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情郎》岁寒晚急

23、第二十三章 醉酒

　　冷潇湘要走：“俏俏，你又胡闹。”

　　船身不稳，冷潇湘微微一晃，被一个白衣少年扶住手臂。

　　“娘子当心，这船在水中，总是不稳。”

　　待冷潇湘站稳，他就退到一边，斯文有礼，“姐姐急着要走，可是嫌我们吵？也是，我们都是低贱的乐籍，哪配得上这样冰清玉洁的姐姐？”

　　冷潇湘见他年纪不大，双瞳如小鹿一般，明亮清纯，不由道：“何必自轻自贱，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姐姐都来了，就听一首曲子，听完了再走好不好？”

　　冷潇湘坐下，那跳舞弄琴的乐人也都没了声音，只有他在中间拨弄琵琶。

　　荣俏给冷潇湘倒酒：“怎么样？弟弟可乖了。”

　　冷潇湘慢吞吞道：“年纪虽小，琵琶弹的不错。”

　　曲子弹完，少年抱着琵琶坐到冷潇湘身边：“姐姐觉得，我弹的如何？”

　　冷潇湘也不是铁石心肠，虽然没有什么寻欢作乐的心思，但一个模样清秀性情乖巧的少年这么问，自然要勉励他几句。

　　“甚好，想来你一向勤勉。”

　　不料少年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情不自禁抓住冷潇湘的手：“姐姐说的对，他们只会说我弹琵琶有天分，哪知道我如何刻苦。朝夕相伴的人，倒不如今日初见的姐姐知道我的心。”

　　冷潇湘想要抽丨出手，见他实在开心，不免犹豫。

　　少年道：“我生的容貌丑陋，性情粗鄙，家中穷苦，兄弟姐妹又多，也不认得几个字。只有琵琶还算拿得出手，可惜也没什么天分，只能勤学苦练。那年冬天，我为了通过考核，手指头上都是伤。”

　　冷潇湘怜惜道：“不要妄自菲薄。”

　　少年便又笑道：“那时虽然辛苦，但今日能博姐姐一笑，便什么都值了。”

　　说罢，乖乖坐在一边，为冷潇湘斟酒。

　　他这样可爱，倒出来的酒冷潇湘又岂能不喝？

　　几杯入喉，冷潇湘见水月清影，摇摇晃晃扑到船舷边，伸手去捞手中的月亮。

　　少年连忙跟着追出来，温柔的拉扯冷潇湘的衣裳，见她衣袖全都湿了，连忙拿了一块帕子，给她塞在湿衣裳里。

　　“姐姐，夜里风冷，仔细着凉。”

　　又问，“姐姐这样，是在思念喜欢的人吗？”

　　冷潇湘酒量不算好，含混的偏头看他：“你说呢？”

　　少年虽不得已入了乐籍，但不愿终其一生都困在这里，见冷潇湘模样不像其他来寻欢作乐的姐姐，早就有心赌上一把，自然是拿出十二万分的贴心。

　　“我见到姐姐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冷潇湘伸出冰冷手指，挑起少年的下巴：“哼，你倒是乖，可能有什么不一样？我见了你这样生的好看的，也想亲一口，摸摸小手。何况，我也花了钱的。”

　　少年耳朵通红，羞涩道：“但总归你和别人不一样。姐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你的夫君吗？”

　　冷潇湘凝望水中的月亮，默然不语。

　　她心里的月亮是再回不来了，可有的人又像是她杯中的残酒，唾手可得。

　　“就算有，也没什么意思。我当日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他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应该都不愿意再见我了。”

　　正说着，她眨眨眼睛，只见对面船上搭了船板，叶辞枝阔步过来，远远一瞥，他眯着眼睛，神色可怕的紧。

　　冷潇湘下意识坐直了点，差点从船舷上翻下去，少年忙抓住她，往船舱里扶。

　　叶辞枝二话不说，拿开少年的手，将冷潇湘横抱起来。

　　少年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连忙上前：“这位大哥，姐姐喝了点酒，站不稳我才扶了一把。只是借给姐姐的帕子，是我长姐留下的遗物，姐姐若得闲，劳烦派个人捎给我。”

　　叶辞枝扫他一眼，虽则心中怒意翻腾，却仍旧站在原地等着。

　　冷潇湘掏出那帕子瞧了瞧，软声道：“我着人送你。”

　　等回到船上，叶辞枝才黑着脸，把人往床榻上一放，便径自出去了。

　　冷潇湘翻身躺在榻上，久等他不来，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干脆自斟自饮，把桌上一壶酒全都喝了。

　　一开始还能品出酒味，喝到后头，像水一样往嘴里倒。她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出去，才发现门竟然被锁了。

　　冷潇湘越发起了气性，踹了那门一脚：“叶辞枝！你给我滚过来！”

　　叶辞枝想想刚才，她那柔情蜜、粉面桃腮的模样，对着那有几分姿色的少年垂涎——若不是他来的及时，口水都滴在地上了！

　　就是那户部的混账荣主事坏事！

　　他的湘儿不知多单纯，全叫荣俏给带坏了。

　　眼下他听见冷潇湘叫他，在廊檐下翻了个身，不去理会。

　　冷潇湘推不开门，心里明明白白，她今日喝了酒，务必不能发酒疯，于是狠狠砸了酒杯：“姓叶的，你还不来？”

　　叶辞枝扯了扯嘴角，冷笑。

　　他又不是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酒壶碎了，不会伤到她吗？正要起身，窗子处传来响动，叶辞枝连忙过去。

　　冷潇湘可不能发酒疯，又去开窗，窗户没封，她踩在美人榻上往上爬，嫌弃长袍碍事，索性脱了，往下一跳。

　　正好摔进叶辞枝怀里。

　　叶辞枝护着她的头，手臂磕在地上，脸都黑了。

　　“你要是醉了，就乖乖去睡觉，发什么酒疯？”

　　冷潇湘趴在他身上，捏着他的脸，色厉内荏：“你污蔑我？我酒品不知道多好，几时发过酒疯？”

　　酒气都快扑到叶辞枝脸上了，还说不醉！

　　叶辞枝把人捞起来，开门、进屋，放在床上，刚要走，又被冷潇湘扯住胳膊。

　　“你去哪里？”

　　叶辞枝把小醉鬼扒拉开：“出去。”

　　“你不许出去，你来陪我。”

　　叶辞枝冷笑：“我来陪你？我是你的谁，凭什么陪你？”

　　冷潇湘抓着他的手，醉眼瞧他，突然从胸前取下来一块玉石，放在他手心。

　　叶辞枝：“嗯？什么？传家宝？”

　　冷潇湘诚实的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从前得的，就是值钱而已，听说价值连城。乐坊最漂亮的乐人也不过千两万两，我给你的可是宝物。够不够你留下来陪我的？”

　　叶辞枝被她气懵头了，咬牙切齿：“要是我不要什么宝物钱财呢？”

　　冷潇湘茫然问：“你仔细看看，你都没看！这可确实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你连这都不要，你想要什么？”

　　叶辞枝恨声道：“我要你的一颗心。”

　　冷潇湘斩钉截铁：“那是没有的。”

　　叶辞枝气的说不出话，随手把玉佩扔到床上，转身就走。

　　冷潇湘连忙去捡玉石：“可不能摔了，不然我那个娘又要寻死觅活，说什么我不肯原谅她，她不如死了算了。”

　　她看叶辞枝要走，扑过来把人抱住，缠上：“你陪我说说话，你知不知道我心里记挂你，记挂的要命。你怎么能把我一时的气话当真？我那日说那些话伤你的心，我心里何尝不后悔？”

　　叶辞枝被她忽冷忽热的情意，搅合到心烦意乱，拿手指推开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可别是醉后眼花，认错了人。”

　　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满满都是期待。

　　倘若她说出的是别人的名字，他这颗心真是要被伤透了，又被人反复碾压。

　　冷潇湘道：“你是小叶子啊。”

　　叶辞枝叹口气，见地上都是碎片，把人抱在凳子上，又亲手打理这些碎片。

　　冷潇湘便坐在上面，乖乖的望着他，一直看着，目不转睛。

　　等叶辞枝过来，她又张开手，俨然一个求抱抱的姿态。

　　叶辞枝又好气又好笑，不肯依她：“等你酒醒了，又要后悔，去床上睡。”

　　冷潇湘站起来，踮起脚亲他，叶辞枝不为所动。

　　他才不会再上这种当，他又不是个蠢货，难道会每次都被她骗到吗？

　　冷潇湘踮起脚也够不着，撞到他下巴上，叶辞枝还没说什么，她倒生气起来：

　　“哼，你敢不从我？”

　　又解开自己的腰带去绑他，口中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戏文：

　　“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叶辞枝无可奈何，假意被她绑住双手，牵到床上，她又问：“你怕不怕？”

　　叶辞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好怕，你真可怕，好了吗？”

　　“那你要乖乖听话，我自然疼你，对你好。”

　　说完，抱着叶辞枝的脖子，倒下便睡。

　　叶辞枝还以为会有什么精彩后续，需要用到“力气和手段”，没想到这个醉鬼，撩起火来直接就睡了。

　　他满心失望，空虚气愤，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板。

　　都把他给绑起来了，结果呢？

　　就这？

　　冷潇湘宿醉，茫然的抱着头，在他身上扑腾了几下，没能成功起床，又瘫回去了。

　　宿醉过后，头疼是必然的。

　　冷潇湘揉着太阳穴，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叶辞枝早就醒了，举起双手，示意她看。

　　“想起来了吗？”

　　冷潇湘茫然的摇摇头：“想起什么？”

　　又问，“你把自己绑成这样做什么？”

　　叶辞枝气笑了：“对，我自己绑的，可不是？一只醉猫给我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