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1-3 ...
-
再次申明:某咪的历史烂到不行。千万不要追究><~~~修历史的大人把他当作架空的看好噜……-___-|||
~~~~~
注:这篇不是倒叙,某咪没有倒着写故事的习惯^^b
夜已深,人,却未静。
八月秋老虎(注:农历),即使到了夜里,没有风,依旧燥热的闷人。
胡亥站在寝宫门口,他记不清自己站了多久,估莫着该有两个时辰了。刚熄灯的时候他就来了,却没有进去。
他的鼻息异常粗重,甚至远比两个时辰前愈发粗重。天,就要亮了。没有另外两个时辰可以让他浪费。
缓缓举起不惯用的右手,同样缓缓却注满劲力的沿着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坚毅的下颌把密密占据整张脸盘的汗水狠狠摞下来。古铜色的皮肤被粗长的手指硬生生划出五道白痕,须臾又转为鲜红——能滴出血般的鲜红。
举起的右手,未曾落下,而是紧紧贴上了近在咫尺的宫门。额上,成串的汗珠又冒了出来,汇到一起,顺着双颊滚落,滴在由于紧抓住掌中物而显得整个紧绷、发白的左掌背上。天,确实太热了。
行宫是新建的,门椽上、窗棱上满涂着厚厚的油脂。硬木摩擦着门腊,引出一串沉闷、暗哑的“吱呀”声,扯的人心头直发沭。胡亥明显感觉到头顶的皮肤随着似乎永无休止的拖曳声一阵阵聚拢、抽紧,挤出一粒粒坚硬的肉块。他甚至已分不清此时额头上滴落的究竟是汗水还是肉粒了。
室内很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纸隐隐照出卧榻的轮廓。榻上躺着一个人。
胡亥下意识的停了停,深吸口气,把恐惧连同汗水一起逼出体外,顺着沉重的铠甲淌到地上,几乎汇成一汪小水潭。
胡亥不喜欢穿铠甲,从来都不喜欢,即使率众平乱,身在万马军中时也未曾喜欢过,更何况如今正是酷暑当头。但他还是穿了。有生以来头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高兴的、自愿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穿了。
刚从门背上抽离的手不自觉的来到左腰间,像抓免死金牌一样牢牢握着朴实无华的剑柄。汗水依然不间断的渗出,喘息声却渐渐平复了。
“龙……泉…………”
“嘎!!!”胡亥的脸色瞬间惨白,龙泉宝剑应声而出,在月光的映衬下泛起一层诡异的青紫色,笔直反射到卧榻上的苍白人影。
“呜……”人影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适应突来的光线。“放下。过来。”怪异的语调。不算苍老却又说不出的沙哑、低沉,像是喉管被利刃割开后再缝上的。
胡亥没有动——他花了很大心力才阻止自己向前移动——死扣在掌心的龙泉宝剑微微颤抖着,摇散了一弧青辉。
似乎从未想过有人胆敢违抗自己的命令,人影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过来。”怪异的嗓音愈发低沉,低的让人汗毛直竖,低的……不像是人在说话了。
胡亥依然没有动,龙泉剑却交到左手,举的更高、更稳。他,似已铁了心了。
人影的眉头促得更紧。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事实上,他原本很可能是打算站起来,走过去,好好教教那个胆敢违背自己意愿的人何谓服从的。然而,他太虚弱了。虚弱到单单撑坐起这具瘦弱不堪的躯壳便已耗尽几乎全副心力,甚至为了维持细弱的几近断绝的心跳,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吸气,喘的像个濒死的溺水者。
胡亥也皱起了眉头。
始皇帝,嬴政,庄襄王的儿子,他的父亲,一个下贱歌妓所生的残暴君主。甚至还可能是个野种!当然,如此等“恶意中伤的流言”在他承继秦王位之后就顺理成章的“不攻自破”了。待到八荒六合皆归一统,这则曾经搅的人人自危的流言愈加显得可笑而微不足道。
天下只知有个秦始皇,至于皇上的爹到底姓什么,爱戴什么颜色的帽子,就不是他们能管的着的了。
始皇帝,嬴政,一生杀伐不断。于外,攻赵联齐,灭韩击赵,成就不世之功业。于内,迫反成蛟,杀“父”逐母,将军政大权尽皆揽于怀中。后又为稳固政权,不惜焚书坑儒,削天下之锋镝。他的丰功伟绩、他的残暴统治,再再令人们畏之如避鬼神,敢怒而不敢言——噢,错了。是即不敢言亦不敢怒!
嬴政,一个如许强大的存在,一道不可逾越的雷池,一座把所有人都压的服服帖帖、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泰山!!
嬴政………………
“咳……呼呼……咳……咳……呼……咳咳咳咳……呼呼呼……”
“…………”
“过……咳咳咳……咳咳……过来,父皇有东西要交给你……呼……咳咳……”
“……”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具瘦的不成人形的躯壳被止不住的咳喘震的几乎散架,若非坚信发自嬴政那被丹药严重灼伤的喉管的怪异语调无人模仿的出,他险些要怀疑自己误中陷阱了。
“亥……咳……亥儿……”
“……”他依然没有动。他不敢动!即便床上的苍老人影无论怎么看也无法与传说中叱咤风云、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联想到一起。他怕!不是怕眼前这个病弱的犹如风中残烛的人,怕的是“始皇帝”,是“嬴政”,是这个意味着无上权威的名字!!只要这个名字一天不消失,被冠以这一名字的人——无论其本身是衰老是强壮、是仁慈是阴狠——都难逃被全天下所畏惧的命运!
“畏惧”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不舒服,至少胡亥不喜欢。所以他来了,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握龙泉宝剑——相传为黄帝大战蚩尤时所打造,专斩业龙的宝剑。也是当年追随始皇帝南征北讨、横扫六合的爱剑。世代帝王的佩剑!握着它,便如同抓住了力量、抓住了胜利、抓住了……皇位!!握着它,胡亥甚至觉得要让那个名字彻底消失也不再是痴人说梦了。
“咳……亥儿……过来。父皇有……咳咳……乎……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
“亥儿……”
“……”
“唉…………”嬴政突然叹了口气。很深的一口气。随即像是连生命都一块叹出来似的,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的躯体,颓然软倒在床榻上。
胡亥突然觉得很郁闷——或者说气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坎上,惹得他烦躁的只差没当场吼出来。
不再提心吊胆,不再惊异不定,甚至不再畏惧那个名字。然而,比起此时郁结的气闷,他反倒怀念起方才随时准备赌上性命的颤栗感了。
“亥儿……”嬴政的声音愈加低沉而微弱,感觉不到丝毫生气。“过来吧。父皇……时辰不……咳咳咳……多了……亥儿……”
“够了!!”胡亥猛地虎吼一声,像是要把那些郁结在心底的不明所以的情绪统统吼出来似的扯直了嗓子撕吼。旋即一个腾身冲到龙榻边,龙泉宝剑毫不犹豫的狠插下去………………
静。静得只听的到胡亥粗重的——甚至有些狼狈的急喘声。许久…………
“龙泉……”被剑身的诡异光芒刺的微偏过头,神志反倒清醒了不少。嬴政甚至觉得已经有足够的力气驾临刑场,再欣赏一次自己最感兴趣的极刑了。悄悄扯出一撇无奈的笑意,时辰……就要到了……“有……10年了吧……”
“1·2·年·了。”像要把它捏碎似的紧紧握着剑柄,胡亥几乎一字一顿的从齿缝间蹦出近乎怨毒的话语,“…………父·皇。”
“哦……12年了……”嬴政毫不在乎的望着上方被怨恨与杀意填满的双眼——他当然不在乎,他从未在乎过任何东西。事实上,除了他的江山社稷,他并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在乎的。“龙泉…………原本是预备赐给苏儿的。”
“当然!!什么都该是他的!!!那么我呐?!!!”胡亥刚毅的脸庞被剑身映成了青紫色,看上去阴森而可怖。“您·准·备·留·些·什·么·给·儿·臣?父·皇。”
紧贴在脸颊上的剑身泛着森冷的寒气,不愿最后一丝生命都被这寒气所侵蚀,嬴政一使力坐起了身。“当然有东西留给你。而且……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嬴政笑了,笑的很神秘,却又透着几分难解的悲憧,“就在枕头下边。”
胡亥的脸色微微僵住了。看着嬴政轻轻松松的撑坐起身体,闲适的靠在床头软垫上,头脑中立刻闪现出四个字——“回光反照”。心底的郁闷更深了,似乎还掺进了一丝酸涩、一丝……难以名状的无可奈何。
“怎么?信不过父皇吗?”见胡亥半晌没有动静,嬴政自嘲的笑了笑,缓缓伸手探进枕底。一阵摸索后,苍白消瘦的手中多出了一卷锦帛。
“诏书!”胡亥一楞,却没有接过去,只是瞪着系在上头的鹅黄丝带。
嬴政了然一笑,利落的揭下缚带,将诏书展在胡亥面前。“父皇当真那么不可信吗?虎毒不食子啊……”
胡亥颇有些狼狈的一把抢过诏书,却发现暗淡的月光实在不足以映出锦帛上的字迹。
“别急,回去再看吧。先……咳咳……先听父皇把……咳……咳咳咳……把话……说完……”须臾间,嬴政再次虚弱下去,比之前更形虚弱。以至于胡亥不得不一手揽抱着他的肩背,一手托住他的後脑,耳朵几乎贴上已然泛出暗紫色的双唇才勉强听见有若游丝般的话语。
“朕……归天之后,葬于……河……河川湖泊处,且勿……且勿归入皇陵……”
“什么?”胡亥骇然的抬起头盯着眼前人。那个成天求神问卜,甚至妄图通过“仙丹”来延续他的帝王梦的人,居然不愿归入皇陵?!!
嬴政的口唇蠕动着,胡亥却震愕的忘了伏下身来。等他再次惊觉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一句话:“……不要怨朕……苏儿……也……也不要怨朕。朕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为了……江……山社稷,千秋……万……代……”嬴政的声音越来越弱,话到此已然後力不济。他合上双唇,用足全身的劲力狠狠吸了口气,“好累…………若有……来世……世,再不要生在……帝…………”声音嘎然而止。
胡亥缓缓抬起头,默不作声的望着怀中的身体。许久……………………
~~~~~~~~~
黎明前,河边。一条很寻常的河。寻常的甚至没有名字。
河滩上一支方才编成的还泛着新鲜翠绿色的竹筏静悄悄的躺着。筏子上同样静悄悄的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他很瘦,瘦的只余皮骨,但显然不是天生成的瘦弱。突出皮外的骨架不算太宽阔,但流畅的股形再再显示出只要附上足够的肌肉,他即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不世良将。然而,与整体感觉截然相反的,他的脸庞过于佾艳了。配上此时瘦弱不堪的身形,倒有点像是……佞臣。
胡亥神情怪异的望着筏子上的人。过去还不太明显,如今纤瘦至此,把一张完全遗传自太后朱姬的妖艳脸庞彻底暴露出来。
白衣一件、竹筏一叶,谁能想见,宇内仰望、八方震慑的始皇帝嬴政,最终也不过如此…………
深深吐了口气——把所有恩恩怨怨都吐得干干净净,弯下腰来,微一用力,竹筏载着一代帝王悠悠的飘向远方。
最后望了那个赐予自己血肉之躯的男人一眼,胡亥毅然回首,大步离去。
~~~~~~~~~
数日后,始皇帝下诏:削蒙恬兵权,赐死公子扶苏。
三十七年八月,始皇车驾经由九原,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继位,号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于骊山。
十月改元,为二世皇帝元年,胡亥年二十一岁。大赦天下。李斯仍为丞相,赵高为郎中令。
元年十月,二世下诏:
始皇帝功过三皇,德超五帝,寝庙祭牲及山川百祀,应将始皇列入,并增重其礼。今后天子只在始皇庙祭祀即可。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一道老旧的石墙,一条诡秘的人影……………………
“咕嘟……”阿呆使劲咽了口口水,缩在墙角下不敢动弹。天可怜见!他实在是憋急了,才冒着风雪严寒遛出来造福一下主子墙头边的苦命小草。谁晓得,就这千年难得一次的好心,居然让他好命的得以一睹一年来搅得整个村子闻“声”色变的“鬼音”!!
村里的老人们总是说,富贵人家冤枉多。越是大富大贵的所在就越容易聚着冤魂…………
看着墙上那条忽高忽低、忽胖忽瘦、忽扁忽圆的影子,听着从影子里发出的近乎呻吟的诡异声音,顺便再想想前村黄大妈讲的怨鬼的故事……………………………………………………
突然!一个绵软的东西无声无息的搭上肩头。
“啊!!!!!!!!!!!!!”阿呆像被毒蛇咬了屁股一样一蹦三丈高。
“阿……阿呆哥?”红姑的小手僵在半空中,一时还无法从小情郎堪比“鬼音”的尖叫声中恢复过来。
“红……红妹?嘘!!!!”一看是自己好容易才追到手的小美人,阿呆立刻保护欲泛滥的把她揽进怀里,粗硬的手掌牢牢堵住美人香唇。生怕让“鬼音”发现了,被抢去当鬼新娘。
“阿……呜……”
“嘘!!!别出声!让鬼音听到了………………嘎?!!!”阿呆的脸色瞬间惨白。鬼音……鬼音……鬼音居然……不见了?!!难不成…………阿呆僵硬的转了转脖子……没有……没有…………还是没有………………被冷风冻僵的脸渐渐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绿……哪里都找不到。鬼音该不会……发现他们了?然后一直跟着他们?把红妹抢去当鬼新娘再把自己炖来吃?
“呜……呜呜……”鬼……鬼音……一听说鬼音在这儿,红姑立刻乖乖的缩在阿呆哥怀里,没有一丝反抗的任他抱着。两只大眼睛闭得紧紧的,深怕看到鬼音正在看他们。
一对小情人楼在一起,抖抖索索的一步步往后退去…………
突然!!
“咿呀!!!!!!!!!!!!!!!!!!!!!!!!!!!!”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毫无预警的自方才“鬼音”飘荡的墙头里传出。
“啊!!!!!!!!”小情人们再也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恐惧,一转身没命的朝村外跑去。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还是那天晚上,还是那堵墙。唯一不同的,阿呆哥和他的小红妹已经相携逃命去了。而,“鬼音”…………………………
……………………………………
“公子?!!!”
“公子您怎么了?雁雁、素素快来帮忙啊!!”
“公子摔疼没有?”
“公子您出个声啊!”
“公子不要吓我们啊!”
“公子您还认得妾身吗?”
“公子您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公子…………”
“公子…………”
“公子…………”
“呜……你们…………”一跤跌的七混八素的蛟祀,为了安抚四个眼睛里快能煲出汤的大美人——顺带也让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得以享一时之清静——硬是从几乎被下挫力压瘪还未曾恢复的胸腔里挤出一口气来。“先扶我起来……”
果不其然。虽然蛟祀现在的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四美人还是立刻停下唇舌轰炸,同心协力把她们夫君稳稳当当的“搬”到十步外的小凉亭里。月暗无光的夜里,看她们熟练到闭着眼都能摸到凉亭的架势,显然不是三两次就训练得出的。
“公子~舒服些了吗?素素刚泡了壶茶~”
“公子~还疼吗?半半给您揉揉~”
“公子~没摔伤吧?莫莫好心痛哟~”
“公子!!!!您流血了?!!!好多血啊!!!!”雁美人伸出一双被鲜血染红的玉手,惊的花容失色。
“啊!!公子!!!!!!!!”其他美人一听,立时惊慌失措的跳起来,前前后后在蛟祀身上翻找伤口。
“没事的。别担心,不是我的血。”已经喘过气来的蛟祀,眼看着诸位美人秋波中水气荡漾,堪堪就要往下落了,连忙微站起身,从屁……呃,尊臀下边拉出一只扁塌塌、烂呼呼,还在滴着猩液的…………猫…………………………
“…………………………”
“………………………………”
“……………………………………”
“…………………………………………公……公子……”半半苍白着一张俏脸,迫于形势——其他三位美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不得不挺身而出,“这个是………………”
“一只猫。”
“一只…………猫?”
“一只猫。”蛟祀笑的有点困惑。他的美人们怎么了?连猫都认不出了?
“您确定它是…………猫?”
“是…………吧……”被她问的连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蛟祀把那摊应该是猫的东西提起来,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那摊烂肉里一阵翻搅,然后小心翼翼的夹出一小坨看起来更恶心的东西。“看!肚子里有老鼠!!真的是猫!!!…………………呃………半半?”
“……………………………………………………”终于,坚韧不曲的半美人也良心发现,跑去陪她的小姐妹打麻将了。
~~~~~~~~
屋子很大,却不放置任何桌椅,只有三张跪垫冷冷清清的躺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陵台上,一个大的有些离谱的青铜香炉沉闷的挡在主位前,一炉清香终年不绝,把整个屋子都薰的渺渺茫茫的。
蛟祀端端正正的跪在正中垫褥上。一身狼狈血污已然洗净,换了套时下贵公子中流兴的碎花紫绸袍。高束腰、垂浣绦,襟长直没脚背,前高後低,两袖肥大。衬上他算不得粗壮却也挺拔有致、虎虎生威的身形,俨然便是一副将相之才!
然而,有句古话叫做:“人不可冒像,海水不可斗量。”(……)另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绣花枕头一包草。”(…………)似乎还有这么一句话:“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___=|||)
蛟祀跪在列祖列宗的陵位前,跪的端端正正、一动不动。他的头微微低垂着,被松花脂、刨木水浸的油亮油亮的黑发伏贴的束在脑后,用一根与衣袍同色的绸戴松松绑着,挽了个髻,却没有加冠。当今天子重农桑、轻商货,一个商人即便富可敌国,家中若无人入朝为官也是没有资格加冠的。何况郭家不仅和“富可敌国”挨不着边,就连与普通大商人攀交的资格也靠不上。撑足了,勉强算是个乡绅。
蛟祀跪了很久了。这没什么稀奇的。十天里少说也有八天半的时间他都得来这儿罚跪,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还得一头跪着一头听老爷子不厌其烦的向连名字都记不清的祖宗八代哭诉自己的不孝。今个儿算他运气——也不知睡梦中拜对了哪路尊神——就在他洗干净耳朵预备恭领教诲的当口,家里居然来了客人??听说还是个得罪不起的贵客??!!天晓得,打一年前他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据他那个三天两头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老爹讲,那是连阎王老爷都受不了他这个懒鬼、色鬼、笨鬼,才一脚把他踹回来好让自己少长几根白头发——就从没外人进过他家的大门。
说起来,他还真不是普通的命大。大风大浪的天跑去学人家摸鱼——是真的“摸鱼”。结果鱼没摸着,一道闪电打在后脑勺上,他就直挺挺的倒进河里让水给冲跑了。阿娘闻讯哭的连眼都瞎了,老爹撒下大笔银子发了疯似的到处托人沿河找——阿娘伤心倒是真的,置于那个始终看他不顺眼的老头……嘿!天晓得是不是他自个儿掰出来的——全村的壮汉都出马了,整整三天沿河寻了个遍,连半根头发都没捞着。老爹寻思着是没指望了,当场傻了眼。要不是想到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婆等着他养,真想一头载进河里陪他的宝贝儿子去——听到这里,当时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蛟祀立刻毫不客气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他终于有幸见识到什么叫做“吹牛不打草稿”——于是乎郭老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挪回家去。正想着该怎么安慰老婆的时候,突然天空一道惊雷——蛟祀再次毫不吝啬的送了两个卫生球。死老头!还来!一天到晚打雷打雷。夏天早过了好不好?哪有那么多雷好打!——在雷光照亮下,郭老爹震惊的发现他失踪三天的儿子居然就躺在家门口的河滩上?!!果然是他爱子心切感动了雷公——这回蛟祀干脆把眼睛闭上,懒得再翻了——然后他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把儿子抱回家——看了眼那个瘦小苦干的老头,再摸摸背上连大夫都搞不清怎么弄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擦伤,蛟祀立刻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他是被拉着脚拖回来的——老爹请了村子里最有名的大夫,花上整整三个月才把儿子救醒。谁知儿子醒来后竟然谁也不认得了?!!老爹伤心欲绝——…………………………蛟祀睡着了…………——不过,总算命是捡回来了,不幸中之大幸阿!上天已经够仁慈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于是乎郭老爷子认命的拉着儿子一个一个重新介绍家里的亲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圈绕下来,绕的蛟祀头晕目眩,差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这他倒还能忍。可是,那个见鬼的死老头居然说什么怕他再傻乎乎的掉进河里去,于是决定从今往后都不让他出门了?!!!!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大闺女,成天藏在家里像什么样子!!为了维护男性的权利和自尊,他勇往直前的整整吵了郭老爷子三天三夜!什么能用的不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只差那些女人的专利: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郭老爹崩溃在他的疲劳轰炸之下,勉为其难的同意只要他给郭家留个后,爱上哪儿去随他。于是乎,号称“色中恶鬼”的蛟祀,开开心心的一连娶进四个美妾,享尽齐人之福。然而,男人毕竟不可能成天搂着老婆过日子。就算自己再努力,真要等到美人们生下一男半女——哦,一定要男的才成——起码也是一年后的事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整天缩~在里边?!(这句…………汗~~~)不让走?遛,总成吧?呵呵~前门看着走后门,后门锁着偶翻墙!!啊哈哈哈哈~~~于是乎,平安村的“鬼音”出炉了!!!
月亮已然升上半空。蛟祀整整跪了两个时辰居然…………一动未动!!窗外,早该睡着的八哥突然丫丫的叫了起来,蛟祀会安安分分的跪那么久,似乎连他都觉得不对劲了!
突然,蛟祀像是被八哥的叫声惊动了,身子往前倾了倾……再倾了倾…………又倾了倾………………终于………………“哐!!!!”青铜香炉整个翻倒下来,香灰撒了他满头满脸……
“公子!!快来看啊!今个儿来的是位公子啊!!!公子!公…………呃………………”雁雁兴奋的推开门,立刻钉在原地,“公…………公子?”
“呃……咳咳咳………………谁把香炉放到我房里头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那个……公子…………这里是祠堂啊。”
“………………………………嘿……嘿嘿……”蛟祀愣了愣,抹抹脸瘪笑了几声,“那个…………嘿……这儿太闷了,我随便说说带动带动气氛。嘿嘿……”
“………………”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哦!妾身是说,家里来了位贵客。”
“这我早晓得了。”
“不是普通的贵客!是位公子!!”
“废话!公子有什么稀奇。你家公子不也是公子?!”蛟祀有点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不是不是!不是公子的公子,是公子!!”雁雁急得不知该怎么说,“就是……就是…………就是皇帝、王爷的儿子!!”
“什么?!皇帝的儿子?!!!”
“恩!!”
“到咱们家?!!”
“恩!!!!”
“…………………………走!瞧瞧去!!”
~~~~~~~
表怀疑,这个傻傻的就是主角之一,而且绝对是上集出现过的人物!至于另一个主角上集中当然也出现过^^
有兴趣的话猜猜看吧^^b
~~~~~~~~~~~~~~
朔风凛冽,草木枯黄,虽然只是仲冬,但疾风吹刮在脸上,就已像刀割的一样。然而,这让人钻进了热被窝就打死了也懒得再出来受冻的鬼天候,恰恰便是皇族出猎的大好日子。
秦人尚武,尤重骑射。每年的田猎都被皇家奉为与祭祀同重,不得稍有差弛。然而,与燕赵之地盛行的春猎、秋猎截然不同的,秦人自有一套特力独行的原则。自先秦时起,上便有明律:春,为百□□配孕育之期,禁猎;夏秋为幼兽初生哺乳之期,禁猎;到了深秋严冬,万物凋零,幼兽已可脱离生母自立,才准行猎。足可见,“秦皇扫六合”实乃经年积下的功德,决非一朝一夕足以成就。
“皇上,”阴阳怪气的凑到胡亥耳边,赵高那双过分上吊而显得狡诈、阴狠的吊梢眼此时眯的只余一条斜线,“公子婴至今未归。”
“嗯。”胡亥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轻轻一挽缰绳,乌丸宝马通灵知性的猛地人立而起,往前跃跨了一大步,足有3、4个马身。
赵高骑的白马纵然神骏,却哪里经得起马中之王乌丸的突然发难,立时悲嘶一声,狂性大发的一路冲向陷虎坑。赵高眼看势色不对,连忙窥准机会,一松缰绳,滚跌入路旁的枯叶堆中。狼狈是狼狈了些,总算保住了性命。
“赵高,”低头爱怜的抚摸着乌丸雄骏依旧的脊背,却无奈发现爱驹油亮的毛皮已然开始有了松弛的迹象。“你老了。”追随始皇帝半生驰骋疆场、南争北讨,如今故主已逝,你,也不复当年之勇了。
“奴才当真是老了。”不知何时,赵高竟已半脸泥、半脸血的爬了起来。满布皱纹的老脸上堆满阿谀的笑容,“不过,就算奴才再年轻个30岁,这一跤也还是要摔的。”
“噢?”引导着爱驹朝兵勇汇集处踱去,胡亥穷集无聊的随口应付道:“郎中令就那么不济事?”
“嘿嘿……在皇上面前哪有什么济不济事的,奴才…………哎哟!!”突然,赵高捧着腕子跌倒在泥地上,整个人血色尽退,“皇……皇上……奴才……奴才只是想…………”
“哈哈哈。朕的乌丸企是你可以碰的!还不与他赔罪!”
“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有眼无珠,奴才不知好歹得罪乌大人……不不,乌殿下!乌殿下!!请乌殿下千万原谅则个,在皇上面前给奴才求个情,饶奴才条小命。奴才这儿给您磕头了!奴才这儿给您作揖了!………………”
“哈哈哈哈……”胡亥忍俊不禁,豪迈的大笑了一通,倒也把方才突来的郁闷压了下去。赵高那小人纵有万般不是,只这一点便有留下他的价值。怪道始皇帝生前也对他宠爱有加呐。“行了,赵高。别在这儿丢‘郎中令’的脸了。公子婴那儿……万无一失吗?”
“嘿嘿……皇上。”赵高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凑到胡亥耳边,“奴才为您办的事儿,皇上旦放宽心。公子婴天数已终,就是大罗金仙也…………”
“报!!”突然,一道被数九寒天冻的有些沙哑的嗓音生生打断了赵高阴柔的声线。“启奏万岁。”
胡亥颇有些不悦的扫了来人一眼,“讲。”
“启奏万岁,公子婴到。”
“什么?!!”赵高猛地跳了起来,原就奸细的小嗓门愈发刺耳,“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来得了?!!!怎么可能来得了??!!!”
“你是在问朕吗,”胡亥轻描淡写的望了赵高一眼,缓缓取下斜挂腰间的龙泉,状似不经意的轻轻抚摸剑壳上的古老撰文,“郎·中·令。”
赵高忍不住一阵冷颤——皇上发怒了。死白着一张被恐惧扭曲的老脸,赵高发了疯似的狠命抓住传令官胸前的铁甲片,“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来!!怎么可能!!!!!”
“他…………不,公子婴……公子婴确实到了!小人……小人……噢!皇上!您看东面烟尘滚滚的,确是公子婴率座下5000铁骑到了。”
“噢?”已然拔出一半的龙泉宝剑缓缓入壳,“5000……铁骑……”胡亥挑了挑左眉,看向愣在原地的赵高,唇角边逐渐泛起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5000…………铁骑?!!”赵高也开始笑了,笑的怪异莫名。“启奏皇上。一月前公子婴公然抗旨,拒不参加田猎。如今田猎之期将尽,他又领5000人马擅闯上林禁地,妄图截断皇上归路。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阿!!请皇上裁处!”
看着赵高像模像样的跪在传令官边上,一脸“忠臣不惧死谏”的耿直相,胡亥的笑意更深了。
当年,始皇尚在世时,公子婴就一向与赵高不睦。甚至还仗着始皇恩宠,当殿直斥赵高媚上作乱、陷害忠良。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公子婴失宠,他哪还有不抓紧机会报复的。然而…………
“哼……”胡亥突然冷笑了一声,赵高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皇上?”
公子婴原本是胡亥最喜欢的侄子,比二世小不了几岁,但少年老成,喜读书,颇有才智。他身高八尺,龙眉凤目,年岁虽幼,却生俱帝王风采。始皇生前非常喜爱他,常开玩笑说,为了这个孙儿的长相,他实在应立婴的父亲为太子。殊不知,就因了这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他最疼爱的孙儿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想到赢朕在九泉之下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胡亥笑得更深、更冷,甚至已有些……疯狂了。
“皇……皇上?”似乎连赵高都感觉到他突来的疯狂念头,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微颤抖。
“赵高。”
“奴才在。”
“婴是朕的爱侄,谁再敢说这种无凭无据的话,小心朕灭他九族!”
赵高激零零打了个冷颤,但他没有放弃。皇上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公子婴,今天你插翅也难飞!!!
“奴才有证据!!”
“噢?呈上来。”
“启奏皇上,”赵高又跪前一步,继续装起了他那副不伦不类的忠臣像,“证据就在公子府中!请皇上先把公子婴压下,奴才才敢差人去取。”
“嗯?”胡亥引着爱马转了个身,面向前方烟尘弥漫之处,“如此岂非任你栽赃了。”
“奴才岂敢!!”赵高连忙诚惶诚恐的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顾不得青紫的额际,阴笑着抬头奏道:“陛下圣德,明察秋毫,当可着李丞相派人随同前去,也好相互督导。”
“李斯?!呵……李斯……”
尘头渐渐落下,公子婴与他的5000铁骑赫然立在面前。
人上马,箭上弦,隔着厚厚的禁卫军、弓箭队,两厢人马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
~~~~~~~~~~
公子婴闲适的坐在马背上——一匹神骏非常的大宛汗血。长途跋涉并未曾减却他几分光鲜,反倒让白皙的脸庞更添一抹自信的红晕。
“皇叔。”好看的嘴唇轻轻裂开,露出不算太白却相当整齐的牙齿,“别来无恙否?”
“放肆!!”尖细到颇为恼人的嗓音。胡亥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他,“皇上面前竟不下马!分明欺君惘上,意图不轨!!”
不知是大度的不愿与小人计较,还是觉得那个宦官根本不俱引起自己注意的资格,公子婴丝毫没有为赵高的当面叫阵动怒——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皇叔,”依然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口唇间带出的白雾却浓重了许多。“可知婴为何迟迟不能赶至?”
“分明是你借皇上田猎之际聚众谋反,图谋不轨!!还敢在这儿狡辩!!”赵高的嗓子尖的像一根锈迹斑斑的针,刺的人耳鼓生疼。分明是不被人放在眼里,有些个恼羞成怒了。
公子婴无奈的耸了耸肩,“皇叔,想知道臣子们怎么看‘你的’郎中令吗?”
“噢?”有意识拖了个长音,胡亥微微侧过头不阴不阳的撇了苜自吓出一身冷汗的赵高一眼。“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一听主子明着袒护自己,赵高长长吁出口闷气,腰板儿也不自觉的挺了挺,只是再不敢胡乱插话了。咬着牙狠狠瞥了公子婴一眼,拼了命也要整垮他的决心愈发坚定了。
“皇上说没有必要,那就一定是没有必要了。”有形的红唇咧得更开,不止牙齿,连粉红色的舌尖也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关于爱侄意图谋反的谣言,朕倒觉得很有必要澄清一下。”胡亥也在笑。淡淡的,不那么文雅却很有气势。
“呵……”公子婴干脆笑出了声,“既然皇叔认为有必要,臣侄………………”
“哇啊啊啊啊!!!!快接住我!快接住我!快接………………啊呀呀呀!!!!”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雷般巨响,硬生生把两下里数万将士齐齐震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公子婴的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莫名,或者说……哭笑不得。他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大叹出一口闷气,随即一拉缰绳,识趣的错开身去,让胡亥疑惑的眼神得以毫无阻碍的落在他身后那一团尘沙飞扬处。
沙土渐渐沉下,胡亥的脸色却越来越古怪。他以为他会看见一个人,可事实上他却看见一顶轿子。看见轿子并不奇怪,因为轿子原本就是用来坐人的。可是,看见一顶轿顶朝天还有半截插在泥里的轿子就绝对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胡亥不明所以的看看轿子,又看了看公子婴。
接收到胡亥询问……或者说逼问的眼神,公子婴万分无奈的挥了下手,他身后的八名贴身铁卫立刻干净利索的一跃下马,两人一角把轿子从土里拔出来。
“哇咿呀………………呜……”轿顶离开地面的一瞬间,一团不明物体带着又一声惨叫狼狈的从轿门中滚了出来,扁扁的贴在地上。
许久,那团东西动了动,闷哼一声,爬坐起来。是个人。
“有刺客!!保护皇上!!!!”赵高突然尖着嗓子大喊一声,一众将官这才如梦初醒的一拥而上,挡在胡亥身前,深怕对方突然发难。
“刺客”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看来随时都会栽倒。
“呜……痛……没人看见吧?呜……丢脸丢到家了……呜……地上哪那么多石头……呜……这什么破轿子嘛……呜……快过年了,压岁钱还没拿呢……(………………=____=|||)”
听着“刺客”头不搭尾的喃喃自语,公子婴的俊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咳……蛟祀,你不是想当大将军吗?皇上就在跟前,还不上去讨个职位。”
“呜……大将军……呜……压岁钱……呜…………………………皇上?!!!!”一听皇上就在眼前,蛟祀一蹦三丈高,大步流星的赶到禁卫军阵前,大咧咧一跪,便是三个响头。“皇上,请赐草民一个职位吧!”嘹亮的嗓音却带了五分沙哑。
“你……”胡亥艰难的咽了口唾液。错觉吗?方才一瞥之间,他竟看到了……“你…………蛟祀?”
“草民蛟祀。”
“………………抬起头来。”
蛟祀一听让抬头,准是职位的事有着落了,立刻喜滋滋的抬起头,还不忘免费奉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哐!!”龙泉宝剑掉落马下。
“嘎!!”赵高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啪!!”李斯从马上跌了下来,“皇…………皇……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
蛟祀独自站在上林猎场上,望着跪满脚边的皇族、世家,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
~~~~~~~~~~~~~~
这下总该知道是哪两个吧??
再猜不出打屁屁^^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