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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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都还记得，当时我说完那句话时，习远脸上的表情。先是欣喜，却马上转变为了悲痛的神情，到最后，他却愤怒的吼了我一句。
“你真是傻的可以，我从头到尾不过是在欺骗你的感情，你看不出来吗？”
我真没看出来。
我忘记了他是演技高手。
我承认了我不够聪明，所以，我再一次相信了他说的话。
我赌气般站了起来，目中无人的走回了教堂里，混乱的局面因为我的再次出现，又变得一片肃静。
所有人都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我看见了颜亦勋诧异的眼神，文琪担忧的目光，还有在台下一直默默注视我的爸妈，笑了起来。
简直是太荒唐了。
“不好意思，刚刚吓到大家了，”我还在笑，笑的快岔气，脸上的笑容和被泪水弄花的妆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他说的，昨天跟他吵了一架，现在忽然心情好了，婚礼继续……大家请坐啊。”
我想，台下大部分人，都会认为，颜亦勋娶了个大肚子的疯婆子。
我想我是真的疯了。
我愿意一说完，我居然有种解脱。
看，不过是三个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关系。
对，没有关系。
婚后连习远家都没回，直接住进了颜亦勋的公寓。
我惊讶于我所有的东西都被搬进了他的房间里，似乎，像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样。他们对我的状况很担忧，时时刻刻都有人陪在我身边。
其实我不需要人陪。
只不过是失恋，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颜亦勋如同新好男人，对我关怀备至，却反而让我不习惯起来。
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让我几乎忘记，他曾经，也是一个无比温柔的男子。只是，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习远。
习远会为了挑选衣服，要合身，要舒服。习远会为了我的一日三餐伤脑筋，习远会在半晚从书房里走出来，为我盖被子。习远还会偶尔强制性的带我出去走，怕我不运动，对孩子不好。
还有……
他似乎包容了我所有的坏脾气，他嘴上虽然说这不关心，但是我却看见他买了好多婴儿的用品。
人真是贱。
往往失去的时候，才会一一回忆起他的好处，在无限的循环再那种懊恼和悲痛中，责怪自己怎么不好好珍惜。
“恩，她很好，没事，你放心……倒是你自己，真的不对她说，都没关系吗？”
半夜起来，发现枕边是空着的，房门微微敞开，我听见颜亦勋故意压低嗓音站在客厅里背对着我跟谁打着电话。
“你自己，注意身体。我明天会过来看你。……恩……我知道了……拜拜。”他小声的挂断电话，轻轻的走了进来，他没看出来我在装睡，在我身边躺下，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我顺着月光摸索着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翻开了通话记录。
习远。
跟我猜的一样，他们，都有事瞒着我。
我一直起床都比较晚，跟往常一样，颜亦勋早早的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我睁开假寐的眼睛，悄悄的爬了起来，家里静悄悄的，过来照顾我的人都也还在睡梦中。他一出门，我便跟在了他后面。
我趁他去车库拿车的时候，先一步出了小区，招了一辆出租车。
“你跟住前面的那辆车子。”
我看见出租车司机审视的瞟了我几眼，欲言又止。
“小姐，现在正是早班时间，车子很多啊。”
言下之意就是，不一定跟的住咯？
我故意露出哀怨的表情，“我老公总是早出晚归，我很担心……我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所以……”
“啊……那真是……你放心，我尽量……”他说完，忽然加大马力，车子在车群中来回穿梭。
真是同情心泛滥的年代啊。
我用手把车窗上的雾气轻轻擦拭。已经到了深冬。
滴落的水珠，慢慢从指间滑落，冰冷一片，透过窗户看去，清晨的薄雾正在慢慢消散，渐渐显出了整个城市的面目。一个繁华的都市，一个多姿多彩的生活。隐藏在其中的灯红酒绿，纸醉迷金，何其壮丽。
孩子，都已经七个月了。
在过不久，又是新年。中国人都有这样传统的习俗，还没到新年，便已经大街小巷为新年做准备，写文章。
去年新年，我在做些什么呢？
W市的冬天，真是很少放晴呢。才不过一年时间，我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去年的我们，还在为学业奋斗，为梦想而开怀，天真，善良。
到底，物是人非。
一个急转弯，打破了我的思绪。出租司机的开车技术真的没话说。我的肚子差一点狠狠的撞上了车门，我用手肘抵住了冲击，也许，是母性的本能。
“不好意思啊，真不好意思，小姐你没事吧？他奶奶的，破公交车总是这样样子，横冲直撞，总有一天非要出个什么事他就安分了……“
我到处寻找颜亦勋的车，却失望的发现，车子跟丢了。
“大叔……大叔……车……”
他看我急迫的样子，笑了。“别着急，我刚刚看他转弯过去，那边没有路了，只有一个医院，他应该是进医院去了。”
我跟司机道谢后，在医院的大厅里到处寻找着他的身影。
如果找不到他，就算知道他来了医院，也没有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怎么也不能前功尽弃吧。
身边有个老奶奶以为我是来看医生的，还好心的告诉我，姑娘，妇科在三楼。
我不好意思的笑，谢过了奶奶的好意。
医院人很多。
十分钟过去，我不得不放弃了。
挺着大肚子还挺累的，只好气馁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过往忙碌紧张的人们。
“五十二床患脑癌的那男人，真是可惜了。”
一个护士推着车，对身边的护士说。
“是啊，听说很有才华，是个艺术家呢。”身边的护士附和。
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跟在了她们身后。我有种直觉，跟着她们，说不定，真的能看见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我跟着她们身后，一直坐电梯到了四楼。
脑科病房。
消毒药水的味道，让我一阵作呕。耳边不时传来哀号声，哭泣声，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我胆怯了。
我开始怀疑，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知道一个合理的解释，还是，想证明，自己没有被抛弃。
我开始觉得自己可笑的要命。我竟然觉得他抛弃我的原因，可能是得了不治的绝症，才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爱情。
真是现实，不是故事！
我看见护士走近病房，躺在里面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他安静的睡着，护士小声的叫醒他，他慢慢睁开眼睛，对护士微笑。
真是可惜了。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么年轻，却得了这样要命的病。希望，他能好起来。
我刚转过身，旁边的病房的门，开了。
颜亦勋撞上了我，诧异过后，马上惊慌的把门关了起来面对我。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企图挡住我的视线，我越过他的肩，看见病房上挂着的门牌。
恶性肿瘤。习远。男。
“伊伊。”他走近我，我恍若未闻。
死死盯住门牌，似乎想穿透它，看见什么东西。
“伊伊……别看了。”他摇着我的肩，我木讷的转头，对上了他担忧的眼。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他别过眼，不自然的说,”婚礼的……前两天。”
习远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为我准备嫁衣的呢？
让我想想看。
那天下午，他出去了很久。到了晚上才疲惫的回来，还带着我的婚纱。他说，工作太忙，才会这么晚回家。
他让我试婚纱。
然后抱住我，亲吻我的额头，告诉我，我真的很美。
我当时没有看出他的忧伤，也没有看见他的隐忍。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待着我，用微笑，用体贴，我被他糖衣包裹的太深，太久，都忘记，糖衣的里面，是苦涩，是反差到极具强烈的痛彻心扉。
我还记得，婚礼那天，他亲手为了带上的项链。头饰，耳环。
他说，我能为你擦口红吗。
我还是没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与快乐相对的气息。
他第一次亲吻我的唇。
他冰凉甚至绝望的一吻。
当我抓住他的手时，我才感觉到，他在这深秋时候，身上却冰冷刺骨。
我太紧张了。抱歉。
他还是那么喜欢骗人。任何事情，都能八面玲珑的做出面面俱到的男人。现在，正跟对面那个男人一起，静静躺在病床上，面对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白色墙壁，听着周遭永无止境的哀号声，还有一个个死去的人亲属啼哭悲凄的声响，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折磨？
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我应该陪在他身边，一步不离，如他曾经待我那般，陪伴在他身边，而不是不知情的在家里怨恨，猜忌，过着任性大小姐的生活，让他独自跟病魔斗争。
太不公平了。
我准备进去，却被颜亦勋挡住。我不解的看着颜亦勋的脸，他恳求我，让我不要进去。
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医生说，如果他在不做手术的话，可能……
他……什么时候失明的？
前几天。
我还是准备进去。颜亦勋挡住门，要我冷静。
我怎么冷静。
我一想到，他躺在里面，陷入一片黑暗中，找不到救赎的孤寂，我心就痛的像被撕裂一般。
我们在外面的争吵声，终于惊动了里面的人。
汪舒雨疲惫的走了出来，看见我的一刹那，愣住了。
“你……“
“婆婆……“
我们同时开口，她哎了一声，口中喃喃道，迟早也是要知道的，瞒不住啊……
“我想见见他。好吗？”
“妈，谁在外面？”我听见习远在里面问。
“是护士。”汪舒雨对里面说，又转身压低声调，小声对我说，“习远的状态，一直很差，我们不告诉你，也是怕你知道身体受不了，习远一直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快回去吧。”
“不……婆婆，我只是想见见他，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开口让他发现了的，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的恳求，还是让她动摇了。
她再三叮嘱我，一定不要开口说话，让他发现，不然，他可能会再次受到刺激，承受不住。
一进门，习远就开口了。
“妈，护士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告诉我，过会来给你换药。”汪舒雨悄悄的抹着眼泪，不敢哭出声音。
他瘦了好多。原本修长的身子，现在被病魔折磨的只剩下个骨架子。苍白的脸孔，原本细长的明亮的眼眸现在毫无焦距，他脸上带着死般的沉寂，笑容都染上了淡淡的哀戚，现在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跟我当初认识的习远，完全不一样。
他应该是一个自负的男人，一个有抱负，有野心，却内心极其柔软的善良男子。一个会嘴里说着我要报复，心中却背道而驰做着与口中完全不同，让人感动的事。他是个可以让别人依靠的好男人，而不是现在，等待死亡降临的认命。
我捂住嘴，哽咽着，不让自己的哭泣传到他的耳里。颜亦勋用胸膛支撑着我继续站立在床边，我只能无助的看着眼前让我痛苦的根源。
他像感应到了什么，情绪闪过了一丝慌乱，他到处寻找着汪雨舒，惊慌的喊，“妈，谁在那里？是谁？”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我埋头躲进了颜亦勋的胸膛。
我听见汪雨舒低声安慰着习远，直到他慢慢冷静。良久，颜亦勋带我慢慢的走了出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小心的扶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对我说。“就算有护士来，他也会惊恐，是不是你来了。”
“他有段时间总是昏迷，一醒来，就问伊伊呢，在哪啊，还好吧，她不知道吧？”我感觉颜亦勋说到后面，都说不下去了。
“他真的很怕你知道。他跟我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真的想要你幸福着，就算是被蒙在鼓里，恨他，怨他，也好比现在他知道你在这里为他哭，他不希望看见你哭，你知道吗？“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眼前的男人，让我看不懂。“你说这些给我听，我只会，更加想念他而已。这样，你不难过吗？”
“他是我哥哥。”一抹哀伤的神情，他看着身边关上的白色房门，“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知道，就算做手术，也不一定能活下去，我怎么能这么自私，他一辈子都活着这么累把好的东西都给了我，我拿什么，还给他？”
“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我迫切的想知道，现在的我，还有什么用？
“快乐的活着，他只想看见，你无忧无虑的笑着。”
我以为，他至少能撑到孩子出世。
我本想，等孩子出世以后，让孩子陪陪他，逗他开心，让他心情会好一些，说不定，病也会有好转。可是，时间往往是最残忍的杀人利器。
四月。
他第三次进入抢救室。
这次，从太阳升起，一直持续到夜幕的来临。
抢救室外，乱哄哄的，全是人。有公司的员工，家人，还有一些我不熟悉的面孔。我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等着时间的流逝。
他会出来的。会呼吸，有温度。
我在心里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这段时间里，我总是在他病床边沉默的陪在他身边，几个月，甚至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疼痛的时候，紧紧皱起的眉头，或有时低沉的小声呻吟。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出声安慰，可是我怕适得其反。我开始希望我自己不是萧伊伊。是谁都好，至少，我可以开口跟他谈话，不用忍的那么辛苦。
抢救室的灯一熄灭，周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扇主宰人生死的大门，望眼欲穿。我缓缓的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敢看。时间如同静止一般，一秒的长度都让人有窒息感。
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绝望。
我隐约间看见了习远微笑的样子。他抚摸我的脸颊，把我抱在怀里，他轻声说，你还有我。冰凉的空气，带着潮湿的粘腻，弥漫这血腥的气息，忽近忽远，直到，我终于无法忍受，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颜亦勋熟悉的脸。憔悴的神情，微红的双眼，唏嘘的胡渣和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看见我醒来，露出一笑。
“你昏睡三天了，终于醒了。”他亲了亲我的脸，对我说，“看看我们的孩子？”
“孩子？”我这才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的肚子。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本鼓起的肚子，平了。
看我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你那天可能因为压力太大，早产了。不过还好，孩子只是有些虚弱，但是母子平安。”
“是个男孩，很漂亮。”他拼命的说着什么，似乎害怕我问起其他的事情。
“习远……”
“先看看孩子吧？我叫护士抱过来好不好？他好乖，眼睛跟你一样大大的，眨眼睛的样子，好可爱。“
他初为人父，那种雀跃的心态，我能理解，但是，我知道，他只是想用这个摸样来掩饰其他的东西。
“颜亦勋……不管怎么样，我都想知道，习远现在怎么样了。”
我坚持，他沉默。
“……抢救无效，癌细胞扩散，在手术室里……在也不会醒来了。”
我挣扎的爬起来，肚子上的疼痛让我跌回了病床。
“你别乱动，你是破腹产，你想大出血？”他紧张的按住我，责备着。
“我还没见他最后一面……”我殷切的看着颜亦勋，“他在哪？你告诉我……”
“没有办法了。他今天早上……已经火化……下葬了。”他看见我的眼泪掉了下来，为了擦干。“别哭了……不是说好，不可以哭吗？”
“我想他。”
“我知道。”
这件事，给周围的人，似乎都带来了沉重的伤痕。
“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他……”我说话已经没了条理，只是想着，要说点什么，才不会在这沉重的空气中窒息。我一直重复着说着我想他……真的。
颜亦勋不在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住我颤抖的手。
人，会为什么而绝望呢？
看着自己深爱的人离开，说不出的爱，无法回报的情感。
人又会为什么而坚强？
也是为了深爱自己的人，无法说出的爱，不能辜负别人的情感。
每个人都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无法忘记的回忆和值得珍藏一辈子的留恋。只是，唯一的遗憾……我到最后，都没来的及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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