境,真是出息!灵均瞥了那侍女一眼,倒心生敬佩了。

      “原来有人心念萧郎君,暗表情意,若没别的,此等儿女情长之事,不必大动干戈吧?”灵均看向一脸冷漠的萧闲,有心为这位“侍女”说情。

      萧郎君沉默以对,无动于衷。

      众人表情意味深长起来。

      “长姊,必须审清楚,这位王女郎口口声声诬陷说这香囊和里面的绢条是你授意放的!今日不说清楚,我便不依!”许攸气势冷冽,不依不饶。

      什么?!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许灵均要给,直接送就好了,干嘛要趁人家泡澡的时候做贼似的送。

      才要替人说情,就被狠狠打了脸,真是…讽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许灵均弯唇冷笑,正欲揭露这拙劣的栽赃戏码。

      “我可没耐心…”

      “灵均姊姊!”王庭景突然扑过来,打断她的话,抱住灵均双臂,泪眼连连,“我不该怂恿你向兄长表露心意,此事有我一半责任,阿景愿意受罚。”说完,放声哭泣,边哭还边向灵均无声唇语。

      灵均疑惑得盯着她,总算看懂了,她说,“求你了,救救她。”

      瘫坐在地的侍女,满眼哀求,瑟瑟发抖,不复白日的风采。

      灵均闭紧双唇,眉头蹙起,又求证似的看向王庭献,他依旧低头掩面不语,像个局外人。

      这就很奇怪,看着自家妹妹为侍女痛哭,他任其发展,却不做收拾。

      妹妹信口开河将事情往一个无辜之人身上推,他却视而不见…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他不像是黑白不分的人。

      虽然她记忆全失,但道听途说,他堪称洛阳名士,除开玩世不恭点,她也直觉他必定人品高洁。如今的表现太过异常,只能有两种解释:要么他善于伪装,蓄谋已久,要么就是事关重大确实没有其他解决之法。

      到底是哪一种?灵均犹豫了。

      求她的人是王庭献的妹妹,未来的小姑子!

      她背下这个锅,谁又能把她怎样?

      赐婚都被拒了,本来也没什么名声可言!再帮他一次,说不定从此激起王庭献的怜惜之心,姻缘的事也就圆满了。

      许灵均动了恻隐之心。

      “没错,是我让她去的!”许灵均打破沉默甩出一句惊人之语,还无所谓的抬了抬下巴。

      有人哗然,有人窃笑,有人气的直叫唤,“长姊!!你能不能争点气!”

      许攸一跺脚,愤然离去。

      灵均充耳不闻,刻意的补充道“谁知她太笨,居然塞错了衣裳!行了,八卦听够了,各位都回去洗洗睡吧。”

      无人动作。几位世家公子开始交头接耳,似是不愿轻易作罢。

      “泡温泉还不忘及时行乐,我都怕各位累着,早点歇着。别人的事,少管。”许灵均霸气的撂了最后一句话,扭头就走。

      举座皆惊,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她这样语出惊人。

      贵族子弟的洒脱恣意,放浪形骸是集体默认的荒淫无度,这是公开的秘密,谁都不会揭开这顶着清谈美名的外衣。何况是这样一个豪门贵女!居然堂而皇之的就…说出这种话来。

      众公子被揭了老底,心虚不已,都有点坐立不安,甚至有几位精于此道者蠢蠢欲动,几欲先走。

      与他们的奢靡荒淫,纵情声色相比,她指使人往心上人身上传首情诗,实在是不值一提。

      大家看着许灵均的背影,顿觉索然无味。许灵均欲嫁王庭献而不可得,早已人尽皆知,她不肯甘休继续“追夫”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说这事是她的手笔,还真没人管的了!

      管那些闲事做甚!一哄而散了。

      竹林院中。

      片刻,王庭景,王庭献以及那位侍女,果然一起回了竹林院。这回轮到许灵均做审判席了。

      她端坐榻席,眉眼凌厉,不开口也避让。

      她不是任何时候都自愿当冤大头的。

      王庭景惶惶不安,屏退侍从,与那“侍女”一起向灵均深揖一礼。

      “姊姊大义,阿景与武安县主一同谢过,此生不忘!”

      武安县主?那侍女居然是个公主!

      论礼,公主是君,她是臣。许灵均走下榻席,行了见面礼,细细打量,见她丹腮丰面,眼含泪痕,惊奇道,“公主,你喜欢萧闲,求陛下赐婚即可,为何…要冒险如此…?”

      “灵均姊姊不知,即使陛下赐婚,士家大族也可不受。”县主凄楚道,“我只想从近处看看他…”

      从近处?指的是他不着寸缕的时候?这公主怕不是□□入脑吧?明明动机不纯,还…不过,也没错,现在的士家大族愈发不得了了,除了这种时候,她一个虚势公主,根本无法亲近萧闲。

      王庭献敢毫无顾忌退陛下赐婚正是印证!想到这,许灵均无心再管别人的闲事,直瞪向进来就默然不语的王庭献,道,“两位妹妹,必受了惊吓,不若快去休息,我还有事要与卓尔兄商量。”

      二人点头应是,遂去休息。王庭景走时还在许灵均耳边嘀咕了一句,“姊姊,兄长他事先不知情的。”

      见她二人离开,灵均开门见山,“卓尔兄长,现已知内情,为何不去为灵均澄清?”

      本来只想搞清楚事实,不知为何问出了一点伤心。

      他躬身行了一礼。踌躇再三,沉重道,“灵灵,…对不起!我思来想去,这件事放在你身上无人敢说什么,可若是县主坐实了私相授受的罪名,你知道的…许大将军早有不臣之心,他不仅会抓住此事对皇族正统大做文章,还会将武安县主逼入死地!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谁说他洒脱不通世故的,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比谁都懂。不过装傻罢了。

      明明他说的句句在理,明明这也是她的选择,但她就是突然间觉得委屈。

      她高估自己了,她哪有那么特别。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她转身背对他,眼睛里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就要涌出来。

      “灵灵…对不起…兄长欠你的!”说罢,王庭献愧疚离去。

      夜幕四垂,安安静静的天边突的就传来几声轰隆隆声。一阵风吹过,窗外落雨急促的击打着竹林,传来扑簌簌一片沙沙声。许灵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泪流了一枕头。

      孤独感来势汹汹的包围了她,她很想找个念想抵御一下,却无可奈何,因为失忆她连想念都不知想念谁。

      雨下了一夜,早晨停住了。灵均起床的时候,精致的早餐已备好。阿景殷勤的伺候她梳洗,“姊姊”长“姊姊”短,热乎的灵均如坐针毡。直到阿景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嘴边的“姊姊”戛然而止。

      她跪到灵均腿边,沉重的内疚扎入良知,一阵阵心疼:灵均姊姊她也不过是个善良的普通姑娘!无端受这种委屈…

      她拉起灵均的胳膊,郑重发誓道,“灵均今日为我等担下此事,救武安县主于危急,他日我王庭景愿为姊姊做牛做马,赴汤蹈火。若再有一件对不起灵均姊姊的事,就叫我死于非命,族运不兴。”

      灵均失笑。心里有丝丝感动,王庭献虽然像根木头,却有个玲珑心的妹妹。

      “别说傻话了,走,吃饭去。”灵均拉阿景去用餐。

      早餐后,青石犹犹豫豫的传话,说许攸邀她去爬别苑后面的嵩山,去醒醒…脑子!

      哼,灵均无奈了,是她便宜弟弟的口气。

      散散心也好,灵均欣然应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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