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同一个夜晚，不同的结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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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瘦子的躯体不受控制地滚落楼梯，其余几人呆立不动，各怀心事，甚至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拉一把。
“怎么了，”楠姐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受到过去伤势的影响，除去在能力造就的屏障中，其他时候她的双眼基本上什么也看不见。
“王霸死了……不，可能还没有，但他失去了意识，不小心滚了下去。”小乐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楼梯上。
胖子扣了扣手上的金链，汗津津的脸上收敛了笑意，脖颈的横肉相互堆叠挤压，他紧皱眉头，嘴角却向上扬起，竟有几分可怖，“你们这些废墟的……不会是在给我们这些‘散户’设套吧？”
“怎么，想拿我们当‘敢死队’？”胖子脸上的汗更多了，滑腻的白肉几乎支撑不起他的表情，他望向楼梯上的小乐，细小的眼睛中满是狠毒。
眼见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楠姐替小乐接下了这招，小乐太过年轻，面对胖子的质问只会支支吾吾，反而可能扩大误解，“你误会了，我们应该是遭到了袭击。”
小乐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楠姐的话后却又紧张起来。
“袭击？”胖子的语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手上已经放松了一些。
“废墟和你们的合作自然是有诚意的，”楠姐状似叹了口气，她反手从空间纽中取出了一个小硬币，沿着声音的方位径直抛向胖子。
胖子没有接住，而是任由其落地，发出不符合外表的沉闷声响。
“小乐，将它打开。”
“是，”小乐走下楼梯，弯腰在硬币上按了一下，一串数字出现在其光滑的表面。他在自己的光脑上输入数字，随之将内容投影在半空中。
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悬浮在空中，“这是我们为这次合作准备的报酬和资源。”
胖子单是瞄了几眼就有所意动，尤其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瓶，更是使他腕间金链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将刚才的顾虑一股子抛之脑后，急不可待地转向楠姐，“这个莫非就是……”
楠姐点点头，“是‘废墟’从变异区域里提取出的能量，可以提升能力者的异能。”
“这是预付款，”她指挥小乐将硬币递给胖子，“剩下的得等我们走出‘未知’再说。”
胖子早已眉开眼笑，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他欢欢喜喜地接过硬币，迅速丢进了自己的金链子里——那原来是一个异形空间纽。
“误会，都是误会一场，为了咱被困的人类着想，这个忙我是不得不帮的，”胖子满脸堆笑，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陆七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和你们走上这一回！”
小乐撇了撇嘴，这个胖子嘴里就没一句真的，现在已经把楠姐吹成什么天仙，又把他说成是什么少年英杰……收到楠姐的眼神提醒后他才收敛了一点脸上的鄙夷之色，“袭击？楠姐，袭击我们的是什么来路？”
楠姐皱眉看向楼梯口，这个唯一退路此时却显得有些幽森，“无形之物……相关资料记载最少，具体的可能还要回去问问季一平。”
“但就目前而言，我们需要先确定王霸的情况，深入黑暗恐怕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
空。
这是小乐深入黑暗后的唯一想法。
因为光线无法穿透，黑暗如同森林中的迷雾一样阻挡了他们的窥伺。
他们就像步入深林的猎人，被树木的阴影所笼罩，满眼只有树叶，却不见猎物逃离时叶片的微颤。
静。
他只能听到呼吸声。
呼吸悠长而安静，应该是楠姐，她是一名优秀的猎手，将自己很好的与环境融为一体；呼吸短粗间或有一两声磨牙声，应是胖子，他身形虽壮但内里太虚，是一名持着□□的普通猎人；呼吸急促，不时有吞咽声，应该是自己吧，还是个新手，头一回捕猎，急切地想要抓到猎物来证明自己……
不对。
他低头看向下方。
为了方便探索，保证不掉队，他们三人用绳索连在一起，各自负责上中下三个方位的探索，避免漏掉任何角落。
他们在一个空荡荡的走廊中，走廊四面封闭，尽头也被水泥块堵死，除了他们下来的楼梯，没有任何出入口。刚刚滚下楼梯的瘦子也不见踪影。
但他却听到，不，准确说是“感受到”当他们向着走廊深处前进时，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不是呼吸，他蹲下身靠近右边的墙角，然后又前前后后地感知了一下……
胖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因为小乐好几次差点撞到他，“老弟，你这是……”
“是声音！”小乐突然惊呼出声，他看不见楠姐所在的方向，只能对着黑暗一拍脑门。
“声音不对！我们处于封闭的走廊里面，但我们的脚步却没有回音！”
他又跺了几脚，就像踩在了绵软的地面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脚步声，没有回音……我却听得见你们的呼吸还有说话……”
小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楠姐曾经说过，制造幻觉的家伙并不能改变现实带给你的感官刺激，你所听所闻所见皆是真实……这里是我的幻觉？”
就在他察觉到所谓“黑暗”的虚妄时，黑暗如潮水般退去，真正的现实如同打翻的颜料盘重新映入他的眼中。
他仰面躺在地上，才从恍惚中苏醒。
楠姐此时正勉力支撑起屏障，破碎的墨镜被随意丢弃在一旁。屏障之外，血光映天，不详的暗红色阴影自他们下方地面上的刻痕而起。枯手状的阴影不断抓挠、蚕食着屏障的金光。
胖子半卧躺在他的旁边，紧紧捂住腹部，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他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朝外看去——
他们正处于一个堡垒式地下结构，和尚未完全建成的地表不同，地下部分结构井然，却略显破败，细细看去，竟和地上布局完全相同！唯独不远处的“启世塔”只剩断壁残垣，他们所在的“花园餐厅”也完全消失，仅存一片空地。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站着许多机器人，它们或缺少手脚，或缺少头颅，众多机器中，唯有球形的“老板“部件齐全。它独自立在机器遗骸之上，圆滚滚的身体被火光照亮，黑色的藤蔓自其身体向外蔓延。尽头，一棵漆黑的树耸立在“启世塔”原来的位置上，无数黑色根须向下延展隐匿在黑暗中。
建筑的废墟中，那棵树显得格外突兀。当小乐想要仔细观察时，却觉得视野中的“树”似乎发生了什么说不出来的扭曲，仿佛“树”本身并不存在于现实，所以客观上并不能看到……“树”这个概念仿佛是什么人硬塞入他脑中的一样。现实的扭曲让小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再次跌倒在地。
楠姐发现小乐已经清醒，头也不回地出声提醒道，“不要盯着那个看！这里才是真正的‘空港’！现在情况危急，我以后再给你解释，总之先帮胖子止血！”
小乐闻声摇摇晃晃地站起，咬牙转向胖子，却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季一平，他正倒地酣睡。除了他之外，法阵覆盖的范围内还睡着许多人类。
小乐欣喜地扑向季一平，“哥，哥！哥，你没事吧？”
季一平仍像软泥似的瘫倒在地，没有一丝反应。
“不要管他！我试过了，现在还唤不醒他们，他们的精神还被困在另外一个维度……你快去救胖子！”
小乐看着季一平肿胀的双颊，终于意识到楠姐口中现状的危急。
胖子情况不容乐观，他伤势很重，腹部伤口的血不断从指间涌出，怎么也止不住。小乐颤抖着从空间纽中拿出了止血凝胶，却对着几乎将他一分为二的狰狞伤口无可奈何。胖子嘴角噙血，手上却一把夺过凝胶，胡乱塞到伤口里。
淡蓝色的凝胶见血随即变成固体，层层叠叠的胶膜死死锁住喷涌的血流。“年轻人还是嫩了点啊，”他忽地笑出了声来。
这个人在危急时竟一反常态地镇定自若。
“我……”小乐有些慌乱，说“自己能行”是一回事，但真的要付诸实践的话，他却自付还没有这个底气。
“多谢赠药！”胖子一口气饮下小灰瓶中的液体，“接下来就让老陆我给你们露一手吧！”
他将手覆向地面，霎时间，数个大小不一的黑色球体从虚空中涌现出来，扑向屏障外前仆后继的机器人。机器的手臂、胸甲在接触到球体的瞬间就消失不见，零碎的碎片也一并被吸入虚空中。一路上球体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径直飘向“老板“所在的遗骸山，洞穿层层包裹的黑色根须。
头顶，那不可名状的“树“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声又一声，震得小乐鼓膜生疼，他简直无法想象一颗植物竟然会发出野兽般的声音。
在其叫声之下，刚刚因洞穿而瘫痪的机器覆上了一层黑色的细小根系，竟又重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向屏障攻去。
小乐忙催动火焰，在灼烧之下，根系纷纷褪去，发出细小的哀鸣声，锈迹斑斑的外壳重新暴露在他的眼前。
随着机器一个个轰然倒下，血色刻痕的攻势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楠姐几乎要抵挡不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根系似乎不再满足于操控金属躯壳，转而控制起未被屏障所保护的人类躯体。再又一次操纵黑洞躲过扑来的人类后，胖子汗流浃背，他差点废了那个家伙的右腿！
“我们只能撑，能撑多久是多久……“楠姐的肩膀耸动着，她受伤的眼睛爆裂般地疼痛，但仍死死盯着脚下的法阵，试图解读其含义。不可名状的言语在她的耳边涌动，一次次试图突破她理智的底线，但她也一次次地将自己从恐惧的海洋拉起，以意志为舟对抗滔天巨浪。
“这真的有尽头吗？“再一次目睹被打倒的机器重新站起后，小乐有些绝望。
胖子一言不发，他被血浸透的外衣已经说明了其糟糕的身体状况。
楠姐闭上了眼，但坚毅的神情已经说明了她的决心。
小乐催出最后一批火球，仰面朝天。这废弃的空间站中，他们又该怎么等到后援呢？即便被漫天根系覆盖，在间隙间，他恍惚可以看见空间站防护罩外的星空。
天上亮光一闪，似是有流星划过。
“救救我们，无论是谁……“他喃喃道。
似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倾听流星许下的愿望。当他们逐渐陷入绝境之时，异象突生。
最开始，像是一道微风，轻柔地拂过他的双颊；离去时，却又像青梅竹马临别的絮语，像恋人若即若离的唇齿……小乐突然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家乡，外婆煮的南瓜汤鲜甜绵软，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像是粗糙的大手习惯性地揉乱他的头发。
他感觉……一些不经意失去的东西重新充盈了他的躯壳，就像是灵魂重新扎根在了抚育它的土壤。
他的眼角流下泪水，不知何时他已然热泪盈眶。
几乎是直觉，楠姐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的异常。她下意识地想要大声提醒其他人，却惊讶地发现困扰她已久的低语消失不见。一只手拍向她的肩膀，又一只手托起她酸软的手臂，一双双手不知从哪里骤然浮现，接替她支撑起黯淡的屏障。霎时间，屏障似乎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金光乍现，阴影逐渐退却，直到被逼回法阵。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许多人，那些脸庞熟悉却又陌生，他们嬉笑着、吵闹着冲入光芒。一些影子停下了步伐，低头没入失去意识的躯体；还有些影子围绕着屏障打转，他们似乎有些迷茫，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看着这一幕，楠姐下意识地在飘渺的白影间寻找着熟悉的面孔。最终发现这些迷茫的白影，许多属于曾经带队规避“空港“这个未知的队长——看来离开前他们的一部分也永远遗失在了这里。
和小乐和楠姐的一脸轻松不同，胖子这里可谓是悲喜交加。喜的是他的伤口不知怎么被止住了，悲的是他正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叫着什么“兄弟我对不起你……“
原先虎视眈眈的机器人早在异常出现的时候就停止了动作，它们此时僵硬死板，完全看不出刚才生龙活虎的样子。
这一异象似乎也对处于漩涡中心的“树“有所影响，它的根系不断颤抖着回缩，眨眼间就从铺天盖地变成了可怜兮兮地依附着”启世塔“的废墟。
“发生了什么？“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就在他们注视着这一天地巨变时，一个身影从背后缓缓站起。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同一个夜晚，不同的结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