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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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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莘晏失踪后,莘窈很少回海边那间小屋子。
她每日在悦音坊,见到的尽是些腌臜事,只觉一颗心垂垂老矣,不及从前跟弟弟厮守在海边,虽然起早贪黑,异常苦累,可心却是纯净充盈的。
记得初来乍到时,为了维持生计,姐弟俩曾以卖首饰为生。
她与莘晏在沙滩上捡彩色的贝壳,串成项链上集市贩卖,难得运气好还能在贝壳里发现几颗珍珠。
两人天天上街摆摊,直到夜深。
有一回,生意也难得红火,新编的几串链子全都卖完了,两人收摊时,街上已人烟稀疏。
长街对面,三个刚从酒馆里出来的浪荡公子,见莘窈姿色甚佳,竟是大起胆子来上前调戏她。
莘窈低着头,抿着唇儿不说话,本以为那些人不过想在嘴上讨点便宜,谁料他们竟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下莘窈害怕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哆嗦,莘晏便从身后冲了出去。
他像头小狼一样扑向拦在中间的那个人,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抡起胳膊就是一顿乱拳。
莘晏当时虽然年幼,但自从来到天水城,他接连数月跟随邻居出海,日日与海浪搏击,不知不觉已练出了一番超常的气力来,此时竟将那成年男子打得无还手之力。
“还不快去帮忙!”
剩下两名登徒子见状,扑上去助战,于是战况变成了三个成年男子围打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
这可如何得了?
莘窈急中生智,跑去隔壁水果摊,抄起一根甘蔗当作长棍冲了上去,对着三个色鬼就是一通乱打。
果摊老板火急火燎跟在她后头喊,“姑娘!你还没付钱呢!还我甘蔗!”可喊着喊着就变成了,“打打!使劲!用力打!这是根老甘蔗,断不了!使劲啊!”
姐弟俩当晚以二对三,险中取胜。
果摊老板笑眯眯地将老甘蔗当作战利品送给了莘窈,莘晏鼻青脸肿地跟在她身边走,两人手牵着手,相视一笑,蹦蹦跳跳地往渔村走。
莘窈很少在弟弟跟前摆出长姐的架子,他们总是一起打闹,一起玩乐,遇上喜事便高歌一曲,遇上难事便抱成一团。
虽然夜夜摆摊,但两人的日子依然过得拮据,见弟弟一天天长大,莘窈越发焦躁,生怕这孩子错过了读书的最佳年纪。
“姐姐,你别愁了,干脆你教我读书吧,反正你什么都会!”莘晏见她愁眉苦脸,便想方设法替她排忧解难。
“我哪儿教得好你呀?”她闷闷不乐地支颐,“你那么顽皮,就该送去书院挨几顿训,我习惯了纵容你,对你没好处,况且……就算不供你不读书,咱们也不能一直入不敷出。”
莘晏垂头丧气地走开了,而莘窈依旧日日夜夜为生计发愁,为弟弟的将来发愁。
好在莘家姐弟倒霉了一阵后,终于在下元节迎来柳暗花明的时刻。
村里的渔民们有在下元节祭海神的习俗,届时,整村百姓都会聚集在海边,摆案点香,陈列供品,各家姑娘都会穿上了最漂亮的裙衫,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下元节之夜,莘窈难得有机会翩翩起舞,这一舞可谓艳惊四座,当地的渔家女淳朴厚道,见她舞姿动人,便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莘家妹子跳得真好看,瞧这腰身,瞧这胳膊!”
“咱们村里还从没出过这么会跳舞的姑娘!”
“何止咱们村呀?整个天水城也找不出几个跳得比她好看的,我猜悦音坊的红魁也不过如此!”
“哟,你亲眼见过悦音坊的红魁?”
“我没见过,我爹见过!”
“闭嘴,小心你娘打死你!”
……
莘窈当时听着连连不断的赞美声,心里难免得意,不过她并没有得意多久,思绪就飘到了别处——
如果她跳得真如他们说得那么好,这一身舞技说不定大有用处,她是不是可以靠它致富?她们方才说什么?悦音坊的红魁?如果她有本事成为红魁的话……还怕挣不到银子?
她的心思越转越活络,开始蠢蠢欲动。
莘窈五六岁时就迷上了跳舞,莘家夫妇从商,常常在家大宴宾客,有时会请一队女乐来助兴,她时常躲在窗外偷看,见舞姬们个个衣袂飘飘,恍若仙子,不由心向往之。
于是她开始偷偷摸摸往舞坊跑,一个人悄悄地练习模仿,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靠着自身的天分,竟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莘家夫妇溺爱女儿,知她偷偷习舞,却也从不道破,后来莘家惨遭灭门,她心中伤痛,便再也没有跳过舞。
如今,她疲于生计,这才回想起来,自己还有那么一门技艺没用上。
此念一出,莘窈按捺不住了,她换上了家里最好的裙子,忐忑不安地走上了市集。
悦音坊外车水马龙,贵客们衣朱带紫,鱼贯而入。
她身着红裙,当街一舞,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原本要进悦音坊的客人也忍不住为她停下了脚步。
果然,此举吸引了悦音坊老鸨,当夜便请莘窈入坊喝茶。
她被拉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厢房内,老鸨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她抚过她肩颈的曲线,拧了拧她的纤腰,又轻轻拍了她的胯部,最后望着她修长的双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姑娘,不要上街卖艺了,多辛苦呀!你来咱们悦音坊,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只要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等着你!”
“鸨姐儿,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您不必费口舌糊弄我,”莘窈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可以当悦音坊的姑娘,但我只跳舞,绝不陪人睡觉。”
“当然了,”老鸨将帕子一挥,“咱们悦音坊可不是破窑子,这儿的姑娘全有技艺傍身,想跟她们一度春宵,不仅要出天价,还须姑娘点头才行。况且妻不如妾,且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种道理咱们最清楚不过,只有让男人得不到,他们才会再三流连,再三光顾呀!”
“那鸨姐儿以为……我能挣多少银子?”她的心砰砰直跳。
“多少我一时说不上来,”老鸨的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但你定会大放异彩,我瞧得出来,姑娘有过人之处,只要按我说的做,将来就是要金山银山也容易得很。”
莘窈听着那番话,仿佛看见明晃晃的金子在对她招手,一股热血从心底涌了上来将少女的双颊烧得通红,“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偌大的悦音坊又不缺你一个姑娘,我愿意为你花心思,自是因为你与众不同了。”
莘窈姑且信了她的话,她需要一份来钱快的活计,哪怕鸨姐儿说得是假话,她也会选择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