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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不要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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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病房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被纱布蒙着眼睛男人,正穿着病号服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窗户被护工借着通风透气的由头敞开着,此时正值秋冬之际,大风呼呼作响,刮起的窗帘会时不时地扑打到男人的脸。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戛然停在了病房门口,女人手握着门把手正要扣动,而后又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才想起敲门,抬起手的动作却又迟迟不肯落下。
沉默了好久,女人放开门把手,就在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转了一个方向的时候,门内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有锁。”
女人这才重新开了门走了进去,寒风迎面扑来,房间里没有一盏灯开着,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才让她勉强看清了男人所在的位置。
女人找到了电源打开灯,看清了男人身上只有一套薄薄的病号服,“冷吗?”正要走过去帮他盖好被子。
男人听出了她的意图,“不冷,不用麻烦了。”
知道他性子倔,便没有坚持,转了个方向打算把窗户关上。
“就在那里,别过来了!”男人赶紧了坐起来,背对着她厉声阻止道。
女人真就定在那里。
许是男人动真格的拒绝太过反常,一时竟然让女人无法接受。
“忆天,别这样。”女人声音开始哽咽地哀求。
眼泪竟像失禁一般,吧嗒一声就坠落在地上。
顾忆天听出了动静,侧了一下头但又立马止住了。
窗外的风防似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生生活剐着男人的心。
周遭的光明和顾忆天是没有关系的,他眼里的黑暗比手术刚出来的时候还要再暗一些。
顾忆天没有像平时那样,在她哭的时候出口安慰。
两人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形,她哭,他在旁边沉默着。相反的情况倒是有过不少。
顾忆天不禁暗自腹诽,他也算是做了一回恶人了。
沉默良久……
直到她眼泪掉在地上声音终于久久地消失在耳边,顾忆天才开口说出了那句话。
“阿紫,眼睛我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
他总算可以回到从前那段不曾用眼睛看见过光的日子,他借来的眼睛太累了,终于累到没有力气去追随着那个到处都发着光的白紫鸢了。
白紫鸢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走出那间病房的,路上的行人好似没长眼睛一样,一个两个都往她身上撞。
终于她被人撞倒在了医院门口,周遭围了三两个人,她抬头,看着那些人围着她转圈圈,嘴皮子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只是他们嘴里只能发出一些高频的声调,传到她耳朵里只有呜嗡呜嗡的声音,还有个人鲁莽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她躲了两下,拉扯间便没了轻重,白紫鸢头重重地撞到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医生!医生!快来呀!这女娃娃摔坏咯!要命的叻!”边上阿姨许是被吓坏了,操着一口家乡话手足无措地用尽全身力气向四周漫无目的地发出破天的求救信号。
所幸医生护士来得也及时,给检查了全身,就是手上磕到点破皮,处理一下就好了。还拍了片,也没什么问题,便推测是精神压力大所致的。
阿姨这才放下心来,还以为是自己拖着老伴把人撞出了个好歹来,对着轮椅上偏瘫的的阿叔欢慰道,“木得事,木得事。女娃娃么摔坏。”阿叔只得啊啊啊地回应着,口水还不住地流着,“孩儿爸也吓坏了吧?哈……哈”阿姨拿着口水巾给他擦着,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老伴身上已经花了太多钱了,要是还要再负上一条人命,她一家子可没法子弄钱来咯。又看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儿“哎,这女娃娃也是可怜哟,长得这么俊俏,年纪轻轻就失心疯了。”
阿姨并不理解医生说的精神压力大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当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村里那个被人买来的疯女娃。但说容貌还是有差别的,眼下这个女娃娃,散落在枕上的黑金色油顺的大波浪,刀削般巴掌大的小v脸,根根分明的秋波眉,高挺的鼻梁搭配上红里透着惨白的薄唇,本应该是一个带着十足攻击性的贵气逼人的美人坯子;只是噩梦像是抑不住一般越过抖动的眼皮,在每一根修长的睫毛尖尖上狂欢,煞白的脸上早已宣示了白紫鸢被彻底击败的信号。
但白紫鸢终究还是会比村里那个疯掉女娃娃要幸运的,至少她看起来并不会缺治病的钱。
哗啦一声,墙上挂着的床帘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身穿病人服的男人被护工领着来到了这里,身形修长,向病床上的人信步走去,还真印证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是诗里的君子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实,只是这次写诗的人好像最后心生了嫉恨,竟狠心叫人在眼上剐了两刀,教翡玉也蒙上了尘埃。
阿姨和他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顾忆天把垫付的钱给还了回去,另外补贴了些谢意,便让护工帮忙把阿姨和她老伴给送了回去。
顾忆天慢慢坐到床边,握起了她的手,冰冰凉的,还贴着止血的胶布,顾忆天把她的手捂在了手心里,“冷吗?”没有人回答他,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既然不挽留我,又为什么要做出一些要让我误会的事?嗯?”
顾忆天已经没了之前要分开那般心狠了,现在倒是像极了平时那般,被她气急,她勾勾手指头,他又眼巴巴地追过去。
他生活里那道光都是因为有她,他才苟延至今。
他刚移植眼角膜的那段时间状态并不好,病情一直都反反复复的,又是伤口感染又是角膜血染。
他等二十五年了,好不容易有了看见光的希望。
他已经在一次又一次希望和失败中苦苦坚持了二十五年,那是他最接近光的时候,所以他那是的情绪波动明显比任何时候要来得强烈万分。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一直让他处在黑暗中,而是一次又一次让他无限接近光明,却不肯施舍一点光给他,把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深渊,让他彻底在阴沟里腐烂发臭。
“滚出去!”
“快滚啊!”
bang——
bang——
bang——
护士站里的护士和隔壁病房常住的老病号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人阻止得了他,毕竟这家医院都是他家投资的,谁会傻傻去得罪一个二世祖呢。
“什么人这是!老娘还不伺候了呢!活该瞎了!“护工破罐子破摔,狠狠地把工衣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恨不解气还要用脚碾了又碾,摔门而出。
至此,这已经是他把医院里所有愿意来的能干的护工都赶了一遍了。
即使工资再诱人,也没人能受得了他。
会因为瞎,撞到椅子,而破口大骂,明明那个椅子是他刚不久前挪过去的。
会在被喂饭的时候突然去掀翻饭桌。
也会休息的时间,莫名其妙地骂护工的呼吸声太吵。
他的暴行如果哪天被人打击报复,弄死在病房里也是不足为奇的。
最严重的时候,连医生和护士都能被反锁在门外。
他就窝在角落里,时不时扯一下缠在眼上的纱布,时不时用头撞着墙,前前后后的纱布都被鲜血染湿也没有让他停止这种自残的行为。
直到门被人从门外一脚踹开,一个白大褂还没完全穿好的医生拿着镇静剂冲进来几人奋力地按住他,在他手臂上来上一针,这场闹剧才得以停歇下来。
“想死回家去死,别脏了我的地方”医生愤愤不平地拽了拽自己的白大褂,“把人给我弄上床去,绑起来。”
陆成作为他从少到大为数不多的玩伴,当然是知道和理解他那些反复无常甚至蛮狠自残的行为。
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的火种,一次又一次地被现实浇灭成一堆废墟。
身边没有人不惋惜他的遭遇,没有人不祈祷他能赶紧好起来。
好的家世、高学历、身材样貌样样出众,这些本该是可以让他傲视群雄的条件。
只是上帝不仅把他眼睛的那一扇窗户关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叫上三两个人在窗外吸引他的注意,叫他度日如年。叫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只配被别人惋惜的可怜虫。
一如往常的每一天,他又被按在了床上。他手拉扯着约束带,拉得哐哐作响。一人按住他的头,一人粗暴地把胃管从他鼻子中插了进去,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从胃管里打东西进去胃里了。按陆成的原话“他要是敢不吃东西,就直接从胃管里给他打进去,有的是办法治他。”
“呃——呃————”
今天给他灌东西的人好像换了一个,简单粗暴地猛灌了所有的营养液,顾忆天受不住全给吐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连连道歉,赶紧拿来了一个塑料袋,接住了他的呕吐物,又笨拙地清理了被污染的衣物。
“滚开啊!你谁啊!”女人靠近的时候散发了一阵淡淡的苦橙夹杂着微微的檀木香,也没有医护人员身上自带着的消毒液。
“我是你新来的护工,白紫鸢。”
“谁让你来的!”护工?喷香水的?这怕不是来敷衍他的吧。
“我……陆成让我过来帮忙的。”白紫鸢显得有些难为情,担心自己的目的在第一天就暴露了。
所幸他现在还看不见,没有发现她眼底的不安。
?
顾忆天不可能会相信她的目的有多单纯,左不过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罢。
无论是谁,他都不需要。
“滚!”
白紫鸢还真就走了,还顺手把门带上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顾忆天以为人就这么轻易就被打发走了,竟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郁闷。
走!都走光好了!都别回来了。
顾忆天折腾来折腾去,总算吧绑在手上的约束带解开了。
他摸索着站起身
嘭——
毫无意外,又踢到了床头柜上开着的门,每次一片狼藉过后,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墙角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好像等着哪个长了眼的注意到去收拾一样。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紧接着一阵带有微微木檀的苦橙的香水味道由远及近,停留在他的跟前,替他轻轻带上了床头柜的门,还揉了揉他被撞疼了的膝盖,“疼吗?”
一股异常的微电流竟不经意间透过红肿的地方缓缓地抵达了破落的海岸,泛起心中一阵阵涟漪。
顾忆天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你怎么还在,不是让你走了吗?”他侧过身,假装先她一步离开。
白紫鸢跟在他身后,在他快要撞到椅子的时候先他一步把椅子挪开,“可是我没有要答应啊。”
他刚坐到了阳台的椅子上,她就把毛毯盖在他身上,远远地看着他眼睛上裹着的纱布,也不说话。
“喂,你呼吸好吵啊!”某人又要开始了他的撒泼打滚一套的戏码了。
不料,白紫鸢对他的忍耐还真就超乎了他所想象的,她把自己暖耳的耳罩给他带上,还不忘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叫人‘喂’真的很没礼貌诶,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可是会有惩罚的喔。”
事实是白紫鸢并没有真想让他真的听见后面那句话,耐不住他耳朵是真的好使,竟真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晚霞的微风吹得他好暖和呀,她刚刚靠近的时候,这周遭的空气都蹭上了一丝鲜活的味道,叫人在这满是消毒水的时空里得以残喘。
他就这样悠然地睡着了。
而她侧在不远处就安静地看着他裹满纱布的眼睛,她好似还能看见他合上的双眼“程,你累吗?”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时候七八点的时刻。周遭都十分地安静,他把耳罩摘下,好像连呼吸声就听不见了。
瞬间孤独感犹如山崩海啸席卷而来,彻底占据了他的理性。什么毛茸茸的耳罩、毛毯,终究还是做不到一直暖和他的东西,他抓起身上东西往地上恨恨地摔去,不过才是刚开始的夜晚,就已经让他在这个时刻就轻易被冻醒了。
这一阵摔东西的声响狠狠地把白紫鸢在呆滞中拽回了现实,她过去把地上的毛毯和耳罩捡起来拍了拍地上的灰。
“下次记得甩远一点,不然会把自己绊倒的。”
得知她还在,顾忆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刚刚的行为有点过分幼稚,情急之下慌乱而逃,笨拙的步伐,毫无意外又把膝盖给撞得越发红肿了。
惹得白紫鸢一阵心疼,把他扶回去病房里,抓起药油往红肿的地方一顿乱抹一通,下手却又没个轻重。
犹如小孩子心疼人却又不知道怎么照顾人的感觉,一时间竟分不清两个人谁更小孩一点。
一来二去间,顾忆天竟真就默许了她在身边的行为,但对她的试探却从来没有停歇过。
“陆成给你开了多少钱,我给你开双倍。你可以滚了。”
“我不缺钱。”
……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离开我这里。”
“我要你乖乖躺好,洗头啦。”
白紫鸢刚开始还会回答他的问题,后面干脆任由他胡闹,她该干嘛还是干嘛。
他还是十分听话地乖乖躺在浴缸里。任由她摆弄他的头,以最舒服的姿势给他把头发打湿。他仰着头,彻底把头的重量转移到白紫鸢的手里。她捧着他的头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给他抹上洗发水,搓洗,奈何她一点照顾人的天分都没有,指甲会时不时地刮到他的头皮,还不小心把他耳后的皮给抓流血了。
实在叫人难以忍受,他一把抓住浴缸的扶手坐了起来,转身冲着她方向断定。
“你,故!意!的!”
“我没有!”白紫鸢立马否认了,“对不起嘛。”
洗个头而已,她已经道了不下十次歉了,这手法就差没带张刀子在身上朝着顾忆天干干净净的脸上来上两刀了,实在是很难说服顾忆天不去怀疑她不是在借机打击报复。
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她都道歉了,又不是故意的,总不能真跟她计较这些吧。
他开导完自己,便又乖乖转过身回去,慢慢躺回原来的地方,任由她折腾,彻底没了脾气。
一通折腾下来,两个人身上都湿得惨不忍睹,唯一干爽的地方恐怕就只有他眼睛上裹着的纱布了。
白紫鸢还要忍受着身上到处湿哒哒的样子,帮他放好洗澡的热水,收拾好一切,确认他暂时不需要自己帮助才安心离开。
第二天早晨八点,伺候他吃早餐换成了医院的护工,没有白紫鸢。
顾忆天和护工就彻底僵持在那里,他也不说要吃什么,但就是拿什么给他都说不吃。
正巧碰上陆成查房来到这里,便接过了她的活,让护工离开了。
“闹得差不多得了,人家是我老婆安琪的闺蜜,就过来帮个忙。你把人家都折腾病了,我不好回家交代的。”
说完一把把面包往顾忆天嘴巴塞了过去。
顾忆天把面包接过来,生生咽了一口,干咳一声,“她怎么没跟我说她生病的事情。她好点了没。”脱口而出才知道自己对一个刚认识半个月的人表现得过于关心暧昧,生怕叫人看出来了什么,赶紧补充道:“我是说,身为她的雇主,要知道她病得严不严重,还能不能干活了。”
“你就嘴硬吧。人家让我告诉你,让你好好休息,不要闹脾气,人明天就回来了。“陆成见他没什么事,顺走他一碗粥,转身就要回去忙了,临到门口,想起回头交代一句,”别忘了明天复检喔。“便关上了病房的门,忙去了。
他吃面包的动作一顿,瞬间没了食欲。
他放下了面包,一步一步地摸索着来到了阳台。
今天天气特别地不好,阴天寒风,空气也干燥得很。
不仅让人手脚干燥冰凉,连呼吸都能把人的呼吸道刮伤。
今天还没有毛毯和耳罩递过来,耳边也没有人的呼吸声。
顾忆天就硬生生缩在椅子上,一不小心还能睡了过去。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有点低热的征兆了。
一晚上反反复复高热不退,陆成知道了他是在阳台上吹了一天风所致的,气不打一处出来。“烧死你算了,这么多天哪个人不是为了你忙前忙后的,瞎闹了那么久还不够吗?!“
因为太在意他的病情了,所以骂人的话如伤人箭直戳他的要害。
所有人都在尽可能快地改善他的现状,陆成日日夜夜泡在海内外各种学术文书以求得到一个突破病情的指导,顾叔叔天天满世界地求见名医,钟老师也日日在他的生活视频里安排他的饮食观察他的状态,科室里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在包容他各种各样的情绪,甚至连刚来半个月的白紫鸢都在旁边贴心照顾着……每个人都很努力很尽心地把他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只有他可以不当回事到在复检的前一天把自己病活生生给熬得更重。
这是陆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冲顾忆天发脾气,病房里一瞬间安静到只剩下机器的报警声,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但陆成再看着他在病床上的脆弱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彻底进入瘫软无清醒意识的状态,又立马后悔了。只是伤人的话早已经脱口而出,一时间竟让自己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只得撂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后摔门离去。
白紫鸢收到信息赶到的时候,顾忆天已经在各种降温的措施中恢复过来沉稳地睡了过去了。她想着找陆成了解一些顾忆天的病情,被陆成的学生告知他还没吃晚饭,人正在走廊上吹风呢。
白紫鸢找到他的时候他只身穿一件短袖的白T对着吹风口站得笔直,手里还夹着根烟。她把手里的代餐递了过去,站到了他旁边,“还好吗?”
“你指什么?”
“他还好吗?你还好吗?”
陆成接过了那杯代餐,握在手里,“没死成。”
“嗯,我看见了。”白紫鸢转过身背靠着墙体,“你好像特别在意他?应该不仅仅是因为简单的兄弟情吧。”简单来说,顾忆天死不死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虽说男人和男人之间从小到的大的友谊真的很值得一个兄弟情深,但是陆成这种见惯生死的医生还会因为一个没有直系血亲的人而发怒,实在是叫人费解。如果白紫鸢猜得没错的话,说不定陆成会选择这一行的原因或更多带着顾忆天的原故吧。
陆成握着代餐的手不经意间加重了点力道,却又赶在白紫鸢发现异常前先一步恢复了平静,不答反问:“你说怎什么会有人那么喜欢吹风呀?”不惜付出生命的那种。
“因为那里有不背监视的新鲜空气。”那是白紫鸢无意间发现的。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角角落落的摄像头都好像是经他手安装的监控一样,他会在每一个不被监控的角落里释放一些近乎绝望的失落情绪,但最得他喜爱的是每个被允许到阳台的白天,每一次到阳台上的第一件事是深吸一口气,用他独有的方式去观察这个世界,所以那个时候,任何人的呼吸声对他来说都是打扰。
“是吗?那我还挺失败的,身为他二十几年的兄弟朋友对他的了解还不如照顾他半个月的人。”陆成自嘲地笑了笑。
白紫鸢倒是不以为然,“可能你们给他的爱太重了,他的悲喜都带着太多枷锁了。”亲人朋友间厚重的爱意恰恰正是封印他悲观绝望的咒语,而他反侦察行为为他筑起高高的围墙,彻底隔绝了他向别人表达和求救的桥梁,才叫人没办法轻易切实地窥探他内心的一二。
而白紫鸢于顾忆天而言却是不一样的存在,一个能守护他喜恶的刚熟悉的陌生人,自然是没有那么多忌讳的。
“也许吧。”陆成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那你呢?为什么会愿意围着他打转?”陆成自然也是不解的,白紫鸢会因为他老婆无意间的一个请求,亲自来照顾脾气暴躁的病人,以她的家庭背景,是大小姐到民间体验人间疾苦吗?可她的上心程度远不止如此吧。
“和你一样”是一个不可以轻易对人言说的秘密。“快吃点吧,你病倒了,他也会愧疚的。”说完便起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