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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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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柯蹭了蹭皮试过后还在冒着血的针孔,伤口蜇得他龇牙咧嘴,终于从金灿灿的美人画中挽回些许理智。
他原本攒了一肚子话想问:这么年轻的医生?看起来像学生,还在上学吗?昨晚怎么就在T大门口被堵了?有没有耽搁上夜班?咋这么一根筋跟劫匪硬杠呢……但看到陆陆续续有护士进来打卡了,便讪讪地闭了嘴。
早晨赶来交班的女大夫不知是有意无意,给楚逸提了一杯豆浆,仰头看到那桃花眼里溢出来那清浅勾人的潋滟波光时,拼命克制着自己上扬的唇角,以免那绷不住的幸福愉悦泄露太多。
彻底被无视的陈柯坐在一旁的冷板凳上,被迫见证着楚医生清晨的第一朵桃花:“师弟快回去歇歇吧,我来就行,你都忙活一整晚了……”
楚逸把医用口罩拉到下巴以下,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纯良微笑:“多谢,张师姐费心了。”
“哎,跟我客气什么,你脸色怎么又这样,家里人见了多心疼啊……”
“师姐说笑了,医者难自医嘛。”
楚逸文质彬彬地摘下橡胶手套,双手接过豆浆,朝女大夫礼貌优雅地颔首致谢。
陈柯正窝在小凳子上等皮试结果,看到楚逸行云流水地脱下白大褂,一副“老子准点下班,一秒都不耽搁”的架势,顿时急了:他想跟昨晚救下的这位帅气医生唠唠嗑,可没兴趣和女同志交流什么文明友好医患情。
于是陈柯顶着那张厚实耐用的脸皮,决定装傻:“楚医生,咱过多久才能打疫苗啊?这么耽搁你下班时间,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师弟,你还剩了个病人啊?”女医生有些意外,“唉”地一声长吁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忍和担忧:“这都连轴转了十来个小时了,也没个消停。快处理他吧,弄完赶紧回去吃个早饭补补觉,我换个衣服去,马上出来接班!”
“……”
楚逸原本打算把陈柯扔给早间门诊的大夫处理,自己直接拎包溜号的,结果这臭皮球又好死不死地滚回脚下。他有些不耐地掀起沉重的双眼皮,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陈柯先是一喜,随即发现,这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对着自己的患者真是一个字儿都懒得多说,好像每颗唾沫星子都是凝聚了人类智慧的结晶,谁胆敢撬开那张金嘴,那就是在挥霍稀有不可再生资源——
这么一对比,那双蓄着千种滋味万般情的桃花眼倒是会说话多了。一旦笑起来,眸底的波光就像是有风吹过,甚至连眼角的泪痣都比他这整个人讨喜许多。
楚逸在陈柯苍蝇似的目光封锁中,姿势懒散随性地斜靠在墙上,一身黑色T-恤黑色长裤在清晨金晃晃的墙面投下浅浅的阴凉,左腿膝盖曲起,脚跟离地,向后抵着墙根。
他戳开豆浆杯盖后,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捏着纸杯,咬着吸管轻轻吸了起来。有几缕发丝被口罩的耳绳夹住,原本就任性蓬松的自来卷此时更是狂放不羁地搭在耳垂边上搔首弄姿。
急诊室十来平米。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挂钟秒针寂寞难耐的“咔咔”响,偶尔还能捕捉到几不可闻的吮吸声。
半晌后,陈柯突兀地开口:“楚医生,刚才看病的女同志什么问题啊?”
“哪个?”楚逸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应着。
陈柯看这敷衍的德行就知道他在明知故问,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就挂号排队排在我前面的那个,来找你看外伤的。”
楚逸不为所动:“你不是了解得挺清楚的?”
“我就感觉那两口子关系不太正常,但具体是怎么个不正常法,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了,这些我可都是两眼一抹黑。”
楚逸完全无视陈柯期待的眼神,多一秒都懒得思索,直接回绝:“不合规定。”
陈柯觉得走正常聊天途径怕是没法从惜字如金的楚医生嘴里翘出任何东西,于是果断转换策略:“那就当我想从专业人士的角度了解一下嘛,看看这伤情够不够立案。公安办案时医院规定另当别论。”
“那足够了。”如果忽略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楚逸的回答流利得堪比课文朗诵:“患者主诉急性腹痛,左臂外伤、流血伴功能障碍一小时。查体发现多项异常,有大量旧伤。”
陈柯算是见识到了楚逸四两拨千斤的尿性,他笑着说:“别整这些官场货啊,我又没让你背病例,讲点有实际内容的。”
楚逸的牙齿松开吸管,稍微回忆了两秒钟:“体表有挤压、锐器、冲击等方式造成的多发伤,CT显示有较严重的颈部、前胸外伤史,两个月前住院部病例记录过实质性脏器损伤,肝脾破裂、空肠穿孔。这次是髋关节和肘关节的闭合性损伤——细节整理出来的话,足够立案了。怎么,陈警官要管么?”
白衣“楚天使”能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蹦出这么多字给凡人赐教,实属大发慈悲。于是天使有些口干舌燥了,又叼上吸管猛吸了几口豆浆。
陈柯正默默在心里拉着那兽男练泰拳,顺口接话:“没人管怎么办?”
楚逸散散淡淡地提醒到:“你刚也问过了,但受害者并没有追究的意向。”
“受害者选择不追究就能当违法行为不存在了吗?”陈柯下意识地反问。要不是有多次手抄《公安文明守则》的悲惨经历,他真的会让那窝里横的畜生好好领略一下什么叫中华文化之“以头抢地”。
他看着楚逸完美的侧脸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轮廓清晰,冷静得近乎残忍。
“楚医生。”陈柯觉得自己有义务向这位同理心匮乏的医生普及一下当代年轻人应该树立的正确价值观。
“你可别看老话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怜之人有多可恨这不归我们警察管,我们也没法苛求人人都是善于运用法律武器、人格健全独立、主动向执法人员求助的‘完美受害者’。”
楚逸低垂着大双眼皮,睫毛在眼下斜切出一排浅浅的阴影,大拇指微微摩挲着粗糙的纸杯,静静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虽然局里警力有限,啥事儿都不可能面面俱到,这是客观事实咱没法否认,但那些阴沟里出来晃荡的臭虫被撞见一个就要逮住一个,被逮住两个就得改造一双。要是坐那儿只等着受害者自己求助,那公安机关养我们这群吃白饭的怕是真不如养一窝叉烧了,好歹过年还能宰着吃。”
陈柯有个老毛病,一沉浸在说教情绪中就很容易口嗨,说着说着就被激发出些自以为是的英雄色彩。
“嗯,还挺有道理,受教了。”
楚逸似乎也被这话题挑起了兴致,把没喝完的豆浆搁在桌角,双手环胸,状似谦虚认真地请教陈柯:“那假如陈队今天救李秀娟于水火,再假如她丈夫做贼心虚完全不反抗,被逮回去刑拘10至15天,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那男的在局子里观摩普法影片、手写千字感想、递交从良保证,金盆洗手重新做人啊!”
陈柯这番话连草稿都不用打,反正每次出警抓人时,把人铐上警车里准要念一遍。
“不,她日后要么得忍受更大力度的施暴,要么选择终止婚姻。但这二者对她的伤害程度,并不亚于三天两头来急诊做客。”楚逸轻笑着摇了摇头,总结到:“你有自己提供帮助的理由,李秀娟同样有拒绝别人插手的原因。”
陈柯不理解谈论这种话题时他有什么可笑的,只能轻皱眉头,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输出:“我发现你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思维呀!李秀娟为什么要忍?那男的再敢动手就继续进来局子里乘凉,给他包月包年都成。离婚那简直太明智了,一劳永逸!女人们猛地狠不下心很正常,但日子还长,脑子暂时被塞住了也总有一天会通的。警察的职责本来就是拯救受害者,总让被害人忍着,这算什么?”
不知道哪个字眼听着滑稽,楚逸“噗嗤”一声笑开,语气戏谑地反驳:“那些一味逞匹夫之勇、强化施暴行为的思路不具备可行性,所以不做讨论。至于离婚......陈警官挺爱讲童话啊。李秀娟家庭结构简单,两个正在接受初等教育的孩子,一个偏好使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丈夫。离婚就必须得直视子女抚养和财产分割问题。”
陈柯觉得楚逸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他蠢了,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挤兑过,所以语气也硬了起来:“这年头打离婚官司的还嫌少么?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吧,我都看不出这算个事儿。”
“天使”估计是喝豆浆喝饱了,那精雕细琢的嘴唇泛出淡淡的红色,说话篇幅更长,但也更加刺耳:“李秀娟个人信息的学历栏填了中专;早上在诊室坐了半个多小时,只记得念叨让我不要给病历上写她的具体伤情,压根没提上班请假的事;来急诊的挂号、缴费、买药也都是她丈夫在操办,所以我不觉得她现阶段有独立的经济来源,更不觉得她能请到一个帮她赢到孩子和财产的律师……这是其一。”
急诊室的窗户没关严实,外面有微风顺着窗户缝挤了进来,卷起楚逸蓬松随性的头发。楚逸对着镜子整了整在自己额头前蹦迪的发丝,继续分析到:“习惯性施暴者在突然失去施暴对象时倾向于找到下一个目标作为‘替罪羊’,而较为理想的‘替罪羊’大都选自身边的人。就算李秀娟人财两空净身出户,也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是把受害者从她换成了孩子而已……这是其二。所以,不论是出于客观经济原因,还是主观情感因素,她都没法选离婚这条路。”
“听你这意思,这段不正常的婚姻是他俩一个能揍一个能忍,还挺般配了?”陈柯每月思想汇报再怎么划水,毕竟也在单位耳濡目染挺多年,已经形成了些许根深蒂固的行为习惯,对楚逸的看法实在是不敢苟同。他语气带着些冷冷的质问:“你这是在合理化施暴行为吗?”
“多想了,陈队,我看你挺想聊,就讨论一下他俩未来生活的发展趋势。”楚逸说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估摸皮试结果差不多了,就左右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子,走到陈柯面前俯身检查皮试针口的情况。
他就着这个姿势凑近,单手撑着桌面,直直迎上陈柯的目光,轻飘飘地接着补充到:“暴力分为很多种,冲动、理性、习惯、外源诱导......从伤情推测,男方施暴时间大约在早上五点到六点半,但他是开车送李秀娟来医院的,所以排除酒精作用的可能。他敲门只敲两声,中途停顿时间较长,每次必须绕到我的十点钟方向才肯站定,交谈时远大于正常社交距离——强迫、克制、焦虑、谨慎…这些都是多数家暴者心理的小障碍。除此之外,他很熟悉夜间门诊的检查流程,来急诊外科的次数不会低于三次;在描述李秀娟伤势情况时,语速正常、思路清晰、神态自然;他身上衣着不菲、谈吐不俗……排除冲动型和情感代偿型虐待,我更偏向于认为这是自我认可的长期理性施暴,并且随着习惯的日益强化,兴奋阈值会越来越高——也就是说,暴力的程度只会逐渐升级,除非李秀娟真的残了死了,否则,没有尽头……”
陈柯在这阵沙哑的低语中,终于观察清楚了:楚逸有双墨绿色的眼睛,平时被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着,打眼望过去跟黑色没差。只有在阳光下凑得很近仔细观察时,才会发现墨绿色的瞳仁里总是蓄满笑意,那层笑容底下泛着寒光,像是随时都能扑上来咬人一口的饿狼——当然,如此主观抽象的形容很大程度上受了陈副队那天马行空想象力的影响。
楚逸动作娴熟地把针头刺入皮肤,一边好整以暇地对他说:“所以警官你看,伤害可以是言语、□□和精神上的,而警察却往往连□□上的伤害都没法减轻,更遑论陈队提到的拯救了。”
陈柯心头一震,虽然也懂楚逸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他很反感楚逸能用谈笑风生的语气打趣着这么刺耳的话题。他很想回怼一句“你算哪根葱?敢他妈教我做事”,但实在不愿意对这副极具欣赏价值的面孔爆出粗话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那照你这么讲,我是拿这种事儿没办法了?”
楚逸一边给他接种着疫苗,一边不可置否地点头:“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本来就很多。”
“所以李秀娟朝你哭诉,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见过她这号人?”
“犯法的吗?”
“......”
陈柯语塞,这倒还真不犯法,但不犯法的人也可能是个人渣啊!
楚逸耸耸肩,极其敷衍地给陈柯胳膊上的针孔处摁了个棉球,毫无心里负担地转身挤消毒液洗手。
陈柯伸手摁住伤口,朝楚逸的背影喊到:“楚医生,这针口得摁多久?”
楚逸头也不回:“随便。”
“行吧,我觉得现在已经不咋流血了。”陈柯掀开棉花团打量着针口,又问:“这疫苗只用打一针吗?下次还需不需要过来打加强针?”
“看你。”
“还是打个加强针吧,这样保险一点。”
萧女士和陈校官也能放心。
这次楚逸回头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陈柯,那神情不难解读——跟我说啥?关我屁事?
陈柯假装没看见那欠抽的表情,接着问:“我得隔多久才能打第二针啊?”
“都行。”
“……”
陈柯发现只要不问患者该问的问题,楚逸就能长篇大论正常说话,一旦咨询他专业问题,立马就切换回每颗唾沫星子都千金难买的高冷频道。他削尖脑门试图理解:大概人家昨晚忙了一宿,真的归心似箭;刚又说了半天话,耗光了半杯豆浆补充的能量,实在懒得再陪他在这儿净放些没用的屁了。
几番相处下来,他对着楚逸这张脸,除了觉得挺好看之外,已经毫无杂念。
陈柯胸口有些烦闷,想抽根烟缓缓情绪。但把手伸进兜里摸到香烟时,猝不及防瞥见“无烟区”的醒目标志,只得攥了攥拳头,转而掏出蓝牙连上手机,打开的《处处吻》单曲循环——希望今早这通糟心的对话能够随着“一吻便颠倒众生”滚去西伯利亚,只留下张这看着还算养眼、开了静音的美人画。
“其实陈队,”楚逸翩翩离去的靓影在门口站定,回头朝他勾唇一笑:“你的烦恼,还有个解法。”
“你说啥?”陈柯满脑的“一吻便救一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还有个解法。李秀娟她丈夫不就要个搭伙过日子的么,陈队亲身上阵以身饲虎,岂不是利人利己,两全其美?”
陈柯呼吸一窒,正在纠结到底是让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缺德家伙左脸肿还是右脸肿,又觉得应该先确定下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免得冤枉人。
他蹙眉问到:“你到底在说啥?”
楚逸看出他在明知故问,便只是自顾自地讲:“你们要是能同住屋檐下,也就没了时空、场地、道具的限制。陈队的能力和魅力,实在不该被性别束缚。我相信,施暴者在接受陈队教育时只有懂事听话乖乖服从的份儿。舍己为人,这才是能力强、觉悟高、肯牺牲的警察叔叔!”
说罢,整了整那头不听话乱打卷的头发,拎着文件袋长扬而去。
操!
陈柯怒了:什么意思?调戏人调戏到他陈柯头上了?那货怎么看出来的?瞧不起小众爱好者吗?亏他一开始觉得楚逸长得跟个青花瓷器似的挺易碎,收敛着性子对这缺德医生客客气气的。现在看来,那小子是个屁的瓷器,简直就是个瓷锤!当他陈柯人善可欺吗?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房了?
陈柯对楚逸的印象已经从喜马拉雅山巅的“高岭之花”跌落到了阎王爷寝殿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继续骂道——去他个仙人板板的,长得人模狗样,结果内里是这么个贼心烂肺的东西!亏他还穿着身白大褂,牛逼哄哄的样子眼睛能长脑门儿上,咨询他正儿八经的医学问题,那货半天嘣不响一个屁出来,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能口述一本《山海经》,简直是玷污了高尚的天使行业!没把他一耳屎扇到塞外放羊去,真是给足他脸了!
陈警官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在医院门口叫了三份小笼包,大爷似的往那儿一坐,咬牙切齿一口一个包子,享受着店员端茶倒水的一星级服务。
他掏出手机,正打算给杜如飞打个电话,约个今晚的烛光晚餐,好歹也让他这只受了气的猛虎嗅一嗅沁人心脾的蔷薇,结果还没等他美滋滋地输完杜如飞的号码,一首嘹亮的《爱情买卖》突兀地响起,屏幕很应景地亮起两个威风凛凛的大字“咱家”——陈柯几乎在0.01秒内决定,以后再也不和杜如飞玩这种手动输号码的小情调了,真每次都有不速之客打断。
陈柯认命般接起电话,手机那头一个声音和脸对不上号的女警飞速说着:“陈队,江岸派出所20分钟前接到报案,第三大道中段街心公园附近发生命案,案发现场已被保护。”
陈柯问:“第三大道中段的命案归咱市局管吗?”
那名女警解释道:“因为死者身份太特殊,案子就从所里递到了市局,上级决定成立临时专案组,江岸分局配合协助调查。周法医马上到现场了,定位他到了发给你。”
得了,看来未来半个月内的烛光晚餐都泡汤了!
陈柯把还没吃完的三个包子一口气塞进嘴里,“吸溜吸溜”挤了两口豆浆冲了冲,看着微信扫码那便秘一样龟速爬行的进度条,也懒得再跟任性的网速作斗争了,直接一张整钞拍在桌角,抓起车钥匙离去。
八点多正是早高峰时间,人工智能导航此刻充分地向人工展示了它的不智能——哪里通畅导哪里,导到哪里塞哪里。
陈柯额头上哗啦啦冒着汗,恨不得拿眼珠子把腕表戳个洞。前边的车屁股上神气地贴了张“亲,新手上路,越催越慢”,顺着一溜车流像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蛆在缓慢地向天边蠕动。终于,在“长征队伍”里两辆汽车发生追尾事故,两个车主下车骂骂咧咧地嚷着要喊交警大队过来评理时,陈柯头疼得抵了抵后槽牙,推开车门在路边扫了辆手刹垂垂危矣单车,离开“大虫蠕动现场”。
第三大道中段街心公园南门外,警方已经疏散了无关人员,案发现场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线围着。
“早,哥们儿。”陈柯自行车都没停稳就朝远处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招了招手,车子随便往路旁一推,掏出刑警证递给迎面走来的陌生警察:“市公安局刑支副队陈柯,过来协助调查的。鞋套手套呢,给我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