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咒》锦瑟倾城

10、○十○ 梅花三弄

　　青鸾拿着卷宗，高兴地对易轻陌道：“公子，您说得没错，近年来果然有很多十几岁的少年失踪，都是无头案。”

　　易轻陌点点头：“恩，青州有如此多的同类案件没有破不是偶然，这许多的案子一定有联系。”

　　青鸾：“联系？青鸾看不出有什么联系。公子您看，这些失踪的少年从十三四到十八九年龄不等，他们虽然都曾被侵犯，但这个少年是被人从家里掳走的，这个是出去玩耍再没有回来，而这一个是在上学堂的路上失踪。他们的死法也不一样。——第一个是被人勒死，第二个是被人按在水里窒息而死，而这一个是冻死的……手法完全不同。”

　　易轻陌拿起卷宗仔细翻查了许久，道：“这些人死得蹊跷，竟没有一个是失血而亡……”这不能说不奇怪，凶手就如此讨厌被害人流血？

　　青鸾问曰：“公子，这也算是联系吗？”

　　易轻陌点头：“算，相当算。而像这样的联系我们找到的越多，就越容易锁定犯案之人。”

　　青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在纸上画画停停，都觉得不对。最后终于写出一组数据，递到易轻陌面前：“公子，那这算不算联系呢？您看，这些受害人丢失的日子都有个‘三’，——像初三，十三，二十三。”

　　易轻陌恍然大悟，又将卷宗重新翻阅整理一次，兴奋拿起毛笔，在青鸾那组数字下面同样写下一组：“青鸾，你果然有几分慧根！而且你看，三到六年前，是每年的三月份有一次这样的案件。近两年频率急剧增加，每三个月便有一宗失踪案。”

　　青鸾吃惊道：“公子，这个犯案之人对‘三’这个数字似乎非常迷恋！”

　　易轻陌表情慎重认真，道：“对。而且，他作案间隔的时间在逐渐减小，这说明他的作案手法和自信心都在逐渐增强，是什么原因让他对‘三’如此迷恋？又是什么原因刺激他让他的作案频率急剧增加？这之间犯案之人一定经历了一个对他影响颇深的事件。”易轻陌对向天问道：“告诉张平和张安，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十八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子，”

　　易轻陌眼神深邃，似乎要穿透时空，看到那个人一般：“这个男子对数字三极其迷恋，做事很有规律，有洁癖，”易轻陌说到这里，顿了顿，仔细推敲觉得“洁癖”这个词正是形容犯案之人的，不会错。犯案人不让所掠到的少年失血而死，丢弃之前还为他们换上新的衣服，一来是出于内疚，再者是不愿血液的不洁沾染了自己。定然是这样！

　　易轻陌更加坚定，继续道：“他只穿纯色的衣服，身上随时会带着锦帕，丝绸质地，没有任何装饰的那种。很有魅力，外人看来是个举止温润的谦谦君子。他有非常特殊的爱好，别人一旦阻止他便会莫名其妙地发怒。他需要一个地方和时间处理劫来的人，所以他有钱，至少应该算得上家境殷实。无父无母，虽然有妻子，但他们有名无实，因为他对女子没兴趣。他的生活中一定有一个地方是他决不允许别人闯入的，他一定对妻子实行过严重的暴力。——去查这个人，并通知王治，让他贴出悬赏告示，全城寻找，——从这些案件发生的地点围绕青州城可以看出，他一定生活在本地。”

　　向天问：“是，公子！我马上去办。”

　　青鸾听得目瞪口呆：“公子，您可以通过一个数字得到这么多信息，真是神了！”

　　易轻陌终于放松一笑：“能称得上神的不是我，而是家父。他的洞察力世间少有，他根据多年办案的经验著了一本书叫《易案经》，我是从中受益匪浅啊。”

　　此事易品敲门而入：“公子，这是老爷给您的回信。”

　　易轻陌看罢笑曰：“看来我所料不错。爹爹在信中说王治在青州并无仇家，他的仇家都在京城。既无仇家，犯案之人又不索取财物，——这是一宗单纯的劫色案。”

　　青鸾：“那绾云小姐会不会……”

　　易轻陌摇头：“不会。犯案之人中意的只是男子，对女子没有兴趣。所以绾云小姐不会遭到侵犯，怕的只是……他要她的性命。”

　　易品一听眼中当即模糊起来：“啊！这可如何是好！那小姐一死，公子岂不是要与她陪葬？！公子若死了，老奴也就去了，我活无面目见老爷，死无面目见老太爷啊！这可了不得了……”

　　易轻陌无奈，跑不了安慰一番，令下人将易品扶回房休息，自己与青鸾二度出府：“我们再访知音馆。”

　　青鸾：“为什么还要去？那里的斗琴大会已经结束了。”

　　易轻陌：“还记得在斗琴大会上你见过的那些人吗？”

　　青鸾稍稍思索，十分确信地点了点头：“记得。”大凡他见过听过看过的事物都会留有很长时间的记忆，长到好像永远不会忘记。若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更是丝毫不会出错。

　　易轻陌：“你不觉得有一个人跟我说的犯案之人很相像吗？”

　　青鸾这次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日的情形，终于惊呼道：“啊，那个皂衣男子！”

　　易轻陌深沉地点点头：“记得昨日你说他内心高洁，我倒觉得他的琴音美则美矣，但美得清零，毫无人间烟火味。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达到与琴艺天人合一的境界，未免会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因而误入歧途。世间事一通百通，他在其他方面也定然如此。”

　　青鸾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公子，即使这样也不能说明他是杀人凶手啊？”

　　易轻陌并不是善妒之人，他说这样的话自然有自己的根据：“还记得他有一个习惯性动作吗？”

　　青鸾想了想，昨日画面在眼前重放一番。青鸾道：“公子，他不弹琴的时候一直在摆弄自己的一枚翠玉扳指，好像是围绕拇指旋转。”

　　易轻陌了然道：“以几圈为一组？”

　　青鸾想了想，大呼“三圈！”

　　易轻陌早已了然于胸，安然一笑：“还记得他当日弹奏的曲子吗？”

　　青鸾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字字铿锵道：“《梅花三弄》！”

　　两人找到知音馆的管事，问起当日那位皂衣男子，管事却说不认识。易轻陌诧异道：“那位公子琴艺非浅，必定是有名头的，管事怎会不认识呢？”

　　管事见他衣冠楚然，温文风流，心下自有好感，于是耐心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知音馆的创立之人乃是当今的谙王爷。谙王爷儿时长在青州，因为好音律，所以在此地成立知音馆。这里是个风流清雅的所在，又因为谙王爷的缘故而月月领用国家俸禄，所以并不以盈利为生。就连举行斗琴大会这样的盛事也是各地琴师慕名而来，知音馆对他们不寻问来处，不做记载，只相互赏鉴琴艺。”

　　线索就这样砰地一声断了，易轻陌有些许的失望。他对青鸾道：“我们暂且回府，稍后再论。”

　　从知音馆打听不到皂衣男子的下落，易轻陌让青鸾凭借记忆画出那男子的画像，交与众人命令加紧寻找。自己反复翻看那些案宗，意图再找到线索。

　　易品让人搀扶着进来：“公子，老奴想过了，此事万不可为之，公子还是趁三日之期未至赶快离开吧！”

　　易轻陌凄美一笑：“品叔，你说错了，并不是三日，而是两日。犯案之人既然对‘三’这个数字非同寻常的迷恋，必定还会做一件与‘三’有关的事情。”

　　青鸾抢在易品前头问道：“什么事情？！”

　　易轻陌道：“劫来的少男会在第三天被杀掉！这些卷宗中的信息也与我的猜测不谋而合。”他沉思片刻，幽然道：“今日便是绾云小姐被劫去的第三日了。我只希望他会因为绾云小姐是女子而放她一条生路。”案子进展到这个时候，竟然到了要靠运气赌输赢的地步，易轻陌再次感觉到自己的稚嫩和之前的轻狂。父亲所说的“心机”二字，他不知何时才能真正运用自如。

　　听一言易品一下跌坐在榻上，半晌方道：“公子，我已令人在外面备好了马车。——你们，快扶公子上车！”

　　易轻陌伸手止住，淡然一笑：“品叔，我是不会走的。易家的子孙没有临阵脱逃的。”

　　青州城门被关闭，一晌的时间，赵天奇、向天问带领着易家的人马一路，王治带着青州的全部守军一路到处搜索，已找遍了青州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易轻陌描述的那个人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他的人，连一点信息也没有。

　　青鸾见易轻陌沉默非常，上前劝解道：“公子，您两日未认真进食了。”

　　易轻陌摇摇头：“青鸾，难道我忽略了什么？为什么找不到那个人呢？几千兵马在一个小小的青州城找了近一日，竟无一点收获。那么多的告示贴出，重金悬赏也无一人前来提供线索。——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想着绾云小姐的命马上要丧于今晚，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易轻陌从未有的沮丧。不用第三日来临，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输得让他充满对那个未蒙面的绾云小姐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