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窍(《家乡门前有棵梧桐树！》插曲之一)》齐驰

1、开窍

　　自打村里齐老汉从西安旅游回来之后，头脑就更不“够”了：走路一晃一拽的，恨不能横着走。整天仰个脑袋，嘴里哼着个不知名的小调，见人不仅没有个正脸，连个正眼也不给了。
　　“你那两个钱，算个鸟！老子明年就要挣你小子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大钱了！”齐老汉手捂着嘴鼻，挡着村里黑车主齐老六面包车荡起的灰尘，愤愤地骂道。
　　“爸，我爷爷是不是有点神经了？今天老给我说，明年他要发大财了，至少挣个百八十万。”齐老汉上小学的孙子小蛋风风火火跑回家。
　　“……，他老了，脑子可能有点糊涂了，别理他，你出去玩吧。”小蛋爸这两天也感觉老爷子齐老汉有些不对劲了。
　　齐家村可是个远近有了名的老村子，别看村子不大，但历史有多长，谁也说不清。“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天下齐家根一个，平阳王府齐家庄。”自明代朱元璋洪武年间大移民起，齐家子孙就散居大江南北，海峡两岸，南洋欧美。或经商，或从政，凭着齐家一股韧劲和钻劲，或赢得个盆满钵满，或身居政界显要。
　　故土难离，落叶归根。齐家后代，客居异乡，伴随着功成名就，寻根祭祖情结愈发浓烈。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无论是海外齐家豪门后裔，还是国内齐家发达子孙，每年清明期间，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或只身一人，总是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云集齐家村，寻根问祖，祭拜先人。经海内外数千齐氏后代、族人精心修建，齐氏祠堂现占地数十亩，颇具规模。
　　别看齐老汉在村里年龄不是最大的，但辈分却最长。据说，齐老汉小的时候，脑袋曾被驴踢了一脚，虽没落下什么后遗症，但多少有点不“够”，说话办事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味。即便如此，每年祭祖时子孙还是要把齐老汉毕恭毕敬扶上正堂，祝福叩首。所以，祠堂平日也就自然由齐老汉负责打理。
　　前段时间，古城西安齐家后代共同捐资，邀请村里部分长老赴西安旅游，齐老汉理所当然也美美地逛了一圈。什么兵马俑啊，秦始皇陵啊，乾陵啊，……，齐老汉着实饱足了眼福，顺便也把西安名吃美味尝了个够。
　　“美，真美！哪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这福？唉，死了也不冤枉啦！”齐老汉离开西安前对送行的齐家晚辈感叹道。当然，逛西安时脑海里盘算出的那个小九九，齐老汉可藏着没露，虽然他脑子有点不“够”，但这点还是懂得保密，因为他要靠这发大财呢。
　　今个儿傍晚，在齐二旺嫁女酒席上喝了一下午酒的齐老汉，掂了个半瓶酒，摇摇晃晃，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跌跌撞撞进了村长齐志平家。
　　“二爷，您老怎么能喝成这样子呢？快坐下喝点茶。”大平赶紧扶着齐老汉坐下，奉上茶水。
　　“别，别这样子，我没、没有喝、喝昏，孙子给、给爷倒茶，也是应、应该的。”齐老汉含糊不清说着接过茶水。
　　“二爷，当心，别烫着。”大平怕齐老汉糊涂把刚刚沸腾的热水一股脑喝下。
　　“爷今天有事要给、给你说，是发、发大财的事。”老汉放下茶杯。
　　“发大财？二爷，谁发财？怎么发？”大平不解。
　　“当然是爷发、发，也能给孙子你、你分点。”齐老汉照例仰个头，眨了眨眼，表情很得意。
　　“二爷，你是不是喝昏了？要不，你先到里屋躺一会儿。”大平对村里的经济再也清楚不过了，一个停了产的小煤矿，和几个卖不了几个钱的苹果园。再说，齐老汉一辈子吊儿郎当，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你小子不、不信？几天能挣、挣个百八十万！”齐老汉头仰得更后，嗓门更大，生怕大平不信。
　　“真的？”大平瞪大了眼睛，身子向齐老汉跟前倾斜了一些。
　　“真的！这可、可是你爷我在逛西安时琢、琢磨出来的法、法子”齐老汉见大平有点信了，回过头，向大平俯下身子神秘地说。
　　“二爷，你快说！”大平急切地催促。
　　“明、明年清明，我要、要向拜祖的收、收门票！一个人200，十个人2000，一百个人2万，一千个人20万，那三千人，不，应该是四千人那是多、多少钱？80万！”齐老汉扳着手指头掐算，嘿嘿地傻笑着。
　　“啊？！二爷，这、这、这不合适吧？”大平惊得瞪大了眼睛，傻头傻脑的样子。
　　“咋、咋不、不合适？！就许他们黄陵、秦始皇陵收、收门票，就不许、许你爷收？”齐老汉愤愤不平，得意的神色顿时消失。
　　“二爷，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吧？”大平有些犹豫，低声说。
　　“咋不、不一样？黄帝、秦始皇不也、也是咱们的老祖、祖宗么？他们能收、收老祖宗钱，为啥咱就不能收小、小祖宗的钱？不、不讲理！”齐老汉气得跺了一下脚。
　　“二爷，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好，要挨人骂。您说呢？”大平想劝阻，但是毕竟这是族里的事，他这个村长在族里也是个晚字辈，扭不过齐老汉。
　　“去、去、去一边，人家天天收钱，没、没人骂，咱一年只、只收一回，就、就挨骂？谁骂，谁就别、别回来！反正我说收，就、就收！谁也挡、当不住！”看来齐老汉决心已定。
　　“二爷，还……”大平还想劝。
　　“少废话！再啰、啰嗦，就没你、你的份了！”齐老汉摇摇晃晃站起来，掂起刚才那半瓶酒。
　　“二爷，你……”大平也赶忙站起身。
　　“没出息的家伙，爷走了。”齐老汉推开大平的手，艰难地移动脚步。
　　“老子要、要发财了，要发大财了，要发大、大、大财喽，……”齐老汉一边喝着酒，一边大声喊着，摇摇晃晃，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