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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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不思社稷，宠幸佞臣陆章，奸妃陆氏，此二人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此其罪一也。江南水患，饿殍遍野，灾民易子而食，陆章欺君罔上，蒙蔽圣聪，借赈灾之便，行中饱之实，此其罪二也。江南水患，人心思变，陆章不以安抚反以镇压，屠杀安阳村三百村民，杀良冒功，此其罪三也。陆章把持朝政，卖官鬻爵，陆氏祸乱宫闱，混淆皇嗣，此其罪四也……桩桩件件，陆氏二人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臣冒死上奏，领北境精兵十万，入皇城，诛贼寇以清君侧，定江山而稳社稷，大芮生死存亡，全系于此，吾往矣，虽死不辞！”——《符王剿陆氏檄文》
芮国永安帝齐玉箴登基三年，期间朝政崩坏，奸相陆章任人唯亲，党同伐异，欺君罔上。其治下民不聊生，叛军四起。幸有符王齐修远于危难之中起兵讨贼，于外平叛定四方，于内诛奸穏朝纲，结束了长达一年零六个月的战火。
大军长驱直入，符王于驾前亲斩陆氏兄妹首级，悬于国都淮安城楼以平民愤，芮国子民无不拍手称快。次月，符王齐修远在御前接受百官跪求，三请三辞后接过传国玉玺，登基为帝，改国号为乾，改元嘉明，是为大乾嘉明元年。
嘉明元年，三月初六。嘉明帝齐修远举行登基大典，大赦天下，江南重灾地区减免三年赋税，一时间举国欢腾，百姓纷纷奔走相告。
永安公主府
步摇微颤，柳箬时隔多年再一次迈入这座府邸，与府外的热闹不同，公主府内一片凄冷，百官正在宫内参加夜宴，又有谁还会记得这位差点葬送齐氏百年基业的罪人呢
脚步声惊动了跪坐在蒲团上的永安公主，亦是前朝末帝永安帝。
“你来了？”见到来人，齐玉箴放下手中正在抄经书的笔，拿起一旁的绢布擦了擦手。
柳箬将经文整理好放到一边，拿过脚边的食盒将里面的菜肴一一摆上桌“这是师娘特意为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齐玉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做的小巧精致，分量虽少菜式却多，“难为师娘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柳箬斟上一杯酒置于齐玉箴面前，“咱们几个师兄弟中，师娘最疼的不就是你吗？”
齐玉箴拿起置于一旁的竹筷“是啊，少时调皮总挨师父责罚，也是师娘偷偷给我送的饭。师娘总是最疼我的，哪怕是小师妹也没有得到过师娘如此疼爱。”
柳箬为齐玉箴布菜的手一顿，后又继续动作，不发一言。
“那师姐你呢？”
“我亦是最疼你的”柳箬又斟了一杯酒置于自己面前。
“啪”，齐玉箴将筷子拍在桌上，“师姐助符王反我之时，心中可还有我？如今我沦为阶下之囚，师姐倒来我跟前说心中疼我？师姐莫不是将我当做了三岁孩童一般肆意愚弄？”
柳箬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望着窗外天空中升起一簇又一簇的烟花，混杂着叫卖声和孩童的嬉笑声传入二人的耳中。“你知道吗，京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而这一切都是嘉明陛下的功劳。”
齐玉箴忿忿“哼，不过是乱臣贼子，享我齐氏赐予的尊荣，却暗中乱我齐氏社稷，总有一天会拿回属于我的江山，我的一切！”
柳箬：“乱臣贼子？事到如今，师妹还看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吗？若非师妹你昏庸无能，又何至于到今天的地步！师妹登基至今，可有做过一件益民之事？”
齐玉箴：“我自问登基为帝，从未有一日懈怠，夙兴夜寐，虽不敢称一代明君，但我问心无愧！”
柳箬：“永安元年四月，驱逐徽州，泉州，阆州三州百姓至关外，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这便是你的问心无愧？”
齐玉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徽州泉州阆州之地为胡人盘踞之所，现在若不将其迁至关外，等其休养生息伺机反扑，岂不是养虎为患？”
柳箬：“此三州乃是乃是先皇赐予胡人居住，多年来胡人与我芮国百姓互通有无，移风易俗，两族早已不分彼此，你此时将之迁往关外，过惯了关内丰衣足食的日子，他们可还甘心再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必定日日叩我国门，重燃战火。”
“重燃战火又怎么样？我大芮兵强马壮，杀他几个区区胡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异族若敢来犯，必杀至灭族”
“那至尊之位到底有何魔力，竟让你仁爱之心全丧，毫无半点怜悯之意。纵然胡人非我族类，但他们诚心归顺，并无反叛之意。师妹此举，将先皇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又将先皇置于何地？”
“我……”
柳箬不待她回答，兀自说道：“永安二年，江南水患，师妹不思拨款赈灾，反而下令扩充军备，陈兵南疆，引雍王猜忌，芮雍之战一触即发，若不是长安公主以身饲虎和亲雍国换得两国百年休养生息，你就是大芮的罪人。”
“住口！”齐玉箴怒极，显然柳箬的话刺到她的痛处：“兵力乃是国之基石，我大芮唯有兵强马壮，才能威震四方，使万国来朝。长安和亲只是一时的，等我重整兵马踏平雍国自然能将长安迎回。况且朕也拨款赈济灾民了，只要拖了一时半刻，一切都会好的。”
柳箬转过身望着齐玉箴：“好一个兵强马壮，好一个威震四方。师妹可知，你的银子是进了陆章口袋，你强了陆章的兵，壮了陆章的马！你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是养了他陆章的陆家军！”
齐玉箴不信：“不可能！虎符在朕手里，从未丢过，陆章纵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号令军队的。”
起风了，柳箬关上窗户，一步一步走向齐玉箴：“京官中兵部尚书卫俭是陆章内弟，怀化大将军与陆章乃一丘之貉，地方军中通州司马李徽，幽州都督查世良，离州宣抚使柏原，此三人因陆章举荐而入仕。陆章振臂一呼，有的是人为他卖命，从龙之功诱惑太大了。”
齐玉箴：“不可能的，朕有拨款赈灾的，朕还派了钦差大臣安抚灾民的，是那些刁民，对，就是刁民，贪得无厌，不感激朝廷恩德，反而聚众闹事，虐杀朝廷命官，不是刁民是什么？”
“事到如今，师妹还看不清楚吗？你拨的赈灾款一路运往江南，层层盘剥发到灾民手中的银子十不存一，你派去的钦差大臣是陆章的走狗，目的就是激起民愤，这样陆章就可以名正言顺派兵镇压，等大军开到了江南，是要镇压还是起义全凭陆章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的糊涂给了陆章机会，也给了符王机会，符王一路南下赠医施药，搭粥棚，济灾民。所作所为百姓皆看在眼里，得民心者得天下，到如今这个下场，皆是师妹你无心治国，养虎为患。”
柳箬的话一字一句砸在齐玉箴心里，当初她自先帝手中接过重担，也是发过誓要做一个好皇帝的，然而才过了三年，竟到了如今众叛亲离，江山易主的下场。
“师姐的这些皆是我齐玉箴的错，可符王呢？难道他齐修远就是正人君子了吗？先皇念在符将军满门忠烈战死沙场，将符将军幼子收为义子赐国姓，赐名修远。可他呢？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登基为帝，竟连国号都改了，既改了国号又不改国姓，不就是想借着我齐氏的底蕴，坐稳他的龙椅！如此伪君子，他比我强在哪里？”
“哈哈哈，新帝登基，改国号为乾，大芮已亡，亡在我齐玉箴手上。我自以为扩充军备，陈兵边关，异族不敢扣我国门，原来是替他人养着私军。我自以为叛军四起，大军镇压有效，战力强横，却原来是陆章杀良冒功。我自认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却原来早已民怨沸腾。我齐玉箴忝为嫡长，继承帝位，在位期间无有建树，还葬送了我齐氏百年基业。当真是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柳箬看着齐玉箴，叹了一口气，掀袍在齐玉箴面前跪下，道：“师妹叫我一声师姐，应当知晓我未名谷的规矩，盛世隐居不受食禄，乱世出山拨乱反正。当初师妹不听良言，听信谗言宠幸奸妃，大芮已有败像，所以师姐出山帮助符王平定乱世，而今动荡虽平，却有宵小之徒欲借师妹名义起事，师姐虽不忍，但仍请师妹念在天下初定，百姓思安，满饮此杯”，身后无数烟花在天空炸开。
看着面前的酒杯，齐玉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师姐心怀大义，为了黎民百姓朝纲社稷，竟不惜下跪逼我喝下毒酒？师姐现在贵为国师，亲自来做这种事未免大材小用了，不过一杯毒酒罢了，就当是我送师姐的一份礼物，我死后齐修远必会重用师姐，只是师姐忠于百姓，忠于大义，不知可忠新君否？”语带讽刺，齐玉箴饮下毒酒。
酒杯碎裂，牵机见血封喉，齐玉箴毫无痛苦的离开了人世。柳箬接住了那个倒下的人儿，亲自为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师妹，天下苍生皆不及一个你，师姐纵有千万个借口劝说新帝放你一马，但却只有一个理由让我放弃救你，那便是新帝对你恨之入骨，纵能留你一命，却也必会百般折辱与你，你是那么骄傲的人啊，与其让你受尽屈辱生不如死，不如让你死在师姐手里，师姐虽不能救你，却能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师姐陪你，只愿来世可以无忧无虑，永乐一生”
柳箬拿起桌上早已斟好的另一杯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