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归处》城外月明

6、第六章 偏见

　　“易东豪，你是A组组长，带着小珍，磊磊去周明铮的公司。唐丹，你是B组组长，带着小峰去调取道路监控。浩子，你跟着我去周明铮家里！队长交代了，这案子…”司楠刚来到刑侦队，就看见里面正在分配工作，大家没人注意门口。

　　顿了顿，待分配任务的组长说完之后，司楠深呼吸一口，在本来就开着的门上虚敲两下，“大家好！我是档案室的司楠…”

　　“嚯～美……”应该是叫浩子的那位，看清司楠后眼神一变，夸张的张大了嘴巴，话没说完就被旁边满脸严肃的男人一眼瞪了回去。

　　“司楠？你来晚了，一会你跟着我行动！这是死者的资料，路上自己看！”，男人语气有些生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接丢过来一份资料，接着对大家道：“都愣着干嘛！按照分工，各就各位，大家随时在群里通消息，散会！”

　　众人闻声快速散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都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司楠不禁感慨，这里的工作节奏好快！

　　“呦，终于看见一位不看脸的人了！”山海不温不火的调侃道。

　　司楠狠狠的剐了山海一眼，尽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还是最快速度调整好状态，转身小跑着跟随着组长和浩子。“嘿，你别介意，他就这样，你叫他杨队就行！一会利索点，没事的！”浩子放慢了脚步，凑过来悄悄的道。

　　杨队？司楠一听就知道他是谁了，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杨天明，雷厉风行，颇有手腕，审讯出身，一直是本市最快审讯记录的保持者，他的大名司楠在今早就被同事友善提醒过了。H市的治安一向不错，命案并不多，这次专门以杨天明为首成立了一个专案组。

　　浩子本名叫姜浩，瘦瘦的，个子也不高，看着不着调的样子，但格斗水平很高，去年市局比武冠军就是他，杨天明手底下的人各有所长，不养闲人。

　　不知道这次被抽调过来是哪个领导的安排，司楠自己坐在后座上，听着姜浩一边开车一边和杨天明核对着周明铮家庭信息，司楠看着手里已经烂熟于心的资料，深叹一口气，要融入他们，还真是不容易呢。

　　“浩子，一会你负责检查房间，司楠，待会我谈话的时候你做好记录！”杨天明道。

　　“好！”司楠打定主意从头学起，回道。

　　“丫头，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你注意问一下他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医学专业的人！”山海一直跟在车里，无人发现。

　　司楠投入疑惑的眼神，示意道：“你要去哪！”

　　“我到处去转转！跟着你太浪费时间了，等着最后看笔录就好了！”山海道。

　　又来到熟悉的周家，周明珂提前就被通知在家等着，此时正在门口迎接，待司楠下车时，他的眼神明显一亮，“司楠你也来啦！”

　　“你们认识？”杨天明眼睛一眯，问道。

　　司楠立马紧张起来，如果被察觉她和周家的关系，很多事情就要适当回避了。

　　“哦，是这样，之前有个年轻人的小paty，司小姐随朋友来的，有过一面之缘！”周明珂精通人情世故，意识到不合适，紧接着解释道，神态自若，连司楠都不禁佩服，也连忙附和。

　　“警官们请进！”周明珂不等杨天明再作反应，邀请进门。

　　“我们今天来是来了解一些情况，我这位同事去周明铮卧室书房随便看看，不介意吧！”杨天明的口气并没有给周明珂拒绝的机会。

　　“应该的！应该的！”周明珂招手让身边的助理带着姜浩上楼了。

　　“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家？”

　　“现在是，我的嫂子带着小侄子去了娘家，不在省内，我还有个妹妹，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那几天一直在外地出差，之前调查的时候警官看过我的出差记录，最后跟大哥联系是在他失踪前一晚，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给他汇报一下项目的进展，但是失踪当天中午的电话并没有接，我跟他秘书联系的时候，秘书说不在公司，走的时候也没说去哪里，再后来就听嫂子说一晚上没回家…”

　　“周明铮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这个不好说，我们做生意的，现在有几个项目，跟别的公司有竞争是常有的事，每天都有得罪的人，商场输赢再正常不过了，不至于到杀人吧？”

　　杨天明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显得无关紧要，案件还是没有任何新的线索，司楠忍不住了，插了一句：“请问他身边有医学专业的人吗？或者近期打过交道的？”

　　周明珂和杨天明都愣了一下，周明珂沉默了一下，回道：“没有！我这半年都和大哥在一起，如果有，我不可能不知道！”

　　姜浩此时也回来了，脸上带着无功而返的失落，杨天明起身告辞，“等你想起什么随时联系！”

　　告别了周家，姜浩汇报着自己看到的，周明铮生活十分简洁，没什么别的爱好，书房里就简单陈列了几个古董，助理说这也算一种投资，保值的！其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杨天明一路上沉默着，突然开口问司楠：“刚才你为什么问那个问题？”

　　司楠把之前和山海的分析跟杨天明仔细解说一通，不料被杨天明打断：“杀人动机呢？难道要先找符合条件的，再去扣杀人动力？”司楠一时语塞。

　　“浩子，你联系一下易东豪带的A组，查查公司最近的项目牵扯到哪些对家，特别是项目已经确定了是周氏集团的，但周明铮死后项目被别人抢走的那些！”杨天明吩咐姜浩。

　　司楠撇了撇嘴，心里非常不服气，但不知道怎么再反驳，论经验，自己还是差了一点。

　　回到局里，大家都各自忙碌着，查资料，化验证物，调查监控，只有司楠无所事事，“出来！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山海的声音好像是从司楠的大脑中凭空冒出来的，从刚才山海就不见了，只不过暂时也没心情管他。

　　“怎么了？”司楠坐在一个空会议室里，颓颓的。

　　“看！”山海扔过来一个名片。

　　“天涯古玩城？有什么特别的？”司楠来回翻看，也没觉出来不对。

　　“你先上网搜一搜啊！”山海道。

　　“哦…”司楠网上一搜，这就是一家普通的古玩店，古玩的种类很多，看起来还不错！

　　“等等，你看这个！对，就是它。”山海伸手指向一个明代的官窑瓷器，“这个周明铮的屋里就摆了一个！”

　　司楠乍舌，她不懂瓷器，但是这一小小瓷器报价就是70万，道：“真贵啊！可是，跟破案又有什么关系？”

　　“周明铮房间的古董我都看了，全是假的！无一例外！”

　　“啊！？全是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其他的暂且不提，就光说这个明代的官窑瓷器，笔法一看就是假的，”山海解释道：“明清官窑都是宫廷画家之手，线条流畅精确，他们这些宫廷匠人早就融会贯通，领略了精髓，有典型的画面布局、人物和风景比例可以直接套用，所以从来不死照真品来画，自行创作，信手画来，天衣无缝。但一些低仿的画者心里没底啊，就会用打底描摹这种低级的手法，依样画葫芦，自然容易穿帮。

　　“我明白了！之前我们猜测谋杀跟钱有关，也许早就敲诈了周明铮多次了，为了掩人耳目，让周明铮去买假的古董，这种钱自然落到了凶手手中！”

　　“聪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周明铮心甘情愿掏出这么多钱，但是顺着这条线查查，一定有发现！周明铮又不是傻子，就一点查不到这些古董都是假的？”

　　“你确定吗？你竟然还懂古董…”司楠有点为难，也没有不信任山海的意思，他总能带来意外的惊喜，但是，会有人相信她吗？

　　“放心，我不会看错的，我们可以晚上去！你现在先去查查交易记录！”

　　司楠重新燃起斗志，找到小珍，她还算比较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小珍，你那边是不是在查公司的账目，有周明铮个人的交易明细吗？”

　　“有的！他手里有四个日常用的银行卡，还有一个银行的副卡在他妻子手中，现在也一直都在消费着，你需要吗？”

　　“嗯，能给我一份吗？”

　　“没问题！我把明细都给你吧，有什么需要再找我！”小珍非常干脆的答应道。

　　司楠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拿好资料就开始查，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司楠也留了个心思，把大额的转账都标注了，山海也在一旁帮忙，藏匿在这堆人里，倒也异常和谐。

　　果不其然，跟这个天涯古玩城一共有5次交易记录，一共支出了346万，最早的一笔是在一年半之前，支出6万，后来的每次数额越来越多，如果只是买古董，再正常不过，但如果是被敲诈，那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对方来钱太容易，嘴张的越来越大。

　　一年半之前？司楠无意识在桌上敲打着手指，一年半之前老爸好像来H市出差了一段时间，他跟周明铮一直有生意往来的，周氏集团的账目里有好几笔钱就是打给老爸公司的，说不定老爸能知道点什么。

　　想到这里，司楠赶紧给老爸打去电话，老爸也非常靠谱，不出五分钟就查询到，周氏集团在一年半之前初次涉及建材方面的生意，有个叫反应釜的新型材料，在工厂试验制造时发生了意外，反应釜发生了小型爆炸，造成了一死一伤，当时是私下解决，工人家属也同意拿到钱后息事宁人，周氏集团极力将名誉损害降到了最低。

　　接下来的调查就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了，司楠准备将这个线索报告给杨天明，刚站起来，还没来及开口，磊磊兴奋的声音传来：“我查到了！周明铮两个月前有个建材类的招标，本来已经审核通过，正在走程序，就差签合同了，结果前两天被别人截胡，杨队你看，这是那个对家公司的资料！”

　　“在群里发一份，大家都看看，把这家公司的法人信息，最近行程都发给我！”

　　司楠看着杨天明忙碌的背影，手里的材料被她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还是没有递出去。

　　“有什么好害怕的！线索又不是只有一个，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出发点不一样，但最后目标是一样的！大胆去就是了！”山海从背后推了推司楠。

　　对啊，我怕什么呢！司楠心想。

　　“杨队，我这里也有一个新线索…”司楠言简意赅的汇报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古董鉴别需要找专业的技术人员，不是你在书本上看到几句话，随便看两眼就能确定的，你知不知道刑侦最忌讳的就是搞个人主义！”杨天明十分严肃道，“如果你真想查，就自己去吧！”

　　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静静的望着这场意外插曲，司楠有些石化，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到大自负聪明，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山海在一边听着，比司楠还要生气的样子，心疼道：“丫头，不用怕他，我帮你查！”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司楠见大家都在盯着她，脸有些发胀，话里带着不服气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线索，杨队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没查证之前，不也是自己的猜测吗？”

　　“咳…咳”唐丹说话了，“杨队，我觉得司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让她去查查也好，多一条线索多一条路嘛！”唐丹也不知道今天老大吃错了什么药，虽然在他眼里刑侦队的男女都一样，但不至于如此不怜香惜玉。

　　“这里不是给你实习的地方，我给你机会自己去查，但仅代表你个人，还有，我不知道是谁把你调来的，这个案子如果你查不出来，你就可以回你的档案室了！”杨天明有点不近人情了。

　　司楠死死憋住要飙出来的眼泪，她不服输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甘示弱的拿着材料就往外走去，查就查！

　　山海紧随其后，一股火也涌上心头，这个杨天明还真的是不知好歹，一把拉住司楠的手腕，用他独特的邪魅嗓音道：“别先走！”

　　司楠心里郁闷极了，自认为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就被人无端的否定，杨天明该不会觉得她是通过谁的关系调到刑侦来镀金的吧！这该死的偏见！“干什么？”司楠问道。

　　山海什么也没多说，食指轻点嘴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优雅的抬手，绕指，“啪”一个清脆的指响，仔细分辨，不光只有指响，门外的电闸也跟着同时跳了！

　　接着就听见屋内乱糟糟的声音，“怎么停电了！”“我文件还没保存呢！”………

　　司楠看着山海一脸得逞的坏笑，破涕为笑，所有的委屈都随着山海的笑容烟消云散，擦干净眼泪：“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