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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将军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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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了 !
召集旧部,置粮买马,短短三个月我就拥军十万,战马七千。
什么大局为重?
什么天下苍生?
这世间都容不下我的一个魅笙,我还管它家国天下,管他铁蹄踏过之下,民不聊生。
龙啸无道,那些铁蹄之下的亡魂,就是一个新朝制的孕床!
这一战,就是八年!
我从龙马精神到两鬓微霜!
我十万精兵围攻京都,龙啸自知山穷水尽,自缢于皇城的流岚院!
皇城里的老奴说,自从兰主子走后,流岚院一直保持旧貌未动分毫。
我手中的长枪,将龙啸的尸体在魅儿住过的房梁挑下,抛在了院外的荒草之上。
死在这里,他不配!
我并没有苛待前朝旧部,就连龙啸的妻妾子女我也没有斩尽杀绝。
我将他们流放到了边吉江,那是龙啸当年安置魅笙母族的地方。
我派人召回了魅笙的母族,分田置地,布粮建房。
新年初,我登基为王,国号为‘兰’!
“魅儿,你看到了吗?”
“我将当年龙啸的罪行昭告天下,为恩师为你袁氏一族翻了案。”
“如今天下,再也不会有人敢伤你分毫!”
“魅儿,我将皇城大修,唯独没动你的流岚院。”
“魅儿,将军府移植到流岚院的风铃花树,已经成活了,这里有你的气息,它们长得特别的好,打满了花苞。”
“魅儿,我已经为你编好了小竹筐,等风铃花开了,你便可以采摘了!”
“魅儿,我的魅儿。”
今生来世,你在哪?
一晃五载,我在日日的思念中,霜雪满头。
这五年里,满朝文武送到内宫的绝色美人数不胜数,我都从未正视一眼。
也有老臣,仗着与恩师有几分旧交,在朝堂上老泪纵横,说着什么,国无皇储不定,民心不稳,百官惶恐。
一个牵头,满堂朝臣就跟风的跪了一地,哭的昏天暗地,哭的寡人头昏。
烦心的是,这样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演一次,老套的说辞,换个老臣来牵头,满朝文武一样哭的如丧考妣。
魅儿,再天资撼人的绝色倾城,在我心中都不及你分毫。
我在等!
那年巫师亲口对我说,你来世我们定能重逢!
不知魅儿现在年纪几何?
身处住何地?
屋前可有风铃树?
可还记得,有位将军曾为你发边别上蓝绒花,曾牵马带你过琼华?
又是一年,我两鬓的微霜,已经染到了眉角。身躯似乎比去年也佝偻了一些。
那些老臣依然时不时的跑到我的面前哭上一哭。
国无皇储!
我不去忧虑,我只忙着流岚院的风铃树,它们和我一样的日渐萧瑟。
忙完国事,我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风铃上,能人巧匠请了一批又一批,可那些风铃依旧不见起色。
我知道,风铃和我一样太思念那个人了!
宫内大宦官禀告,淮南有一少年,白衣胜雪,黑发过腰,善于种植风铃。经他手养过的风铃花,像是美人起舞一样的灵动!
七日后,大宦官口中的少年进了内宫。我在流岚院拎着水桶和木瓢正在为土壤微干的风铃树浇水。
一桶毕,我正欲拎着水桶去打水。
一个身段削瘦纤细的白衣少年跟在大宦官的一侧,向流岚院赶来,神色微乱,脚步匆匆。
我手中的木桶滑落,当啷一下摔在青石地上,滚出去老远。
我怔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梦中的白衣少年,由远及近,一双绝世的凤眸,逐渐清晰的浮现在面前。
大宦官说,“还不拜见大王!”
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身额头扣在手背之上,如瀑的长发撒了满地。
“奴,拜见大王。”
我恍然梦醒,几欲摔倒,大宦官适时的扶在我的腰间。
我对宦官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我一生戎马,看破了生死,本以自己虽不是老僧,但也入定,如今我却抑制不住的周身轻颤,声音哑的像十年未语。
“你姓什么?”
少年垂着头低声细语,“孤子无根,大王让奴姓什么,奴就姓什么。”
一样的对话,和十五年前未改分毫!
我闭上双眼,浑浊的泪水突突的往下淌。
我伸出手示意他起身,少年怯懦的轻咬红唇,绝美的凤眸轻轻流动。
我固执的伸着手,少年适才将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掌搭在我粗矿的大手之上。
我拉他起身,一如当年在勾栏。
我问“今年多大了?”
少年依旧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话,“奴十四了。”
十四!
是啊,我们这一晃就分隔了十五年!
你依旧凤目朱唇,眉眼如画,而我却面容无华,沟壑深深。
那夜,我登基五载以来,第一次有人留宿内宫皇榻,我解开你的衣衫,微突的喉结,精致的锁骨,如削的双肩,那副身子依旧嫩的像破土的春笋。
你像落在猎人手中的小鹿,凤眸不安的流转,微垂的睫毛不停的悸动。
我的手颤抖的落在你右肩的齿痕,轻抚过一遍又一遍,那日巫师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大将军,留个记号吧,来世来寻。”
我的魅儿!
我等了你十五载,为你打下了万里江山!
我拿出那朵已经褪色的蓝绒花,为你别在发间,一如十五年前勾栏初见。
第二天,皇榜昭告天下,兰国上下哗然!
‘上天眷顾,寡人找到遗失在外的皇子,赐名沉戈,册封为兰国皇太子。’
魅儿你如春子鹅黄,而我已旧伤累累垂垂老矣!
我怎舍得再染指与你!
前世你隐下的真名,今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并享以皇尊!
你伏在我的膝上,用那双绝美的双眸看着我,怔怔的问“你真的是我的父王。”
我用手抚着他柔长的黑发说,“你觉得寡人对你怎样?”
你想了想,认真的说,“极好的!”
“那你还在怀疑什么?记号已经认过,你就是寡人找了十几年的人。”
你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下巴抵在我的膝上,说,“沉戈也会对父王极好的!”
我噙着笑,躺回摇椅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足够了!
你我能再次相逢已是奢望,你若真心的对我好,就已经足够了!
多处大小旧伤的复发,我的身子越来越不济。还能勉强撑着的几年,我要让魅儿成为最好的君王。
我广邀天下名师,为魅儿开慧授课,我亲自操刀持枪,教魅儿武艺战略。
一晃又是五个年头,魅儿比前世高了,也要壮上几分。
我为他定下了丞相长女为后,我若离去,丞相可保他朝堂无忧!
我终于油尽灯枯,米水未进晕晕沉沉的睡了几日,梦里我回到了将军府的后院,魅儿背着一竹篓新采的风铃,站在夕阳的余晖下对着我笑。
我伸手去抓他,他却化成了一只白蝶,在我面前越飞越远。我惊呼着“魅儿”倏地睁开了双眼。
印入眼帘的是沉戈哭红了的双眼,他紧紧的攥着我的手,“父王,你叫了一夜的魅儿。”
我咧了咧嘴角,曾经轻松挥动二百斤银枪的我,如今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魅儿是谁?”沉戈红着眼睛问。
傻瓜!
魅儿就是你啊!
我弥留在即,声线枯萎的轻若蚊蝇,“父王的爱人。”
“他,很美吗?”
“嗯,和沉戈一样美!”
我嘴角噙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魅儿等到了过了黄泉路,上了奈何桥,我不喝那碗孟婆汤罢了
我会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下等你!
三十年!
五十年!
一百年!
直到你一身白沙,黑发如瀑,发上一朵蓝绒花向我缓缓走来!
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起赴一场红尘轮回!
我错失了你的前生,放下了的今世,来生再见我定牵着你的手,看尽风铃花海,护你一世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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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三百年后,辰王贤德,天下大治,万疆归一!
辰王登基为帝,国号为隆,立嫡长子青武为皇太子!
皇都东宫,十五岁的皇太子,在一棵仨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的风铃花树下,练着银枪。
一把两百斤重的银枪,在风中呼呼作响,灵活的像一条银蛇。
一名身穿白衫的少年走了过来,肌肤胜雪,黑发如瀑,一双凤眸,绝世倾城。
少年手里攥着一册《诗经》,不急不缓的站定在青武的一旁。
青武回马一枪,少年印如眼帘,皇太子马上收枪,额上顶着汗珠,一路小跑着过来。
“于之,太傅又打发你过来了。”
少年噙着笑,双臂在胸前抱着那本《诗经》,点点头,笑而不语。
“来了为何不叫我?”
秦于之垂眸,“我喜欢看太子练武。”
青武问,“今天太傅留了什么功课给我?”
“家父,要太子将《诗经》中记录农事的诗篇抄录完整,并写下心得。”
“啊?还要写心得啊?”
“嗯,要写,家父说,农工乃国之根基,你身为太子,应该多多领悟。”
喜武厌文的青武太子,长长的嘘出一口气,片刻宽目中黑眸流转,继而委身,将自己的头垂在秦于之的耳畔低语。
“你让我给你戴上一束风铃,我就去写。”
秦于之说,“明日卯时交上。”
“没问题。”青武说着几下爬到院中假山上,折下一枝带着嫩叶的风铃花,抿着暗红色的嘴唇,插在了秦于之的发髻一侧。
秦于之垂眸一笑,青武看呆了。
“于之,你真好看!”
秦于之凤眸流转,脸颊绯红。
青武说,“于之,你知道吗?东宫原是三百年前,云上的大将军府旧址,这棵风铃树,据说是云上的战神,就是后来的兰国大王林戎骁为自己的爱人亲手种下的。”
秦于之说,“听家父提起过。”
“真的吗?那你知道关于这棵风铃树的传说吗?”
秦于之的脸更红了,垂头不语。
青武说,“传说,只要将自己心爱人的发髻上,插上这株盛开的风铃花,就会一生相守不分离。”
青武拉起秦于之的双手,那本《诗经》哗啦一下落在地上。
“于之,我们也会一生相守不分离!”
一阵风起,撩起风铃无数,从天而降,犹如花雨。
落花识人,贪恋在两人的肩头发间不肯离去。
一如三百年前的初夏,那位精壮魁梧的大将军,伸手折下一枝风铃插在一位绝色娈童的发髻,轻昵着,“魅儿,我愿将天下的风铃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