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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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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虎谢过了卢宣廷,告辞以后便急急忙忙的往家赶去。
山这边的落风村,其实并没有几户人家,清一色的竹屋,在四面环山的山谷里,显得格外的幽静与安谧,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晚风习习,在静谧之外又有一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和一种恍若隔世的豁朗,远离了喧嚣纷扰的红尘,静静地安卧在这别有一番洞天的山间。
正是风萧瑟,雪飘飘的残冬季节,落风村里连只犬吠的声音也没有,只有风呼啸着掠过时发出的“呜呜”声,以及偶尔有枯枝断裂的声响。
屋里的火炉烧得正旺,婉儿坐在火炉旁劈着柴火,火炉上的药罐里“咕噜,咕噜”的响着,在缭绕的雾气里,苦苦的中药味飘满了屋子,药味加上烟雾的刺激,婉儿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婉儿,进来吧,多添上点儿。”隔着布帘的屋里传来唐念依细弱的话语,一场风寒把她本来就有些纤弱的身子折磨得更加瘦削,脸色有些憔悴,显得比往日更加的苍白一些,身上一个劲儿的冒虚汗,她勉强想坐起来,怎奈浑身无力,只有无可奈何得倚在枕头上。
“姐,快好了。”婉儿拍打着身上的炉灰,满脸的倦怠之色,撩开布帘走了进来,摸了摸唐念依的额头,禁不住又叹息道:“唉,还这么烫,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婉儿,都怪我,连累了你们。”说这句话时,唐念依的眼睛已是红红的,同时紧紧的抓住婉儿的手,手指冰凉,好像害怕失去什么似的。
苦命的人!总难逃命运对她的折磨,婉儿比我还强,至少她还有一个亲哥哥,而我呢!父母双亡,无姐妹兄弟,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却又经常连累别人,唐念依想到这儿,禁不住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
“念依姐,你又想那些往事了。”婉儿用手拭去念依的泪水,“姐,放心吧,我和哥哥都是你的亲人,这些,妈妈在世时就已经说过的。我们多亏有好心的老爷太太的收留才活了下来,何况还是你——姐,还是你才救了我们,才没饿死在街头。”
婉儿尽量找一些话来安慰念依,岂不知,这更勾起了她对过去的思念。
青云镇,唐家。
高大宽敞的书房内,窗前书案上,唐甫正在专心做画,挥毫泼墨之势中可以看出他完全进入了状态,只见笔法流畅间,墨迹浓淡中一处险峻的峭壁在纸上骤然出现,紧接着湍流的瀑布似震耳有声倾泻而出,霎那间,一幅雄山秀水的大幅山水画浑然天成。
“夫人,过来看我的新作,这是去黄山的印象之一。”
“来了。”欧依珠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春兰,过来帮一下忙。”春兰正在收拾有些凌乱的书桌,听到夫人招呼疾步走了过来。
“你把画拿的高点儿展开,我再仔细看看!”欧依珠的语气中有掩抑不住的激动,“老爷,这次的游历真是使你收获不小,这幅画一气呵成,苍劲有力,更显示了你浑厚得功底,只是。。。。。。”欧依珠似有欲言又止的表情
“夫人,快说,你要急死我。”唐甫是一个豪爽的人,一向快人快语。
“也不能怪你,这是你一贯的作风,刚劲有余,阴柔不足,这幅画正缺这一点。”欧依珠不紧不慢地,脸上带了微微地笑。
“那。。。。依夫人之见。。。。。。”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唐甫知道夫人眼光的敏锐,这一点他早就领教过了,再说,夫人虽不擅长作画,但对画的品析并不在他之下。
“老爷你过来看,高山流水在上,如无根之空阁,再华丽也不过如此而已。如若再在山脚下延展一些小的溪流和农户,村舍,原野,不是更显自然之鬼斧神工?”
“夫人高见!”唐甫听夫人这样一点拨,顿然开朗,“春兰,研磨!”
一会的功夫,灰瓦白墙翘檐的徽州民居散落在蜿蜒的溪水旁,显露在树木的枝桠间,矗立在广袤的原野上。虽然只在画的下边占了很小的一点,但更丰富了画的内涵及视觉效果。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夜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
是离愁,别有一盘滋味在心头。。。。。。。”唐念依很有韵律的朗诵着李煜的《月上西楼》走了进来。
“念依,过来,看看为父的新作。”唐甫招呼女儿,看着女儿,夫妻俩脸上露出暖暖的笑意,本来嘛,作为独女,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经夫妻俩的悉心调教和耳闻目染,再加上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已经在文学和绘画方面有不小的造诣。
“这幅画嘛,大气磅礴,以小衬大,恰到好处。”唐念依一本正经地评说者,看着她的样子,唐氏父母不觉笑出了声。
阳光斜斜地射进来,柔和的光线撒在花架的一盆兰花上,在这温馨的氛围里荡漾开来。
转眼间,中秋节快到了,唐府上下忙着准备中秋。忙得不亦乐乎。古妈边收拾边说:“老爷,县太爷又派人来催画了,一定赶在中秋前,这次来的人口气不像前两次了,口气很强硬,你看。。。。。。”
“古妈,这事老爷叫怎么回就怎么回,你就别操心了,哦,对了,现在天渐渐凉了,小虎和婉儿的换季的衣服准备了吗?钱不宽裕的话去帐房预支一些吧。”
“夫人,这些事还劳您挂心,这些年我们吃在府里,住在府里,什么都不缺。”
念依10岁那年冬天,天格外的冷,那是那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念依出门去玩雪,在一家破旧的门楼里,看见了围着妈妈哭的兄妹俩,以及昏倒的妈妈,兄妹俩的哭声使得已懂世事的小念依心酸酸的,奔跑回家让父母接他们回自己家,本来唐氏夫妇就是附近闻名的大善人,再加上女儿的应求,就把古妈一家三口家接回了家。古妈养好身子以后,因无处可去,唐氏夫妇就把他们留在府上。
自从小虎和婉儿住进唐府以后,小念依就经常和他们玩耍在一起,有时小虎和婉儿还伴念依去读书,三个小伙伴在一起相当开心,融洽,念依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叫小虎哥哥,叫婉儿妹妹。一开始,古妈觉得这样不行,有碍礼数,但唐氏夫妇都是开明之人,不去计较,也就由他们去了,一转眼六年过去了。
第二天就是县太爷说得来取画的日子,这天,吃过晚饭,唐氏夫妇照例来到书房吟诗作画。
“老爷,你说明天怎样应付?”欧依珠不无忧虑地说。
“夫人,我们与此类人不宜为伍,所以还是没有瓜葛为好。说什么远大胸襟,还不是自我标榜!取我画挂于中堂,还不是附庸风雅,这种人谁不知胸无点墨,这种人除了对上屈膝卑躬,对下颐使气指,还会什么,把我的画挂于此等人的家里,岂不毁我一世清明?”唐甫愤慨地说。
“老爷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越是这种小人越惹不起,现在他正春风得意,背景深厚,自我膨胀欲不断增大,岂容别人对他有任何。。。。。。”欧依珠继续说着自己的忧心之处。
“夫人,不碍的,我就说我最近状态不佳,无创作灵感,他又能耐我何?”
“那也只有这样了。”欧依珠无奈地说,一夜无话。
第二天,似乎一切如常,唐氏夫妇照例晨起练完一套流畅的太极,然后吃早饭,进书房。
日上三杆的时候,唐甫夫妇正在赏画,就听见园外一片噪杂之声,紧接着有家丁来报:“老爷,县太爷。。。。。。”
还未等家丁报完,县太爷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边走边拱起手:“唐兄,久仰久仰,今天小弟不请自来打扰了,不过也是慕名已久,才如此冒昧,请兄台见谅了。”
“大人客气了,我乃一介布衣,陋室岂敢请父母官驾临?”唐甫冷冷地说。
“唐兄见外了。”县太爷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上有点挂不住:“唐兄,我今天是特意来取画的,不知道是否完成。”他终于摘下了虚伪的面具,露出了来此的真正目的。
“大人恐怕失望了,我最近状态不佳,无创作灵感,恐怕难以完成重任了。”唐甫仍是面无表情。
县太爷不是不聪明,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怎会看不出唐甫所想,他只是一直按捺不发作而已,如今看唐甫好不给其面子,也按捺不住了,“那我真是失望了,那小弟不多打扰,告辞。”说完,忿忿的走了,一班随从也迅速尾追而去。随着一班人的离去,欧依珠背部一阵发冷,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中秋节这天到了,唐府下人忙着晚上的中秋宴,全府上下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近中午时分,突然一班衙役冲进唐家,扬言唐甫夫妇通匪,查封唐府,并要带走唐氏夫妇,唐氏夫妇面对此恶意报复,气愤至极,他们一生清正之人绝没想到有如此卑鄙之人,唐甫是刚烈之人,立即气得吐血气绝,面对此局面,为首的人仍不松口,执意要带走欧依珠,欧依珠也不甘受辱,撞壁身亡。
当时念依已经16岁,此情此景给念依留下了很深的创伤,只有那致命的悲伤,此外,她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她的世界已经完全塌陷了,她甚至想到了死,尾随父母而去。唐家对古妈一家三口的天大恩情,使她想一定要保住唐家的血脉,她看到此地不能久留,于是,古妈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了百里之外的偏僻的落风村。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春来,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在这两年里,古妈每日劳作到很晚,三个孩子帮衬着,日子终究还是过得去的,可是好景不长,古妈在去年冬天终于积劳成疾抱病而亡,临终前,她把三个孩子叫到跟前,特意嘱咐小虎和婉儿要对念依如亲兄妹,好好照顾她,兄妹三人一定要互相搀扶着过活。古妈过世后,小虎为了生计去了卢家,平时念依与婉儿便在家接一些针线活儿做。古妈在时,念依便不常出门,如今小虎在外做工,念依便更不出门了,婉儿始终陪伴着念依,生活的磨难使得这位18岁的少女过早的成熟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本来思维缜密的心更加的敏感。她们一般不出门玩耍,即使出门,也是在阳光灿烂,百鸟欢唱的美好日子里,所以这里很少有人认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