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爱》豌豆Z

32、未来（下）

　　我知道自己在做噩梦，却无法醒来。我梦见有人追杀我，而且是我喜欢的人，却不能确定是谁。我不停地跑，到处躲，却总是会被发现，整个世界没有一个藏身的地方。后来我好累好累，累得脚都抬不起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砍在身上。我害怕得闭上眼睛，只感觉刀砍在身上凉凉的，有点酸痛，却并不是那么可怕。我睁开眼，发现要杀我的人是李槿森，顿时心疼得无法呼吸，只能不停地哭，好像这样心里会好受些。哭着哭着我突然意识到事实上李槿森死了，他不是要杀我，他为了保护我被杀死了。这个认知让我痛哭失声，只觉得柔肠寸断。
　　然后我发现自己醒了，却无法控制悲伤的情绪，埋在被子里继续哭。当我哭累了想伸手擦眼泪时，才发现右手很酸痛，转头发现自己正打着点滴，四周一片惨白。
　　“醒了吗？来量一□□温。”一个身穿蓝绿色护士服的中年女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小心地递给我一个温度计，笑着说，“你已经烧了两天了，一直昏睡，而且还不停地哭。虽然不忍心看你哭得那么伤心，可也不敢叫醒你，怕把你惊着。老年人都说，要是做梦笑，那就一定要一个耳光把他打醒，这要是做梦哭，可千万不能惊醒了他。因为做梦哭是好事，梦死得生，梦都是反的呢！”
　　“真的吗？”我擦擦眼泪激动地问。做梦都是反的，他一定没事，全部都是我做的梦，一定是的。
　　“对啊，只是像你这样哭醒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呵呵，好了，温度计拿出来。”她拿过温度计看了一眼，笑着说，“已经退烧了，今天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这瓶点滴打完也没有了。一会儿我给你送点粥来，你先休息一下。”
　　“哦，对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儿早产了，生了个女儿，当时可够惊险的，好在母子平安。她就住在后面的楼里，等你下午打完点滴可以去看看她。”本来已经要出门的护士突然转身说。
　　“南宫蝶？”我摇摇还有些头晕的脑袋，突然觉得后脑勺有些抽痛。回忆顿时滚滚而来，李槿森受伤了，南宫蝶打中了他。
　　“被枪打伤的人呢？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我突然坐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一把扯掉针头，拉开被子跳下床，正想往外跑的我却趴在了地上。全身使不上力，我有些愣住了。
　　“诶，你要做什么？”急忙跑过来拉起我，扶我坐在床边，一边检查我的右手，她一边埋怨说，“快躺下，又是发烧又是脱水，你还有劲下地？”
　　“他怎么样了？他伤得严重吗？难道已经转到其他医院了？”我焦急地抓着她问。
　　“我们是整个四川省最好的医院，他能转到那里去？不是我说，我们的外科在全国也是最好的，好了，好了，他没事，你别急！”她皱着脸拉开我的手，一边揉着刚被我抓的地方一边解释道。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全身瘫软倒在床上，听她念叨着：“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事儿上面吩咐了不能乱说。因为你们是一起进来的，所以我就注意了一下，我听无菌监护室的杨姐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比较多，现在还没醒。”
　　“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我坐起来请求道。
　　“在无菌监护室，还没醒过来，暂时还不能探视。你快躺好，既然已经拔下来了，这点滴就不打了，反正剩下不多。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我老实地躺好，听着她温柔的念叨，心里想着他已经没事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突然饿醒了，一看墙上的挂钟显示一点，我也不好意思按铃，自己拿了个放在床头柜上果盘里的苹果，边啃边想着这医院的服务真是又好又周全。他已经醒了吗？我的心里如猫爪一样不安，于是下床穿上拖鞋，打算去看看他。
　　长长的过道里只亮着夜灯，寂静得只剩我的脚步声，我左右看了看，向右边比较明亮的楼梯处走去。楼梯的对面是值班台，两个值班护士正坐在里面低声聊天。看见我两人都是一脸意外，但很快挂上亲切的笑脸问我有什么事。
　　“我想去无菌监护室，请问怎么走？”
　　“现在吗？”年纪比较小的护士皱眉问。
　　“已经一点过了，你先回房间休息，明天一早再去吧。”比较年长的笑着劝道。
　　“他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我很担心他......”说着我也没想到自己的眼泪说来就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别担心，他一定没事，我带你去吧。”小护士一脸同情地看着我，转头对年长的护士说，“陈姐，我带她过去看看，我们很快就回来。”
　　看年长的护士点头，她一脸开心地带着我向电梯走去。因为是大半夜，她虽然好奇地不断看我，却也不敢说话，只带着我向重症监护室那边走去。
　　医院很大，出了住院部一楼的大厅，我就看见省医院几个红色的大字，难怪白天的护士说她们医院是最好的。周围能听见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呻吟声、小声的咳嗽声等医院特有的声音，当然还有急诊室闹哄哄的抢救声。急诊室后面就是重症病房，看起来森严沉重，亮着黯淡的光。在大厅查到李槿森的名字，听到他病情稳定，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经过一排仿若科幻电影场面的房间，在一个有一面超大玻璃墙的房间外，我终于看到了他。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绿色的被单，脸上带着氧气罩。周围一堆滴滴作响的机器设备，但身上并没有插满管子，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他还活着，这样就好。

　　第二天一早，昨天的中年护士又来给我量了体温，并告诉我可以出院了。刚换好衣服准备去看他时，一脸疲惫的周秘书笑着走了进来。
　　“李先生昨天晚上醒了，已经转到一般病房......”
　　她还没说完我已经冲了出去，想见他的心快来飞起来了。
　　“你在往哪里跑呢？”身后传来她夹着笑声的声音，“这边，跟我来。”
　　“哦。”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向她跑去，我低着头红着脸跟在她身后。
　　没想到她几步就停了下来，我这才想着他已经转到一般病房了，跟我就隔了几个房间。周秘书在旁边鼓励地看着我，深吸一口气，我自己轻轻推开了门。
　　我探头望去，一个坐在床边的身影也正好转头向门口看来。我正想笑笑跟欧阳笑怡打声招呼时，低声的呢喃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小雨，小雨......”
　　我想冲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就在这里，却只能如被钉住一样呆立在门口。欧阳笑怡的脸上苍白而空洞，看着我的眼里是震惊和痛苦，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也不会比她好多少。
　　“小雨......”
　　在他低声的呢喃又响起的时候，我们都回过神来，她勉强地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走了出去。我走过去，看着他苍白的脸，紧皱的眉头，闭着的眼睛，轻启呢喃的嘴唇，眼泪滴落下来。
　　“我在这里，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轻握着他没有打点滴的左手，我轻声说。

　　走出病房，欧阳笑怡在门口等着我。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轻声让我跟她走。看了一眼点头的周秘书和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李老师，我默默无语地跟在欧阳笑怡身后。住院部一层是会客厅，她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要了两杯咖啡，坐在我的对面有些迟疑地打量着我。
　　“森告诉我你是李家的远房亲戚，让我像亲妹妹一样对你。”她的话是陈述句，眼神却带着疑惑，口气也是疑问句。
　　“是的。”我想了想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吗？看来是我自己想多了。我太爱他了，却感觉不到他的真心，他像一阵风，总是若即若离......那天在李家看到你们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才会这样，希望你不要在意。”她好似松了一口气，向我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解释道。
　　“没什么。”喝了一口咖啡，我淡淡地说。面对着爱他的女人，他未来的妻子，我实在不知道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后来李家又出了很多事，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向我求婚，我真的很开心。”低头看着手上的订婚戒指，她一脸甜蜜地说，“听说你们受了伤，而且森还昏迷不醒，我真的吓坏了。今天早上才赶过来，也不知道你的伤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看了看手上的青紫，我无所谓地说。心里有些烦躁，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一直说些有的没的，我可没兴趣听他们的浪漫史。
　　“听说是小蝶做的？我跟小蝶的小姨南宫雪是同学，从小看着她长大，她虽然有些娇气蛮横，却并不是个坏孩子。四海帮出了很多事，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本来因为她伤了森而有些怨恨的心也软了。”欧阳笑怡叹息着摇头说。
　　“我听说她生了一个女孩儿。”我想到护士的话，接口说。
　　“是啊，说是才三斤多，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看我疑惑的表情，她终于开口说，“听欧阳雪说陆一然要把小蝶送到精神病院去，也不让她们母女见面。她说你跟陆一然是好朋友，这件事也与你有关，希望你能去劝劝陆一然。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再加上这件事，但欧阳雪专门打电话拜托我，这也关系到一对母子的生活，所以我才跟你提这些......”

　　想着欧阳笑怡最后的话，我向那个护士说的妇产科的住院楼走去。听了很长时间的音乐我才明白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这是周秘书帮我买的新手机，还补办了我原来的手机号，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出院了吗？身体怎么样？”雷霄难得柔声细语地说话，听起来还真是别扭。
　　“谢谢，已经出院了。我去看看南宫蝶，你有陆一然的电话吗？”我突然想到去南宫蝶的病房不一定就能找到陆一然，转口问道。
　　“你去看她做什么？陆一然应该在城市中心，一会儿我要去找他，你在医院等我，我去接你。”他不以为然地说。
　　“好吧，我在正门口等你。”说完，我已经到了大厅。
　　向咨询台后面的护士询问南宫蝶的病房号，得到的消息让我震惊。陆一然以南宫蝶精神异常为由把她隔离起来，要见她的人都必须经过她丈夫，也就是陆一然的同意。而南宫蝶的孩子因为早产身体太弱，现在还在育儿箱里。她们答应了我想看孩子的请求，不过只能在房间外，并告诉我，我是第二个来看这个孩子的人，她的父亲只派了人过来处理一切，至今还没有出现过。
　　这是一个如此瘦小的孩子，在此之前，我以为所有的孩子刚生下来都像小夜夜一样白白嫩嫩的讨人喜欢。她红黄色的皮肤满是褶子，形成一道道的皱纹，小脸皱在一起，看不清五官，头发黄而稀少，没有眉毛。她干瘦的手脚轻轻颤抖着，身上全是高耸的肋骨，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破裂而出。
　　一直到了城市中心，我的头脑里还全是她可怜又可怖的样子。雷霄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好似头一天认识我似的。
　　“怎么了？”转头看着他眼睛一转不转的样子，我下意思地摸了摸脸皱眉问。我记得今天照镜子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什么痕迹了啊？
　　“没事，你找陆一然做什么？”他笑看着我问。
　　“你跟他有事要谈？那你们先忙，我在外面等他。”站在雷氏金融投资公司的门口，我转身看着他说。
　　“先解决你的问题吧，完了回去帮我看着雷霁，我下午要去M市开会。”把我带到陆一然的办公室门口，他淡淡地说。
　　“对不起，现在可能不行。”看着他，我苦笑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