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追冷]无名》轻裘

1、1

　　戊子年，癸亥月，辛亥日，立冬。冬始，万物收藏。
　　前几日还是丽日高照，自昨天下了场雨，气温陡降。是日正午，虽阳光大好，但行走道上，已觉冬日肃杀之意。
　　农田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却不是因农家一年的劳作已近尾声，那厮杀着的江湖人，早让平常人远远地避了开去。
　　人不多，只有三个。
　　两个少年各持一剑，正围攻一红衣女子。
　　少年年少，眉目清秀，神情腼腆。两张面孔一模一样，居然是对双生兄弟。
　　左首少年道：“十三，你交出来算了，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辈？”
　　右首少年道：“十三，不交出东西，莫要忘了卷主的脾气！”
　　他二人一软一硬，下手却狠辣异常，剑意诡异飘忽，下定决心非杀了眼前女子。
　　那红衣女子一直不言，听到此处，忽然一声长笑。
　　她身形窈窕，相貌甜美。但仔细观去，却令人有“美则美矣但毫无灵魂”的叹息，虽是美人，过目即忘。此时一声长笑，眉目间陡然出现一阵狂气，如原本蒙尘的宝剑经水洗涤，被月浸润，再以火锻铸。
　　铿锵。
　　她用的，也正是剑。
　　剑光猝然大盛，寒气漫天森然，杀气压得天地间一片酷厉之意，万物俯首莫敢言。
　　逼得敌手只得暂时后退。
　　不远处的一处草垛下，一团小小的东西动了动，居然是一个5、6岁的农家小孩，睡眼惺忪糊里糊涂地准备站起身来。
　　他所立之处，正是那二人所退的方向。
　　红衣女子略略犹豫。略略犹豫间，剑气稍缓。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有时，恻隐之心却又会给某些人，带来危险。
　　那两个少年因是双生兄弟，自小练习的又是“双杀”。此时一个心念一动，另一个哈哈一笑，去势加快，伸手抓住幼童竟当作武器砸了过去，跟着配合同伴和身过去。
　　孩子吓得紧了，居然忘了哭泣。
　　女子怒喝。
　　她怜悯那幼童，但她更爱惜自己。
　　所以她又痛恨这样的自己。
　　心念百转间，有一个身影飞快地冲了过来。
　　因为太快，以致于像一抹飞烟，似一道流云。快，且带着说不出的令人赏心悦目的流畅。带着孩子远远地掠了开去。
　　剑气中的三人立即错开，却是谁也没占到便宜，警觉地看向来人。
　　这人落魄。下腮长满了密集粗黑的胡碴子，眉字间有一种深心的寂寥感觉。
　　可他眼睛却又是是明亮的，年青的，温和得近乎多情的。
　　所以这落魄便成了落拓。
　　豪迈，不羁。
　　左首一个少年忽然嗤笑了一下：“十三，莫非是你汉子？”
　　被呼作“十三”的女子冷笑：“放心，我不认识他，我冷十三也从不会借谁的势。”
　　她姓冷。
　　落拓汉子心中一动，不由看了她一眼。
　　只是多看了这一眼。
　　她发现他在看她，眸光一闪，人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两个少年不假思索跟了过去。
　　落拓汉子皱了皱眉。
　　稍为落后的少年身形一滞。却是他顺手暗算此人，吃了个暗亏。当下不敢多停留，急忙去追同伴。
　　待这三人走得远了，小孩才“哇”地一声哭出了声。这汉子将小孩安抚安顿好后，这才离开。
　　他拿起腰畔的葫芦，喝了几口酒，从怀里取出一物。
　　那施暗算的少年可以说纯粹出于灭口的习惯。少年目前不知道，从某种角度出发，这人的确“该”杀——
　　他取出的东西正是刚才那红衣女子擦身而过暗地里丢给他的。
　　一块掌心大小的木牌。
　　除了正面刻了个“十三”，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他刚结了一个案子，只是路过此处。
　　路过也会有路过的故事。这回他碰上了。
　　他想，如果小师弟知道了会不会笑他流年不利？他想不会。
　　他站在原地，在冷风中喝着酒，淡淡地笑着，想着一些事，一些人，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