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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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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钰与楚璃同母异父,长相性情却天差地别。楚钰的生父是当今君后,本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但他不理朝事,成日常伴青灯古佛。
楚钰五岁时便已开始读书,君后请来学识渊博的太傅教授,之后就很少再管她。母皇更是无心关注孩子,前朝处理政事,后寝雨露均沾,不愿分出多余精力。
幸而太傅尽心尽力,课业多到楚钰无暇体会被父母无视的难过。她从小就很明事理,自学习以来从未哭闹过,太傅心疼她,觉得这不该是孩子的正常童年,便让自家活泼的幺子陆芸陪她学习玩耍。
她聪慧勤奋,为君治国一套学得最是优异,为人沉稳大气,处事井井有条。女皇原先最喜欢她,但在她入朝之后,女皇就不似从前那般看重她了。
楚璃儿时心中钦佩她,但不服她,总觉得她成天装模作样。但重生一回后,楚璃真心实意佩服她,甚至觉得她来治国会比母皇更胜一筹。
现在听她三言两语答疑后,感觉灵光一闪,仿佛自己懂了什么,却又一时表述不清。但她终于知道该如何对待楚七,她想要楚七回应她,就该先让她们处在能平等对话的地位上。
楚璃匆匆回府时,楚七正在自己换药包扎,但因看不见伤处,手绕到背后姿势别扭,药粉浪费了好些。
恰在此时,他听见了王爷的声音,刚套上衣服,门就被推开了。
楚璃进门就见楚七衣衫不整地坐在她床上,白色亵衣领口歪斜,服帖在身上,衬得他身形瘦削,看着显得年纪更小了。
他面上带着一丝慌乱,桃花眼瞪圆向她看来,搭配僵在半空的动作,像是一只突然被人抓住耳朵的白兔,惊慌到没反应过来。
她脚步顿住,立即转身,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背对着他沉声道:“抱歉,本王不知你在更衣。”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随后响起楚七的声音:“是属下行为无状。”
如果忽略尾音的细微颤抖,听起来倒显得他很镇定。
楚璃等穿衣声停下,才转回身去,看到他手上拿着的药瓶,问道:“你刚在换药?”
“是。”楚七低着头不看她,明显还在意着早上发生的事。
楚璃走过去,在离床三步远处停下,想起他刚刚的仓促,又问:“那你换好了吗?”
楚七沉默了一下才回:“尚未。”
“药瓶给本王,本王替你换。”楚璃说着朝他伸手。
楚七浑身僵硬,迟疑犹豫地握着手中的药瓶。
楚璃看出他不情愿,又忆起先前自己想要的平等,缓下语气又道:“你自己上药不方便,可以让本王帮你吗?”
手仍定在那未动。其他事好说,身体的事还是不能放任他自己随意。
楚七不敢违逆她,乖乖把药瓶递过去。
“除了上衣趴着,本王看看你伤势。”楚璃接过药瓶在床边坐下。
楚七扭捏地脱下刚刚穿好的衣服,听话地趴在被褥间。头几次楚璃光顾着担忧他,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后背生的极漂亮,一对蝴蝶骨精致秀气,沿着微微凹陷的背脊往下,腰间竟有两个可爱小巧的腰窝。
只是泛红结痂的伤口和纵横交错的陈年旧疤碍眼的很,但又给这副纤瘦的身躯,添上一种凌虐的美感。
楚璃情不自禁地抚摸那道从左肩划拉到右侧腰的伤疤,心底涌上细密的疼痛,轻声问:“这道最长的疤痕是何时留下的?”
楚七脸一直埋在臂弯间,只能从透红的耳根中窥见几分他的羞涩。他身体紧绷,等了好一阵都没等到伤口被刺激的疼痛,就突然感觉温热的手指轻抚着他,猝不及防地狠狠一抖。
他轻吐了口气,定了定神道:“回王爷,这是属下去斩杀江离时伤到的。”
两年前,前户部侍郎江离屡次得罪她后,提前逃跑出城。她得到消息后,震怒地砸碎了江离为赔罪进献的昂贵花瓶,恨声命令过楚七,即使她逃到天涯海角,都要追去杀了她。
彼时江离已带着两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夜以继日地逃了三天三夜,在千里之外的落后县城隐姓埋名。
楚七得令后,单枪匹马地赶去,靠着丙三查到的线索,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潜进江离的院落,一人对上两名以命相博的死卫。
当时他年纪尚轻,武力也没后来强盛,酣战许久才斩杀了三人,但他自己也负伤累累,回到府上时罕见地休养了半年才恢复过来。
楚璃不知个中细节,只记得那是她更年轻的时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不会这么莽撞下令了,毕竟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最能让敌人痛苦。
模糊地想起的确有半年不见楚七的身影,她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光是回忆都觉得心如刀割,满心无尽的懊悔。
指尖感受着凹凸不平的疤痕,这些都是她带给他的创伤,楚璃疼惜地低头,亲吻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上。而后拿药的手腕微抖,褐色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似是察觉了楚七的疼痛,她凑近狰狞的伤口,口中轻呼出微凉的气流。
楚七只觉得有什么柔软温热的触感在背上一触即离,接着熟悉的刺激感让他不自觉发抖,随后又是一阵清凉的气息拂过伤处。
惊讶地回头往后看,楚璃已经为他的伤口包上纱布、打好结了。
楚璃起身,点头示意他换好了,随后背过身等他穿衣。
窸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又停下,楚璃待他穿好回身,看着他局促挺直的坐姿,温和道:“早上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是本王唐突了。”
“你的伤需静养两月,身上有几处以前留下的暗伤需要外敷,本王已经命女医去制作适合的膏药了。等你这次伤愈再换调养身体的药每日服用。”
她最后道:“在能下床活动前,你就在此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讲完后不等回应就出门离开了,楚七看着阖上的门许久,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俯身趴回床上良久后,才酝酿起一丝困意。
半睡半醒间,听到门被人轻轻推开,楚七清醒扭头,意外地看到王爷去而复返,只是她此时换了一身白色柔软的寝衣。
正当楚七猜测她回来的目的时,只见王爷并未掀开里外间分隔的珠帘,吹熄灯烛后,直接在外间的榻上睡下了。
楚七吃惊地瞪圆眼,在骤然昏暗的室内中望着王爷的方向,借着窗外的月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鼓起的一团。
“王爷。”一片静谧中,楚七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这是楚七第一次主动喊她,楚璃裹着被子翻身,黑暗中唇角勾起,隔着反光的珠帘,温声回应他:“何事?”
楚七不敢多言不妥,只道:“属下可以回房去睡。”
自从重生回来,他再也没回过自己房间。
“不用麻烦,本王的床榻睡起来不舒服吗?”楚璃状似疑惑。
“不是,是属下不配睡在这里。”楚七低声回道,眸中飞快闪过一抹黯然。
“本王觉得你睡这很合适,因为本王在外间榻上可以随时照顾你。”楚璃轻描淡写道。
楚七闻言心中无措,耳根莫名发热。虽这样不合规矩,但王爷的意思他不敢忤逆。他翻了个身,面朝王爷侧躺着。
楚璃见他许久没回话,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是......属下遵命。”楚七回道,复杂难言的心情都体现在犹疑的语气里了。
楚璃暗笑他呆得可爱,回想起今晚与楚钰商讨的对策,心念电转,想到一个能让楚七大胆发言的方法。
听着房内另一人清浅的呼吸声,她心满意足地阖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