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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去来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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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彼岸,归去来兮。
桥上驻扎着很多因为不舍、犹豫、前世今生回忆而停留在此的半透明路人,还有没有肉身加持的魂魄来无影去无踪在上头飘荡,严肃而端庄的鬼差各自站了桥头桥尾面无表情看着过路行人时不时提醒着或催促着他们。
而在正中央的孟婆,只低头不言,只专心舀着长汤勺搅匀架在锅上的孟婆汤,时不时接过某个投胎手里的碗给加上,等有紧握手里拿不过来的碗,就习惯抬头看过去劝一句。
这样的画面不知道看了多久,熟悉到看一眼都犯困,他却不以为然,一路无声无息地藏在忘川上游河里,正忍受着扑过来地东西撕咬,边瞅着。
此孤魂野鬼……吾名……
太久了,可以说是久到鬼都记不清自己叫什么了。
“孤魂野鬼”踢了踢咬他裤腿的一只,没想这么多干脆一个屁股墩下去,听见了响才意识到好像坐扁了什么,别看这忘川河水面挺深的,有的地方却是实心底,水里头还有源源不断从下面伸上来的爪子硬是拽着使他不能动弹,又有什么扭来扭去的东西在他脚底板脚背上游窜。
烦人!太烦人了!
不对……是烦鬼!太烦鬼了!
用劲了力气好不容易挣脱了一只枯爪,又有几只抓住了他扯来扯去,又摇摇晃晃推着他过了桥头又到桥尾,可恶的是脚底板要炸了!
急的鬼大喊同是一条河里呆着的,何苦为难我!
抬头怨天怨地哭喊着,很不巧地对上了往桥中这边过来的黑衣人的目光。
是黑无常。
从眼神里可以判断出,仿佛听见了他无比嫌弃地说了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俊美人士。
“要死了,要死了!别咬了!”孤魂野鬼大喊大叫地嚎哭,又边看着鬼差大哥更卖力吆喝了半天。
不过黑无常转而看向了天边的黑暗地域,并没有理睬他。
后来又上来了一个白衣人,也随着黑衣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有变故。”孟婆刚在后头不声不响的煮汤,现在冷不丁在桥上说了一句。
河岸四周红艳艳的彼岸花被什么惊醒了一阵,有的跟随着某股力量传来的方向飘了起来,又化作点点红荧光消失在半空中。
“大人可说了什么没?”黑衣人转头对白衣人轻轻一句问道。
“有,时辰未到,再等会。”面无表情回了,又看了一眼黑衣人离开了桥面。
“万物有灵,本该在这的,又不该在这了。”后头人话音刚落又伴随笑声响起。
“归去来兮。”风里隐约听见谁说了一句,不见来人,先闻声。
“是。”黑衣人随声而应,没再说话低头看了看恢复了平静的河面,转身下了桥化为黑色蝴蝶。
转生间。
手里的飞絮掉落到了池中,缓缓转了一圈,变成一颗种子滴落,发光的水面平静地没有一丝任何痕迹。
人间。
潮起潮落,万物丛生。
命运的齿轮每时每刻都在决定着世间万物的来去自如。
阳光照在了大地上,鸟语花香的世界在瞬息万变,四季更替显得时间过了一轮又一轮。
祖先留下了的基业在一代代地传承。
“小郭哟!人呢!?这臭小子又到哪儿偷懒去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老年人拿着一小筐的草莓在水池边清洗着,没听见回应,目光往四周左看右看,试图捕捉着待会会出现的人。
结果洗完了三四筐了,还是没影。
老爷子气得一下子放下手头的东西,大步杀过去某人平常经常呆的地方。
果园。
这户农家人,他们的祖先从古至今传下来的产业,可以说是身家性命,这会儿正呆在身家性命偷懒的毛孩儿,似乎没料到即将杀过来的老人,正在呼呼大睡。
还流口水。
老爷子一个急转弯冲进园子里的时候,此时在果园大门口守着的保安,名叫北北,是一只德牧,看见他过来兴奋地原地能蹦起来“汪汪汪”又扭着屁股摇尾巴,等人过去了才掉头继续啃地上的美味。
某人睡得正香,手往屁股挠了挠没一会,一声大吼一下子让他从地面腾起一个高度又蹦回了地上,准确来说是屁股先着地。
“睡睡睡!就知道睡!啊,不知道今天忙得很,噢!一堆果子不用洗了?懂不懂尊重一下老人,还有……哎还没说完!回来!”刚急匆匆杀过来的,又掉头跟着某个身影已经往水池飞奔过去的,顺拐着倒回去了。
还好,跑得够快!
某人郭晓匀一个急刹车飞进了鸡舍里,吓得正在地上啄米的鸡崽子们到处乱窜,把还有一只在旁边孵蛋的母鸡也吓走了。
撑着膝盖大喘气的同时又回头看了看后面,松了一口气抹掉了嘴边的汗,还是口水,才不紧不慢地向分配任务的目的地走。
今天的确挺忙的,因为昨天在果园里加班加点的采摘工把里面的应季水果都收获得差不多了,但是也有的洗,要挑挑拣拣的,卖相好的卖出去,不好的留着或卖给批发市场、工厂加工成其他用途,坏的只好当饲料、大多数选择叶落归根。
到了几个大水池旁边,郭晓匀蹲到了其中一个脏兮兮的池子抓到下面的塞子用力拔开了,把里面的浊水都放掉。
拿过池子旁边的透明软管,打开了水龙头往池子里放水,又走到放满了一地的水果筐,一手提一筐又拉一筐的过去倒进了池子里开始手动搓洗。
一般皮看起来比较薄,又容易碰坏的就用小筐,像大苹果梨子橙子石榴这些比较厚实的就搁池子里一通搓搓,再挑挑拣拣分批到不同的筐里。
等忙活了一阵之后,郭晓匀起身捶了捶有点酸的肩头。
不巧,脚也跟着麻了,也干脆就用脏抹布擦了擦池子边沿一屁股坐上又捶捶腿,抬眼望去右边几个膨胀长方形的温室大帐篷,里面栽种了不少不是这个季节的水果、蔬菜、花草树木还有其他稀奇玩意。
他休息了一会,起身将水龙头关了,往帐篷走去。
“容行!帮忙把那边的果苗搬到中间来,我浇浇水。”温室管理员之一陆叔对远处的栽苗的年轻人喊。
“来了。”他回答,转头看见郭晓匀进来,忙叫住了人:“哎!晓子!过来帮个忙。”
某人表示刚进来观摩一下,又被分配任务叫去帮忙了。
“嗯,要整什么?”晓子绕过了旁边的桂花大树苗,顺着空隙小路摸过来。
“我让你搬,你就折腾人家小孩。”陆叔失笑嘀咕,拿过地上透明软管小心浇灌长大一点的菠萝苗和大树菠萝苗。
“搬一下果苗,是苹果的。”容行过去小心一堆器皿前,捧起地上两个装着果苗的催芽器皿先递给他。
晓子一手接一个,往帐篷露太阳光的下面那边搬运,放到了一些大树苗盆栽旁边,陆叔把一个小花洒拿过来仔细将水浇灌在每个有苗子的小格子上。
他又陆续搬完了一堆,接着搬凤梨子的,还有刚把草莓种子撒上去的,大概有十几个。
这会太阳光正足,上方空隙照射下来的光可以让植物们得到适当的补充能量,容行赶紧过去尽头打开了那边的空气流通替换开关。
温室种植是很讲究的,哪怕出一点错,植物们的生长系统都有可能出现问题,特别要注意气温控制、需要照射阳光的时候,定时浇灌,肥料、营养液输送等等。
老爷子经常让他跟着陆叔人多学学关于这方面的知识,说是以后就算不待在果园了,去别的地方工作,也能用得上。
他对于果园一帮人来说确实还算小的,十六岁的少年郎,这个年纪的人正处在多好的青春年华里。
偏偏只能呆这地方干农活。
其实是有原因的,早些年政府动荡不安,他的父母在外地工作早早把他丢在祖父这帮忙带着,他也没提出要上学,老爷子也不强迫,就随了他留在果园里疯长帮忙干活。
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了。
无论是果园还是温室种植园的打杂、农夫、研究人员、都几乎认识他这个臭小子。
将最后一盆搬了过去,郭晓匀准备起身伸个懒腰,就看见一个某个培育小个子里的土壤松动了一下,他一下子愣住了,正怀疑是不是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蹲下想看看是不是有虫子在捣乱,伸手过去想扒拉看看的时候,土壤里钻出了一根小苗,接着叶子像是梳了个对半分发型似的两边展开了。
他吓了一大跳但没有喊出声,因为及时被自己捂住了,容行将一盆草莓放到了架子上正看到某人奇奇怪怪的深呼吸的样子,不由皱眉担心“怎么了?哮喘发作啊。”
说着人就走过来了。
郭晓匀按住心惊,移开了目光猛地摇了摇头尴尬道“啊没,我打哈欠呢,昨天太晚睡了。”
“那你挺腻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打哈欠,打得快突发疾病似的。”瞧某人没事了,容行人笑了笑低头继续忙手头上的,巴不得又想嘴欠一下。
还好陆叔不在,刚出去了,不然也以为他发神经。
他又蹲下来想看看怎么回事,只见冒芽就如刚刚钻出来之后就没其他动静了,不禁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等了一会腿麻了也没动静,郭晓匀摸着头脑想着这也太奇怪了!
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神奇的,不对!简直不可思议!
完了,他不会年纪轻轻就出现幻觉了吧。
忘川河岸。
“此乃死地,从无活人轻易到此,跟别说让奇迹发生在这。”老婆子点了点头舀着汤,取了一碗递给了黑衣人。
“所以依照主子的命令,让他去了人界,毕竟在这里苦熬过的,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了。”黑无常将手里一碗好汤倒入了河里一处波涛汹涌的地方,不多时便安静了下来,连鬼嚎也没有了。
世事本就是千奇百怪的。
“熬到了现世,值得吗?”黑无常用很轻的声音看着河岸问。
当然忘川是不会回答他的。
“本是逃逸至此,理应就该在这无边无尽的受折磨,”老婆子轻轻挥了挥手,在桥下的河水引了几个半大的水球,飘过空中落入了锅中。
有意外转折,是值得。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小芽子趁郭晓匀走开之后,透过并未遮挡的圆形开口开始吸收日月精华。
比之前又大了一寸,叶子从两片叶子变成了五六张,根开始占据着格子面积本就不多的土壤被密密麻麻的裹住了,几乎要破开禁锢延伸到隔壁偷取养分。
郭晓匀出去之后就被祖父逮住了好一顿揍,屁股都要开花了。
北北兴奋地在一旁看热闹。
主子又被打了,多少次来着?它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时不时就被老主人开瓢。
午饭的时候,郭晓匀已经恢复活力了,虽然这个年纪被长辈打还不是特别丢人,但当着陆叔的面,还是第一次。
他朝门口吹了一声哨子,北北迅速像风一般飞了进来,坐等投喂。
它其实差不多要吃饱了,被喜欢在门口吹风吃饭的陆叔喂的,这阵子的伙食比之前好,起码天天都能吃上肉。
看着家大业大的他们,现在实际上一半归政府,小一半归产业,留给自己的并不多,算上分红的,开支也够呛。
郭晓匀虽然还不太懂,但知道大概,他陆叔会细算,老爷子就让他帮忙管管,久而久之也就管上了,是他们家最信任的人。
也是名义上的二叔子。
下午按分工,他又被分到了松土组。
算第二累的活,第一是种植。
当拿着大铲子去到现场,其他农夫已经干起来了,监督他们的大老粗是个东北人,满口子方言的,郭晓匀听着时不时就想大笑,可结果就是多了一倍的活,负责给果树松土之余还要帮忙施肥,观察有没有害虫之类的。
出奇的是,除了人工,也有小动物帮忙,比如土拨鼠。
它们在这工作有些年份了,换了多少只小崽子不太清楚,但被驯养之后就帮忙松松土,不听话的只好当场辞职回归大自然。
当然是少数的,为什么呢?
就帮忙打打洞就能换取免费的食物,对于它们来说是一种享受,久而久之成了搭把手,还能清一清地上的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