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点撬动》林徵

5、鹊桥归路

　　第一首在月球上播放的人类歌曲，也是周岐生第一次请我听的歌。——《白日梦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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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有些人，潦草一眼平平无奇，可当你细看接触，才发现这人越来越有气质，越来越耐看，这就是时间赋予的礼物和价值。

　　“我也很喜欢这个颜色，特别是这个名字。”

　　周岐生拿起胜却人间，摄影棚内特意调整过的灯光让这支唇釉看起来流光溢彩，像橱窗里展示的漂亮礼服。

　　“胜却人间。”他低低念出这个名字，又把它放到徐嘉钰手里，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的确是胜却人间无数。”

　　徐嘉钰心跳落空一拍，继而又重重狂跳，她回身坐好，紧握着那支胜却人间。

　　化妆师正打算上腮红呢，一看她的脸：“呀，鱼老师，你脸怎么那么红？”

　　“······”

　　徐嘉钰连耳朵也开始红了，她不敢去看周岐生，可又忍不住，只好抬眼从镜子里看。

　　恰好，周岐生也从镜子里看她，俩人的目光撞上。

　　她迅速移开视线，浑身跟烧烫似的。

　　有人过来请求周岐生的意见，徐嘉钰连忙把耳机戴上，让音乐来净化心灵，刚戴上没几分钟，导演跑过来跟她讲述拍摄脚本，让提前找找状态。

　　拍摄基调前半部分属于那种带有淡淡忧愁的，毕竟织女牛郎相隔迢迢银河，日日夜夜以泪洗面，等到七夕将至，织女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有心思打扮自己，这时候，Pink Diary出现了。

　　整个基调开始变得欢快起来，对于徐嘉钰这种没有拍摄经验，不是科班出身的来说，还是挺有难度的。

　　导演还给她推了首歌，严艺丹的三寸天堂，步步惊心封神曲作，各大片场的催泪神曲。

　　徐嘉钰戴上耳机，一个人寻找进入状态。

　　可听来听去，眼前永远是若曦死在十四阿哥怀里的画面，根本无法带入到牛郎织女的剧本当中。

　　正烦着，微信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我的耳机分你一半，和我一起听歌吧~

　　是来自网易云的一起听歌邀请。

　　周岐生发来的。

　　徐嘉钰眨眨卷翘的睫毛，她像做贼一样，从镜子里去搜寻周岐生的身影，他坐在监视器后，正低头看手机，耳朵里塞着AirPods。

　　她点进去，是一首很经典的华尔兹舞曲，《Fly me to the moon》，这首歌曾经通过阿波罗飞船登上月球，是第一首在月球上播放的人类歌曲。

　　第一首在月球上播放的人类歌曲，也是周岐生第一次请她听的歌。

　　摄影棚内有些嘈杂，大家穿梭于各个地方，核对各个环节、确认各个细节。

　　屏幕上，俩人的网易云头像挨在一起，耳机里静静流淌出音乐。

　　听不到别的杂声，唯有歌声。

　　就像是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暂时地建立起一个小小的玻璃房子，而这个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绝无仅有的私密，无与伦比的靠近。

　　这三分四十秒，就像是偷来的一般，徐嘉钰听得专注，不想分心，也不想浪费。

　　音乐结束。

　　兵荒马乱还在，玻璃房子消失了。

　　周岐生的微信弹出来：平静了吧？现在试着去找一些古风歌曲，悲伤一点的，别找OST，不利于你建立情感想象。

　　他太好了，徐嘉钰觉得。

　　她回复谢谢，犹豫几秒，还发送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心砰砰跳起来。

　　发表情包在她这里，意味着她开始放下防备，容纳对方，甚至把对方当做亲近的人。

　　周岐生回了俩字：客气。

　　徐嘉钰听周岐生的，溜进b站找了些be向的古风剪辑，一点点把自己带入进去，她的眼圈逐渐红起来，情绪也慢慢到位。

　　开拍的时候导演都没再多余地讲戏，直接进入正题。

　　因为后期是要加特效的，所以这会儿徐嘉钰吊着威亚，站在搭好的台上，假装眺望银河。

　　她一身白衣纱裙，素净淡雅，长发散于身后，只用白色飘带系了一个蝴蝶结，温柔的风拂来，发丝和飘带在半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镜头一点点拉近，再一点点拉远。

　　徐嘉钰立于那高台之上，如九天玄月上的清冷仙女。

　　偌大的天宫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过着千万年重复的生活，被孤独和寂寥所包围，她所念所想之人，皆不在身侧，每日睁眼能看的，就只有这空旷的银河。

　　导演要的就是这效果，后来拍近景的时候，不需要再吊威亚，只是要个流泪的特写。

　　“上眼药水。”导演大手一挥。

　　徐嘉钰有些腼腆地提出请求：“导演，让我酝酿下情绪，看看能不能流出眼泪好吗？”

　　“那敢情好。”导演一口答应。

　　“谢谢导演。”

　　徐嘉钰跑到待会儿要拍特写的背景墙下坐好，化妆师过来给她补妆，用的是Pink Diary中的鹊桥归路，一支水雾落日蔷薇色，上嘴顺滑不拔干，薄涂日常，厚涂跟今日拍摄道具中的蔷薇花颜色一样浓郁。

　　她对着小镜子，将唇釉晕染出边界，又用手指沾到的色去晕在脸颊上，像日落时分的微醺少女，正晃晃悠悠地在满园子玫瑰花丛中打转。

　　补妆完毕，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捧着手机，打算用刚才的方法来入戏，可这心像免疫了一般，没刚才好使了。

　　身边有人坐下，她以为是道具师布景。

　　“不如试试我的方法。”

　　直到听见声音，她才知道谁来了。

　　“什么啊？”徐嘉钰抬眸小声地问，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小猫一样。

　　周岐生穿着西装，坐着的时候长裤往上拉了一截，削瘦的脚踝暴露在空气中，他拿起地上的一朵蔷薇花。

　　“就盯着这花儿看，别眨眼，等到眼睛干涩，眼泪自然就流下来了。”

　　徐嘉钰没说话，在思考。

　　“导演只是需要一个流泪的特写，又不是演戏，只要眼泪出来就好。”周岐生把花放到她手中，“试试。”

　　她听周岐生的话试试。

　　镜头一直对着徐嘉钰，大家都在等她那一滴眼泪。

　　脚本中，织女隔着银河，眺望那方的丈夫和儿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思念像是洪水一般，开闸即泄。

　　这银河啊，虽然又清又浅，但横亘在俩人之间的，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徐嘉钰不自觉地想到周岐生，从大学喜欢上他开始，她好像只能一直站在他身后眺望他的身影，永远也无法比肩。

　　无论她走得多快，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

　　哪怕是到现在，面对周岐生，她还是做不到坦然，还是会自卑，自卑自己不够好。

　　他们之间的距离，何尝不是同这银河一般无法跨越呢。

　　想着想着，徐嘉钰的眼圈越来越红，一种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泪水从眼角滑落，晶莹剔透，落到手中的蔷薇花瓣上。

　　三台摄影机，两个近景，一个远景，记录下此刻的高光镜头。

　　谁也想不到，这宣传片放出来的那天，Pink Diary的口红被买到断货。

　　“非常好，休息一下，换身衣服，下个镜头。”导演一拍双手，非常满意。

　　徐嘉钰仿佛没听到导演的话一般，整个人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眼泪就跟掉了线的珍珠似的，噼里啪啦砸下来，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导演倒是习以为常，演员演完戏无法抽离，那是正常的。

　　周岐生抓起纸巾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把纸巾递了过去。

　　徐嘉钰慢慢缓过来，拿纸巾擦了下泪水。

　　周岐生就这么静静陪了她一会儿，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还好吗？”

　　徐嘉钰轻轻点头，嗓子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周岐生一抬手，有眼力见儿的工作人员立刻送来热水，等徐嘉钰喝下，她才冒出谢谢俩字。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流出眼泪就好，不用带入情绪。”周岐生的声音听起来无奈又包容，低头跟她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哄小孩。

　　徐嘉钰觉得她又想哭了。

　　本来没什么，可被人一哄······算是哄吧，她又忍不住了。

　　“别想了，眼泪不要钱吗？”

　　“噗嗤”

　　徐嘉钰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差不多了，周岐生唤来化妆师补妆，他就在旁边一直陪着徐嘉钰。

　　前面悲伤的戏份拍得还算顺利，后面基调变得欢快起来，拍得就更容易了，比预料当中的时间还要提早收工。

　　周岐生让胡迁给大家订了下午茶，他拎起其中一份，在人群中没看见徐嘉钰，掉头就往外走。

　　与此同时，徐嘉钰从更衣室里出来，包里震动的手机提醒她，有人来电。

　　“喂，妈。”

　　“记得明天晚上来给奶奶过生日。”

　　徐嘉钰不吭声。

　　“听见没？”那头又开始催促。

　　“知道了。”她情绪淡淡的。

　　挂断电话，徐嘉钰深吁了口气，去坐电梯。

　　等车的时候，周岐生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在哪？”

　　“门口打车。”她低头看着脚尖回答。

　　“等我送你。”

　　“谢谢，还是不了吧。”徐嘉钰迟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