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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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菲尔德梦见自己正在冰水里捞什么东西，水很冷，把他的手指冻得生痛。
他半梦半醒地发觉搁在被子外的手真的很冷，于是把手抽了回来，一翻身，把冰凉的手压到身子底下。
“醒醒。”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啥？”加菲尔德含糊地问道。
“如果你再不清醒，我就帮你清醒过来。”那个声音威胁道。
“随你便……”男孩把脸埋进枕头。
“是你逼我的。”那道声音阴恻恻地说。
“嗷！”加菲尔德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人把一块冰塞进了他的被子里，贴在他的脖子上。
是杰森。他正用手贴着加菲尔德的脖子。
被强行从睡眠中唤醒的半神坐起来，愤怒地瞪着不需要睡眠的鬼魂。
“你干什么？”他没好气地问道。
“楼上有三个毒贩，我们上去把他们抓住，交给警察。”杰森跃跃欲试地说。
“不去，这和我又没有关系。”加菲尔德倒回床上，冷漠地说道，“而且半神不能过度干涉凡人之间的事情。”
杰森怔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正在要求一个无关人员跟自己一起去干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且似乎默认了对方会同意。
这不正常，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亡灵不会头痛，但他现在感觉记忆乱哄哄的。
是因为“熟悉感”吗？杰森迟疑地想。
加菲尔德实在太像某个他认识的人了，而那家伙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去。
所以他才会这样觉得？
有一小段记忆从混乱的记忆之海里浮了上来，就像满是灰尘的旧收音机磕磕绊绊地地播放着来自过去的节目，伴随着空洞的回音。
……
“嘿，分组行动了。”一个轻快的男声在他脑海里响起，“我们怎么走？”
“这样吧，B，难得回来，我把现任搭档还你，你的现任搭档归我。”另一道听上去有点沙哑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
“我同意。”杰森认出了自己的声音，“我们比比谁先逮住那个罪犯。”
“虽然我想说这不是竞赛，小翅膀。”第一道声音快乐地说，“但我还是要说，你们绝对赢不了。”
场的第四个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嘿！你们听到了吧？”第一个声音惊奇地说道，“B居然笑了！哦，我刚才怎么没开录音呢？”
……
杰森从回忆里浮上来，纷乱的信息充斥着他的脑海，却莫名地令人平和。
他一睁眼，就发现加菲尔德凑得很近。
“喂，杰森？你还好吧？”男孩担心地问道，“你刚才在……闪烁。”
“我没事。”他揉了揉额角，“我只是……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加菲尔德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老实说，我有点怀疑你活着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人了。我听说正常凡人碰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都是找警察，而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们自己上去把他们抓住？”
男孩的眉毛挑得老高，“只有义警才会这么做。而且你是哥谭人，哥谭的特产就是义警，我见过哥谭的义务警察们。你还有一张面具——”
“你猜的没错。”亡灵垂着眼睛，不跟他对视，“我活着的时候确实是个义警，我应该还有一家子义务警员家属。”
他想起来了一点东西，这是个好的开始。
“那你认识蝙蝠侠吗？”加菲尔德好奇地问道。
“……”杰森顿住了，他肯定认识蝙蝠侠。虽然不记得，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叫嚣着对这个词的熟悉。
“不认识。”他本能地回答。
关于面具，隐藏身份，还有永远不要说出名字，就算在别的世界也不能掉以轻心。
“好吧。”加菲尔德带着好奇打量着眼前的亡灵，“所以你是个义警……那么杀你的人是你追捕的罪犯吗？”
他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他不应该直接询问一个鬼魂任何跟他的死因有关的问题。
听到问题之后杰森下意识地开始回忆自己的死亡。
他想起了疯子的笑、撬棍、疼痛、血、爆炸，还有希望。
愤怒和不甘一瞬间淹没了他。
“诸神在上！”他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加菲尔德惊恐万分地看着面前的鬼魂。
杰森的灵体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一样不停地闪烁。
亡灵开始恢复死亡时的样子，他的脸色变得青灰，那些导致他死亡的恐怖伤痕也一一浮现出来。
房间的温度越来越低，某种阴冷的力量逐渐扩散开来。屋里的家具随着这股力量摇晃，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错误，直接导致了鬼魂暴走，加菲尔德绝望地想。
做点什么补救一下，他抓起复仇女神留下的那本黑色笔记，迅速翻到了“召唤鬼魂”的章节，笔记上确实有一条咒语可以安抚狂躁的灵魂。
加菲尔德飞快地念出了咒语——他这辈子语速大概都没有这么快过。
杰森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整间公寓一片狼藉。
他刚才怎么了？好像就是回忆了一下死……
“停下！！想点别的！！”加菲尔德看着鬼魂刚稳定下来的灵体又开始闪烁，于是大声吼道。
杰森猛地回神，“这都是我干的？”
“非常遗憾，是的。”男孩认命地弯腰把被掀翻的桌子扶了起来。
“抱歉，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加菲尔德打断了他，雾霭一样的灰蓝色眼睛里带着不满，“这条禁忌就写在那个章节的第一页上，但被我跳过了。”
“哦，没关系。”杰森干巴巴地说道，他俩沉默地对视了片刻，“那我先上楼——”
“说真的，你就不能打电话报个警什么的吗？”半神皱着眉看他，“连我都知道凡人报警用的电话是911。”
“但你这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鬼魂摊着手说道。
“这算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去借个手机报警。”加菲尔德一抬眉毛。
“那些人渣都很狡猾。”杰森摇摇头，“老实说，我不太确定NYPD的效率，罪犯可能会在警察来之前逃跑，我可不想放过他们。”
“……那你打算怎么做？”加菲尔德抿了抿嘴唇，“你还记得你是个鬼魂吧？还是说这就是你的执念？打击罪犯？”
“我不清楚。”鬼魂踌躇着，“我可以闹鬼吓唬吓唬他们，让东西掉下来把他们打晕？然后给警察打个电话——”
“所以这就是大家说的的鬼来电。”男孩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凡人听不到你说话，对吧？拜托，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全部计划。”
杰森沉默着，他的反应让加菲尔德知道自己说得没错。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男孩抹了一把脸，“喀戎说半神不应该插手凡人之间的事情，不可以滥用力量，但我猜我让你自己去也属于滥用力量……就当是为了朋友——我们现在算朋友吧？”
“废话。”鬼魂小声说，“当然算。”
“真不错。”男孩嘀咕道，“我好像连一把对凡人有用的武器都没有。”
冥铁的性质和奥林匹斯仙铜是一样的，它们都无法直接伤害凡人。
加菲尔德去翻了翻料理台，抽出下午用优惠券购买的厨用刀，掂了掂。
“呃，事先说明，一般来讲，义警只是打击罪犯，我们并不是把罪犯的脑袋砍掉。”杰森纠结地说。
“只是图个安心。”男孩把刀缠到小腿上，径直往外走，“走吧。”
“喂！等等——你先把脸蒙上。”
一人一鬼顺着昏暗的楼梯爬到四楼。
“就是这家。”杰森停在门口，“我进去看看……要不然你还是戴这个吧。”他把自己的面具递给加菲尔德。
“才不要。”加菲尔德闷闷地小声说。
他的脸上和手上都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只露出来两只眼睛，手里还拎着从楼道消防柜里掏来的灭火器，看起来宛如是埃及法老起尸救火现场，极富现代式的黑色幽默。
“你那种只能挡住眼睛的面具有什么具体效果吗？还不如这样呢。”男孩发出了对多米诺面具不屑一顾的声音。
“但你现在看起来变态又惊悚，如果把灭火器换成斧头就可以立刻出演B级血浆片。”杰森吐槽道，“还不如用最经典的款式，直接拿黑袜子抠两个眼洞呢。”
“那太蠢了吧。”
“总比你现在的样子好点。”鬼魂窃笑着说，“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应该把你这副样子拍下来充做黑历史记录，可惜我没有相机——不过我记住这个了。”
他说罢飘进了屋里，转了一圈又出来：“两个睡着了，还有一个在客厅里看球赛，也快睡着了。我们可以先搞定看球赛的那个——要怎么进去？影子旅行？”
“不用，看我的。”加菲尔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截铁丝，开始对着门锁捣鼓，“这个锁一点也不难开。”
“这种事你怎么这么熟练……”杰森忍不住吐槽，明明连煤气都不会开的人撬锁这么顺手，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要是你跟赫尔墨斯的儿子们一起住十来年，你也会。”男孩撇撇嘴，专心应付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房门打开了。
“我本来就会。”杰森冲他翻了个白眼。
加菲尔德小心地按住锁舌，防止它发出过大的声响惊动屋里的人，然后一闪身进了房间。
电视在播放橄榄球比赛，一个彪形大汉躺在沙发上，多毛的手里抓着着酒瓶，从沙发扶手上伸出来，组成了电影里非常经典的一幕：沙发、电视、酗酒且有暴力倾向的无业男性。
而我们都知道，一般电影里，这一幕的主人公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男人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完全没注意到有两个不速之客闯进了他们的窝点——等他意识到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一个红色的东西在他眼前放大，这个人渣连哼都没哼出来一声就被砸昏了过去。
加菲尔德收回了被他抡起来砸人的灭火器，“这玩意挺好用的。”他小声跟杰森说。
“记得千万不要把那个保险栓拔下来就好。一个倒下了，还剩两个。”鬼魂回答，“哦……不，他们醒了。”
一个大汉卧室里出来推门出来，也许他睡前喝多了酒准备上个厕所——总之他和站在客厅里的一人一鬼，确切地说是一人——撞了个正着。
他骂了一句脏话，回头喊人，加菲尔德没听懂，“他说什么？”男孩转头问自己的鬼魂朋友。
“……”杰森停顿了一下，“墨西哥骂人话，小孩子不需要懂。”
“你也不是大人。”加菲尔德不爽地白了他一眼。
男孩径直冲上去，一拧身，用胳膊肘狠狠地给了那个男人一下，在男人本能地捂着肚子弯腰的一瞬间，抡起灭火器给了他脑袋一下。
毒贩二号也很简单地倒下了。
在这个平和的、没有义警的纽约，可怜的毒贩需要防备的只有半夜上门的警察或者来抢劫货物的同行，哪里见过这阵势？他毫无戒备之心，只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个深夜入室行窃的普通小孩，殊不知面前站着的是足以痛扁米诺陶诺斯*的半人半神。
“我觉得你那一下绝对把他的胸骨打折了。”杰森咂了咂嘴，他手里拿着刚从毒贩三号手里抢来的枪，“我听到骨折的声音了。”
毒贩三号惊恐万状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手里举着一把小刀胡乱挥舞。当他看到宛如救火木乃伊的加菲尔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两个同伙，还有飞在半空的手|枪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理所当然地，他很快就被放倒了。
鬼魂和蒙面怪人半夜入侵实在超纲了，实在不能怪他不够硬汉。
“看来纽约的毒贩比较软弱，不过这几个家伙也只是小喽啰而已——总地来说，不错的合作。”杰森说道。
“好吧，接下来干什么？我再确定一遍，我不会因为把这家伙打到骨折而被凡人的警察抓进监狱吧？”加菲尔德问道，他就地取材，用床单和胶带把三个昏迷的罪犯捆成了一团。
“不会——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戴面具。现在给警察打电话，就用他们的手机。”杰森耸了耸肩。
“呃，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加菲尔德拿起一部手机，“这玩意怎么用？”
“老天。”杰森捂住了额头，“我教你。”
总之，在鬼魂的努力下，加菲尔德成功地报了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然而有时候，一件事情顺利完成不代表事事都会顺利。
比如第二天早晨。
“我说了我们不应该惹麻烦！”加菲尔德压低了声音对杰森说道，“你来告诉我如何解决这个！”
他指了指大门，门外一个DEA*（美国缉毒局）警察带着他的可爱狗狗，正在敲门。
显然，昨晚一举逮捕三个毒贩之后，他们准备彻查这栋藏污纳垢的公寓楼。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没在屋里藏什么。”杰森正坐在冰箱上，百无聊赖地抛接两个西红柿。
“但我自己一个人住。”加菲尔德苦着脸，“万一他们要见我的监护人我从哪变出来一个给他们？”
“DEA！请开门！”警察在外面喊到。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加菲尔德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
一个黑影飞快地从门缝蹿了进来。
是一条穿着带着“DEA”标识小背心的深色马犬。
它把两只前爪搭在加菲尔德肩膀上，热切地舔着男孩的脸。
“嘿！嘿！贝蒂！冷静点！”警察用力把那条缉毒犬往回拽，“姑娘，你再这样就没有宵夜吃了。”
名叫贝蒂的缉毒犬呜咽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放开加菲尔德，在地上站稳。
“抱歉，她平时不会这样。”警官态度很好地道歉，“哦，老天，孩子，你家怎么了？”
加菲尔德回头看了一眼房间。
昨天杰森失控之后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房间还没有收拾，看起来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抢劫。
“呃，我昨天跟朋友玩了一场，呃……枕头大赛。”加菲尔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杰森，后者微微对他点了点头，才继续磕磕巴巴地说道，“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
“真的吗？”警员狐疑地打量他，“你家大人呢？”
“出门去了。”男孩干巴巴地说道。
“……”警察看起来完全不信，“接下来我们要进行例行检查。”
“哦哦。”男孩忙不迭地从门口退开。
毛绒绒的贝蒂像所有人们能在公园里见到的热情狗狗一样冲进房间里，摇着尾巴嗅闻每一个角落。最后她在加菲尔德的背包旁边一屁股坐下，然后把爪子搭了上去。
警察看加菲尔德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你的包里有什么？。”他冷着脸问道。
加菲尔德一头雾水地打开背包，贝蒂对着里面放的两条榛仁巧克力狂吠。
“啊哈，看来我们真的找到了一点东西。”警察伸手去拿那两条巧克力。
“不！”加菲尔德一脸惊恐地把它们抢了过来。
“那是什么？”仗着警察看不见他，杰森飘了过来。
“那是神食。”加菲尔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些足以把凡人烧成灰。”
那玩意可不是巧克力，那是加菲尔德从营地里带出来的神食——诸神的食物，蕴含极高的能量，危急时刻少量摄入可以让混血者的伤势迅速恢复，但它本身蕴含的神力足以让凡人被烧成灰烬。
哪怕警员只是打开包装纸，他都可能会被烧伤。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危险品。
“你在跟谁说话？”警察狐疑地盯着加菲尔德，但他无法看到杰森。
“没有谁！”加菲尔德像是炸毛的小动物一样瞪着他，“拜托，你就不能当它是巧克力吗？”
“我只知道你有麻烦了，小子。”警察挑起眉毛看着他，“听着，小子，要么你把东西给我，要么你叫你的监护人来，或者直接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挑吧。”
男孩咬着牙瞪着面前的警察。
直接把人打晕肯定是不行的，喀戎说过，袭击凡人的警察是重罪。但神食肯定也不能交给他……要么直接把它们给吃了？加菲尔德的脑子疯狂运转，思考着解决办法。
不行，那么多神食，不说吃完，就说只吃一半，强大的能量都足以把自己也烧成灰烬。
杰森让加菲尔德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但假如被警察看到了悬浮在空中的“巧克力条”问题就更严重了。
怎么办？男孩的手心此时全是湿冷的汗水。
“我就是这孩子的监护人。”就在加菲尔德紧张到顶点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穿着黑色亮面皮夹克的多兹夫人从那间被改建成训练室的卧室走了出来。
加菲尔德可以发誓，就在此刻，阿勒克图那张满是褶皱的干枯脸颊带来的亲切达到了全新的高度。
“请问您是他的？”也许是复仇女神强大的气势所迫，警员的态度温和了一些。
“老师……哦，你不需要知道。”复仇女神傲慢地看着那个警员，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那声音又脆又响，加菲尔德敏锐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的指间产生，涌动着穿过整间房屋。
“你今天犯了个非常、非常愚蠢的错误。”多兹夫人带着敷衍的假笑对警员说道，“昨天你喝多了。把公园里的一只普通宠物当成警犬牵了回去，今天还把它带到了现场。所以这里什么违禁品都没有，只有一条愚蠢的宠物狗闻到了火腿肠。”
“哦，是的，我太蠢了，怎么能把宠物狗带到案发现场呢？”警员双目无神，喃喃地重复道。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加菲尔德的公寓。
“他就这么——走了？”杰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警察信了这么愚蠢的解释，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他可以当场生吞蝙蝠镖——等等，蝙蝠镖是什么？
“是迷雾的力量。”加菲尔德恍然大悟，“迷雾是诸神还有魔兽特有的力量。”他转向杰森解释道，“迷雾可以让凡人注意不到超凡力量活动的痕迹，在迷雾的扭曲下，凡人看到的东西会发生转变，他们只会注意到符合自己逻辑的东西……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催眠。不过它对非人类和意志强大，有特殊天赋的人类都没啥效果。”
“厉害。”鬼魂挑起眉毛，“你怎么没想到这个。”
“呃。”加菲尔德的表情尴尬起来，“我还不会这一手呢，喀戎从来没教过我……没准他是觉得我不需要离开营地所以用不到吧。”
男孩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嗤。”阿勒克图嗤笑了一声，“那匹老骡子惯会埋没人才，这些内容那本笔记里都有，自己去学。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你就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加菲尔德心虚地想道，复仇女神不知道的麻烦事儿恐怕还多着呢。
有什么东西在扒拉他的脚。
“什么——这狗怎么还在这？”他惊讶地看着脚边的那条马犬，对方开心地甩着尾巴，露出了肚皮。
“哦，这是条年幼的地狱犬，谁知道它怎么被凡人抓去的……恐怕这可怜的小崽子被人类养着，恐怕有一阵子没吃饱过了，这才盯上了你包里的神食。”阿勒克图漫不经心地说道，“地狱犬是有冥界血统的半神最好的朋友。你可以留下它，这小家伙相当喜欢你。作为一种冥界生物，它不要你遛狗。这是一种不大需要费心的宠物。”
“呃……好吧。”加菲尔德说道。
地狱犬能长多大来着……？
“哦，我忘记这个了。”复仇女神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张递给加菲尔德，“如果你需要任何补给，可以直接邮购，缺钱的话就去大通银行，随便哪一家最左侧的窗口都可以兑换德拉克马金币。”
加菲尔德接过纸张，那是赫尔墨斯快递的订货单。
“谢谢您。”男孩对她点了点头。
“我注意到你已经成功令鬼魂显形了。”复仇女神似乎提起了兴致，“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你很有天赋。”
她打量着飘在旁边的杰森，后者戒备地盯着她。
“你召唤的鬼魂……真有意思。”她若有所思地抱起手臂，“这是个来自其它世界，陷入迷途的灵魂。这也就意味着你的力量没法完全支配这个鬼魂。”
“就我所知，人们一般不会尝试用力量来……支配朋友。”加菲尔德谨慎地说道。
“哦，你管一个鬼魂叫朋友，真可爱。”阿勒克图像是听到了个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孩子，冥界的生物从不会和鬼魂交朋友，我们控制亡灵，你以后会明白这点的。”
“呃……那您知道他为什么记忆混乱吗？”加菲尔德瞟了杰森一眼，迅速转移了话题。
“穿越时空带来的后遗症而已。”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以为穿越到平行宇宙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吗？我来可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的，你的第一个任务已经有了。”
“是什么？”
“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阿勒克图漫不经心地说道，“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里有一件藏品，埃及法老王阿卡曼拉的金碑——那上面残留着古代魔法，可以让死物在夜晚复活，同时也是直通地府的钥匙。当然了……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你的任务是把它偷出来，然后浸泡在冥河水里洗掉魔法，再把它送回去。尽量不要引起凡人的注意。”复仇女神强调道，“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任务。如果你做不到……”
加菲尔德看着她眼里浓浓的威胁之意，打了个寒战，“时限呢？总不能让我今天就去吧？”
“你有一个月时间。”阿勒克图言简意赅地说道。
话音未落，她就消失在一道黑色的火光中了。
“啊……”男孩呻|吟了一声，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躺下，“丰富多彩的一个早上。”
……
仅仅两周过去，离开营地的加菲尔德越来越适应营地外的生活。
白天锻炼，学习适应自己的能力，而夜生活也很丰富，他跟着杰森痛揍几个罪犯之后——呃，总之，威廉斯堡地区游荡着一个诈尸侏儒木乃伊的传闻连麦克斯和卡洛琳都听说了。
这天早上男孩正坐在料理台边上吃早饭，突然想到一点——他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有在饭前向诸神献祭了。
“那是什么浪费食物的奇怪传统？”杰森对此不以为意。
“唔，我还以为我会把这个习惯带进坟墓。”加菲尔德切了一块煎蛋分给趴在他脚边哼哼唧唧的贝蒂——这位好姑娘在这两周之内长了三厘米，这让男孩多少有点不安，“毕竟从我记事起，营地里的人就在这么做了，我们向诸神献祭，祈求平安顺利。”
“事实证明，失去一个习惯比养成一个习惯简单多了。”鬼魂耸耸肩膀，“今天我们去博物馆看看？”
“去，我觉得笔记本里的这些东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加菲尔德放下叉子，轻轻扣了扣台面，一只小动物骷髅从水槽里爬了出来，站在盘子前转圈。
“恕我直言，这小东西能干什么？”杰森挑着眉，“卖萌？”
“卖萌。”男孩肯定地点了点头。
早上八点不到，他们就出发前往博物馆，贝蒂留在公寓看家。
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离公寓不远，就位于曼哈顿区，中央公园旁的黄金地段，建于约一百五十年前，曾经拥有一段辉煌的历史。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总之，这栋建筑现在看上去有些灰头土面，缺乏维护。
“……这儿真够萧条的。”杰森感慨道，他飘在半空，看着门口那座青铜雕像上堆积了几十年的鸽子屎。
加菲尔德买了票（儿童特惠！），来到大门口，转门被封死了，上面贴了一张纸，上书：“正在维修，请走侧门。”
这家博物馆显然经营不善，但这也不完全是它自身的问题。
随着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人们可以从太多其它途径看到更加鲜活的影像。
当你能从手机电脑上直接看到活生生的复原剑齿虎、恐龙、还有山顶洞人时，你还乐意来博物馆里看那些骨架和树脂模型吗？
或者当你观赏过BBC的自然纪录片，你还会来博物馆看猴子们的剥制标本吗？
不，当然不会。
博物馆行业在逐渐下沉。
人们不再对那些陈旧的化石，标本，还有蜡像感兴趣。展出历史文物的博物馆情况会好上很多，许多有人愿意近距离观赏一番人类文明的结晶。
那些珍贵的珠宝和书画……影像和直接观赏也相差不多，总能吸引无数人前来观赏。
而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博物馆，展品大多数是没什么价值的模型、化石、还有蜡像……经营状况显然就不怎么样了。
毕竟这里最珍贵的展品只有阿卡曼拉法老本人和他的陪葬品。
没有游客，也就意味着没有收入。各种展品虽然本身不珍贵，但维护费用颇为高昂，还有工作人员的工资……
总之，入不敷出，博物馆几经易手，管理相当混乱。现任馆长麦克菲博士……他并不怎么富有，接手博物馆只是为爱发电。
“我看了看四周，只有两个摄像头，正门这个还已经坏了。”杰森感叹道，这时他们正穿过博物馆的侧门，成为博物馆的第一个游客，“这里怎么还没被偷空？”
“可能是因为东西不怎么值钱。”加菲尔德把门票递给门口呵欠连天的验票员，从牙缝里回答他，“拜托你不要在有旁人看着的时候跟我说话，刚才那个人看我就像看一个对空气讲话神经病……哦。”
男孩惊叹地看着大厅正中央的霸王龙化石，阳光从高处的窗子倾泻下来，横跨了六千五百万年的高大骨架被浸染成金黄色，显得格外壮观。
这是史前的霸主，它生活在远古的混沌时代——远在人类出现之前。据说克洛诺斯和泰坦神族统治世界的时候，这古老的生物在大地上随处可见。
“拜托，你不是说自己见过真正的龙吗？”杰森一脸嫌弃，“别这么没见识好吗？”
“我确实见过，但那是魔兽。”加菲尔德强调，“而这是一只普通的动物的骸骨——你看那些尖牙！”
“霸王龙而已。”鬼魂兴致缺缺，蝙蝠洞里就有一只。
一些破碎的记忆浮现出来，杰森愣了一下，试图回忆更多东西，但失败了。唉，这事也急不来，他叹了口气。
“你觉得那些泰坦族的古老者们有没有跟恐龙睡过？”加菲尔德仰望着那具恐龙骨架，突然问道。
“很难说。”杰森迅速回过神来，“就我对希腊神话的了解……毕竟他们生了很多怪物，对吧。”
估计是睡过的，加菲尔德有点恶意地想着，人类出现之前，那时候的选择可没现在这么多，而他清楚自己的那些亲戚们（是的，就血统来讲的确是亲戚）有多荒唐——简单的来讲就是没有禁忌，啥都敢睡。
不然的话，也没有那么多混血者或者是魔兽出现了。
想到这儿，他觉得有点悲哀，半神与凡人世界格格不入，又被神明漠视。因此长岛北部建立了混血营，让混血者们抱团取暖，抵御孤独。
说来也奇怪，加菲尔德想，我在混血营的时候身边都是同类，但我却对他们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周围空无一物，孤立无援。
而在布鲁克林那间简陋的小公寓的两个礼拜，身边只有凡人邻居、亡灵和地狱犬，我却从未感受过孤独。
就因为冥界的血脉吗？男孩迷茫地对着霸王龙化石出神。
【当然，你早该知道。】一个阴暗而邪恶的声音说道。
空气开始逐渐转冷。
【你在混血营的时候感受到格格不入了吗？喀戎看出来了，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了。你跟其它人不同——别人的血管里是金色的神力，而你的血管里？流淌的是代表阴影与死亡的力量，沥青一样的黑泥。你的内心同样如此，充斥着冷漠和黑暗。】那个阴冷的声音像是带着惑人的力量，在加菲尔德脑海里絮絮低语。
闭嘴——加菲尔德在心底大吼，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那道声音说出更恶毒的话。
而更糟糕的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因为他该死地觉得那道黑暗的声音说的是对的。
【谁会喜欢这样的力量呢？你生来就要同死亡和黑暗做伴。每一个活人都会因此憎恨你，恐惧你。】那个声音似乎似乎想要勾起他内心深处所有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响亮，如洪钟一般在男孩脑海里响起。
【是谁让你不得不拥有如此悲惨的命运？是你那属于冥界的父亲。你为什么还愿意为他效力？汝当怨恨！】
“滚开！”加菲尔德表情狰狞地咆哮起来，“滚出我的脑子！”
【好好考虑我的话，孩子。】
那道声音消失了。
“嘿，G·C，我假设你并不是在跟我说话。”杰森俯身看着加菲尔德。
男孩响亮地抽泣了一声。他正坐在霸王龙脚下，试图把自己蜷成一个球。
“鬼魂也许能感应到一些东西吧……我不知道。我刚才感觉到一股非常邪恶、非常邪恶的力量，它在注视这里。”杰森在他身边坐下，“老天，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说出这么神棍的话。”
“他跟我说话了。”加菲尔德低着头闷声说，“他告诉我，我的力量和内心都是黑暗的。”
“不管他说什么，别听他的。”杰森伸手去拍男孩的后背，但他的手臂迅速雾化了，只好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
“不，我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加菲尔德抬头看他。
杰森惊恐地发现那双薄冰一样的蓝灰色眼睛好像融化掉了一样，蓄满了泪水。
“我的内心深处恐怕确实有一些黑暗的、罪恶的东西。”男孩轻声地说道，“我知道它们是错误的。”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听上去仿佛马上就会破碎。
“比如现在，我真的很开心——
为了你的死亡。”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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