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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上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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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什么最出名?当然是竹子!蜀中的翠微山有一片竹海,苍苍翠微,绿竹幽径!翠微剑阁就隐匿在这百里竹海之中。
翠微剑阁的子弟原本最讲究随意潇洒的生活,他们所传承的武器是剑,剑为百兵之祖,修剑以修身,修身以修心,经历几百年的沧桑岁月,出过无数至情至圣的大剑仙,和与世无争的隐士。
但现实的无奈让翠微剑阁的隐士们不得不出尘入世,抗起了守护苍生的旗帜,自在随心的日子早就一去不返,只余下一片越长越茂盛的竹林!
竹林深处有许多间各式各样的竹屋,他们的建造简直毫无规律,每一间都别具一格!其间的一间竹屋里,荆步月正坐在镜子前,她的身后立着一名中年男人,那男人举止温文尔雅,正拿着梳子为她梳头。
“宗主,宗主夫人,早膳已经做好,是要端进来还是摆放外面?”有个弟子轻轻的叩门。
门吱呀一声来开了,里面的男人当然就是翠微剑阁的宗主白君武,他端端地走出房门,“就放在外面的石桌上吧。”他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温文尔雅,听着如沐春风。
荆步月干净利落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玉兰花试样的白玉钗,显得比那日无双宫里还要英姿飒爽。
两人用完了早膳,日头已经逐渐显现,细碎的阳光穿过竹叶,洒在白君武的脸上,抛开岁月的痕迹,他简直和白成之一模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俊儒雅之人!
荆步月叹息一声,岁月从不败美人,就算是皱着眉叹息,也别有一番风情。只是一说话就…
“哎!也不知道白乐只这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等他回来,老娘定让他屁股开花!”
“夫人可舍得?”白君武轻轻笑了,是啊,七年未见,怎么舍得!“夫人不必着急,派去打探的人应该也快回信了,且耐心等候。”
荆步月望着已经开始凋落的竹叶,良久才又开了口,“那日幽阁的人说的话,我此时还是放不下心。”
“我信得过成儿!”白君武的话虽然平静,但却透着磐石一样的坚定。
荆步月的眉头并未疏散,“我也信得过,但你我信得过,不代表别人也信得过。这次虽说边关侥幸大捷,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成儿信中提到的事情背后一定不简单,只是云山雾罩,还看不明白。那日幽阁的老头耐人寻味的提到那件事,明显来者不善!”
白君武点点头道:“恐怕只儿此次被选进御修也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只鸟飞入竹林,落在白君武的手上,是一只墨灵。他在桌上摊开一张纸,那只墨灵鸟随即跃入纸中不见了,只在纸上留下了一行字:
小公子已达云州!
“我早该想到,燕州与江南之间还有一个云州,燕州的大路虽有草原游骑军的保护,但要随着大路走,确实不如走小路过云州到江南来得快,只是…”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荆步月打断,荆步月看了纸上的字,不禁一拍桌子,“他可真敢!那燕云是什么地方?猛兽强盗多了去了,还敢抄小路!真是翅膀硬了,一个凡人带着区区几个凡人就敢到处乱跑?”
“夫人!”白君武尽量安抚荆步月越来越急躁的性子,然后才缓缓道:“既然已经这样,那我们便耐心等待吧,只是…”
“你吞吞吐吐的做甚?说啊!”
“只是出了云州,有一个地方是必经之路!”
荆步月的脸猛然间愣住了,因为她也想到了那个地方。
云州和江南交界的地方,有一个被中原遗忘的地方,出云州到江南,那里是必经之路。
曲水绕临江,仙音付流云,
只得天上有,人间几回闻!
“大夫,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年轻人问大夫。
“有,什么样的伤?”
“类似棍伤,好像还有内伤。”那年轻人略想了一下。
“衣服脱了看看,才好对症下药!”
“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
“哦,这样啊。”老板随手抓了一副中药,又拿了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外用药,还一边小声嘟囔着“世道乱啦,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打架斗殴。”
白乐只付了银子正准备伸伸手拿药,忽听街上一阵喧闹,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
开药的大夫话音刚落,一抬头发现药还在,那年轻人却不见了。
原来大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个个高头大马在街上狂奔而过,扬起漫天灰尘,混乱中,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正待在路中间一动不动,很显然他已经被疾驰而来的马蹄吓傻了。
眼看马蹄就要践踏在孩子瘦小的身体上,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年轻人,将小孩一把扯过滚在了一边,马蹄声逐渐远去,街道恢复了平静。
“我的馒头!”小男孩从年轻人怀中挣扎起来,奔向街中,捡起了一半满是泥灰的馒头,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小男孩似乎对刚才的一场惊险并没有太多在意,他的脑海现在全是那半个脏污的馒头。人们也各自忙碌,好像已没有谁记得刚才的一幕!
年轻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进了一家药铺。
“公子好身手啊!”倒是那大夫将刚才的一幕看了个全。
年轻人笑了笑:“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嘘,小声点,那都是仙家的人!”大夫绷着脸说。
“哪里的仙家,这样招摇过市?”
“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年轻人点点头,那大夫又道:“那公子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哎,这要从早前几年说起,前几年,我们这里出了一种怪病,得了那种急症的人会突然之间发疯,过不了几天人就死啦,当时把整个临江闹得人心惶惶,也没有人管,后来就来了这些人,他们不来倒好,来了反而这怪病越来越严重,隔三差五就有人中招,给得起钱的,仙家就赐药给你,给不起钱的,荒野旮旯一埋了事。”
“难道没人管?”
“穷乡僻壤的,谁管?江南倒是听说有几家大仙家,可这也不是他们的地盘,谁没事往自己身上惹骚?”
年轻人不再说话,对大夫说了一声谢,便提着药走了!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乐只,他提着药进了一家客栈的后院,然后找了一口闲着的炉子,守了半个下午才将中药熬好端上了楼,走入了其中一间客房。
客房里的人盘膝静坐在床上,正是那个人,只不过此时的他比前几日看起来更加衰危,紧皱的眉头上布满汗珠,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原来那个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他一路都在反复发烧,有时还神至神志不清甚至突然晕倒,白乐只也不可能把他丢在路边,于是只能带着他,到了临江两人再也走不动,只能找店住下。
修士的身体原本就很脆弱,何况那个人还带着这么重的伤。白乐只就是因为从小体格羸弱又多病,所以白家才将他送到绝雁关散养,只是没想到此次王朝的御修名单上也已经有了他的名字。
“喝药!”药碗放在桌上的声音钻入了那个人耳朵里,那人放下药碗后,又合上门出去了。
那个人睁开眼睛,看见桌子上除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以外,还有一瓶创伤膏,这小子一路都没有说什么话,但也没有扔下他不管,只不过他没想到他还给他买了药。
是个单纯的好人!那个人想到这里得出了一个结论。只不过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有时候一个人太好太单纯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白乐只放下药就走了,合上门时听见里面的人说了一句,“喂,我的伤在后背,我自己怎么上药?”。
“与我无关!”撂下这一句白乐只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一路上都在生着闷气,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怪那个人见死不救还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回到自己房中,白乐只倒头就睡,无论如何他明天都要赶路。但是没有过多久,他就被一阵异样的声音吵醒,白乐只仔细听了一阵,声音的来源就在隔壁,而那个人就住在隔壁的房间。
他想都没想就要闯进那个人的房间,里面的人也许察觉到有人靠近,极为艰难地吼了一句,“滚!要是敢进来,就是找死!”
白乐只停下了推门的动作,但里面又传来了刚才那种像是将痛苦压抑到极致的呻吟,无论谁听到都会觉得有人在心中煎了一口油锅。
白乐只并没有滚,而是隔着门在外面静静坐了下来,里面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不正常,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朝后院奔去。
果然,他找到了那张包药的油纸,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相思方”!
那个人喝了药后,不多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头,一开始他以为是药起了作用,于是钻进被窝发一发汗也许烧就能退了,但他整个人越来越烫,他背上的伤也疼得更厉害,而且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痒,痒越来越痒!他忽然变得极为敏感,从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难耐的痛苦令他难以抑制的低吼出声。他的气海激荡不已,最终凝聚成一股焦灼的气机,击碎了屋里的桌椅,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的灵台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昏黄的烛火下,一个人正对着他坐在床边,顿时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那个人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忙脚乱护在胸前。
半晌,白乐只才一本正经道,“欠你的我已经还给你了,从此我便不再欠你。”
“什么?”他确实救过白乐只的命,却并未想过让他还,但他却说他还了,什么时候还的,拿什么…
那个人猛的发现自己的后背有些冰冰凉凉的感觉,再看那瓶跌打损伤的药,忽然明白了,这小娃应该是救了他一命。但令他疑惑的是先前那股难以抑制的痛痒也好像消失了,他知道自己的伤是绝对不会因为喝了一副中药就药到病除,于是又想问白乐只,但支支吾吾半天却被白乐只打断了。
“你…我…”
“你现在需要休息,我去外面看看。”白乐只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模棱两可的那个人独自凌乱!
只有白乐只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阴差阳错拿错了药,竟阴差阳错的救了那个人的命,难道这就是陆北风常说的以毒攻毒!
夜风习习,白乐只漫无目的的在临江的街头游走,这里没有宵禁,就算是已过三更,有些街道还是热闹非凡,行人来来往往从白乐只身边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