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花雨》随雨听风

3、离开埋沙地

　　郝队闭着眼睛假寐，眉间的纹路又深了深，回去后报告要怎么写......奇迹是个好事情，不过解释奇迹就不那么容易了，更麻烦的是，还没把奇迹的源头带回去，这下又要听那几个老头的喋喋不休了。

　　一架直升机带着气流和轰鸣从空中飞过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
　　没人看到地上有个小小的一团，望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狠狠地眨吧着眼睛。

　　一个月后。

　　白天，整座城市彻底的暴露在阳光下。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难闻的味道也越发明显。

　　道路上布满了各种垃圾，看不分明的残肢，废弃的汽车拥挤的停着，随处可见黑褐色血迹，仿佛四周还回荡着混乱和惊惧的尖叫。

　　苏小诺双手插兜漫无目的走着，城里还能吃的食物已经少的可怜，一部分在封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哄抢过无数次，另一部分也早已腐败，这让她开始不得不打车辆后备箱的主意，至少要碰碰运气。

　　路过一家宾馆时苏小诺一愣，紧接着露出了震惊和怀念，恍然之间竟然走到了这里。

　　透明的玻璃门如今紧紧闭合着，旋转的出口被卡住了，两只丧尸在里面拖着沉重的步伐转圈。

　　因为是白天，里面暗的让人看不清，苏小诺走到玻璃前刚想贴上去看看，突然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丧尸冲到她面前拍打着玻璃门，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女丧尸在拍了几下后便索然无味的放弃了，迈着僵硬的步伐转身离去。

　　苏小诺却脸色骤然苍白，浑身颤抖个不停，接着猛地爬起来冲了上去，拍打着玻璃门：“你还记不记得我？318房间，你还记不记得我？”

　　声音吸引了一众丧尸的注意，浑浊的双眼空洞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又各干各的，仿佛那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引不起它们丝毫兴趣。

　　女丧尸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黑褐色的干枯血迹掩盖了那里的景象，泛着青白的皮肤上依稀可见紫红色的尸斑，它盯着苏小诺的时间比别的丧尸更久些，但很快眼珠颤动了两下又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苏小诺瘫坐在地上。

　　三年多前，苏小诺来X市旅游，却赶上了疫情的爆发，从M国开始，在很短的时间内笼罩了全世界，由于消息的封锁，大部分人都没能来得及离开，道路被截断，随后的封城，恐慌尖叫的喧嚣直到归于死亡的沉寂。

　　封城之前，着急忙慌打包好行李想要离开的苏小诺却在宾馆里晕倒了，这一晕就晕过了太多的事情，比如X城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丧尸城，比如她从32岁的成熟女人变成了小孩子，再比如...她变得不那么像正常人了。

　　当悠悠醒来看到外面晃荡的丧尸，看到自己缩小的惊慌失措后，最终饿了三天的苏小诺涌起了难得的勇气从宾馆的三楼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她太饿了，可见饿极了的人有时候真的毫无理智可言，当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时，经历了无数异变的苏小诺还是震惊的在原地呆愣了很久。

　　一开始她还会躲着丧尸走，时间一长，就琢磨过味来了，不是运气爆棚化险为夷，而是人家丧尸一点都不在意她，就当她是块石头，在确定没有性命之忧后，苏小诺开始惶恐和焦虑。

　　丧尸和活人是什么关系？是根本的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老鼠和大米的关系啊，当大米在老鼠面前变成了石头...苏小诺恐慌的想到一个可能，也许、难道...她已经不是大米了？

　　这个猜测让人坐立难安，做了32年的人类，有朝一日有可能脱离这个物种，苏小诺从心里接受不了。

　　没有在最后的时刻陪在父母亲友身边，原以为就这样被埋葬了，葬在这昔日还算美丽的城市，可她却活了下来，并且活的不人不鬼不丧尸。

　　由于消息的闭塞，她到现在甚至都还是稀里糊涂的，好不容易遇到人却连个屁都没敢问，她觉得自己窝囊透了，难道就缩在这个鬼地方和丧尸呆一辈子？将来呢，如果军方攻城的话再为丧尸陪葬。

　　酸楚过后，瘫坐在地上的苏小诺深埋在心里某个角落的东西开始发酵，像是即将崩溃的前兆...

　　人的心理其实很脆弱，需要修复的时间，苏小诺用了3年多一直在粉饰太平，直到这一刻，她实在装不下去了。

　　随着精神的崩溃，身体里突然升腾起一股热，猝不及防的烧灼起周身，好热，太疼了，苏小诺痛的在地上打起滚，要炸裂的痛将人淹没。

　　一道莹白的气旋以她为中心瞬间四散辐射开，无数莹白中透着淡蓝色的光团像是受到了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丧尸们一个个倒下。

　　倒在地上痛的动弹不得的苏小诺，看着熟悉的女丧尸缓缓合上了那双可怖的眼睛，安息了的样子，突然间嚎啕大哭，大声嘶吼，顶着这张皮鬼哭狼嚎的没有一点压力。

　　整座城市沐浴在一大片的阳光下，丧尸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去，干瘪缩水，最后连骨头都碎成了沙。

　　天暗了又亮了，纷涌而来的光团像是等不及，以苏小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汗水刚冒出就被蒸发掉，身体灼热的像是被融化了。

　　苏小诺早就嚎累了，这会儿哑着嗓子抽泣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朦朦胧胧觉得坏事了，她就像触动了一个开关，只按了开启，却摸不到关闭。

　　天空阴沉沉的，大雨覆顶而下，砸到身上却瞬间被蒸发，翻腾起层层气雾。

　　不知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像是到达了某个临界点，再吸收下去就真要爆了，快速飞来的光团突然像被打散，乖巧的悬浮在空中随后消散在天地间。

　　周围漂浮的光团逐渐的在消失，苏小诺眼睛模糊望天，尽力扯扯嘴角，如果就此死去，她希望自己面带笑容，下一瞬便彻底晕了过去。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雨水倾泻，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洗刷这座城市。

　　如果城市里还有幸存者，或许会疑惑为什么丧尸竟然少了大半，地上却多了一层沙。

　　不知过了几天，蜷缩在地的苏小诺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坐起身，躺在地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更何况泡完雨水又经过了暴晒，像是条搁了浅的鱼，她打量着那件变得皱皱巴巴可怜无比的大衣。

　　突然瞥到自己修长的手，白的像个瓷片似的，在阳光下恨不得闪着别人的眼，心下一沉，急切地凑到了玻璃前，上面映出个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这种不食人间烟火是怎么回事？

　　她后知后觉的伸胳膊蹬腿，往左转，往右转...这脸...这脸确实是自己的，依稀还有些之前五官的痕迹，却觉得陌生无比。

　　刻着红颜薄命四个大字，在末世，一张干净剔透还带着淡淡莹白微光的面孔是多么的格格不入，这在末世前也是一张被围观的脸好吧。

　　心情堪忧地站起身，看来唯一的安慰是总算长高了，拉下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皮肤...好吧，这点安慰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苏小诺将乱七八糟的情绪收好，再次习惯性的逃避了，分辨了下方向，动身往高速公路走去，她要离开这里，赶紧离开，害怕这难得的勇气再次消散，步伐又加快了几分，这个城市已经待够了。

　　公路上的情况不怎么好，穿过收费站，几辆破败的警车横在不远处的路上，旁边是两辆军用装甲，车上的机关枪还泛着冰冷的幽光。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苏小诺没有看过这些，难免多打量了几眼，有些犹豫是否要去找把武器防身，毕竟外面的世界有人，丧尸或许对她没有威胁，但人就未必，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汽车七扭八歪地拥堵在一起，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还有散落在地的弹壳，无一不在叙述着当初有过一场血腥的冲突。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地却挥之不掉的恶臭，地上堆满了零七八碎的尸体，腐烂的面目，另外还很多是森森的白骨。

　　丧尸的腐烂比人类要慢上很多，站在两种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前，苏小诺嘴唇发抖，这里曾经出现的血腥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嗓子发紧，抬起头环视着四周，阴风阵阵，掩埋尸骨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被丢掉了，她动作迅速的弯下腰沿着高速路跑去，集中了太多的白骨比丧尸城里更让人恐惧。

　　很长的一段路都被汽车堵住了，应该是在封城前出来却没有来得及逃离。

　　提心吊胆的在狭窄的缝隙中穿行，身旁的车内突然发出砰砰声，吓得苏小诺撞上了另一侧的车窗，吉普车内一张七八岁孩子的脸正紧贴着玻璃，浑浊的眼睛向上翻着，直勾勾的盯着生人瞧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