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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许鸢受邀,与谢盈朝共进晚餐。

      佣人将五分熟的牛排端上桌。

      谢盈朝接过盘子,绅士地将牛排切成小块,推到许鸢面前。

      许鸢没有动。

      谢盈朝:“不喜欢牛排?”
      许鸢腼腆地笑:“不,是我不太能接受带血的肉类。”

      谢盈朝:“怪我没考虑周全。”

      佣人撤走牛排,不一会儿又送上来一份全熟的,谢盈朝依然贴心地为她切好。

      “你在钢琴上很有天赋,为什么后来不学了?”

      许鸢接过牛排:“谢谢。”
      她双手端放在桌上,坐姿笔直:“父母要我学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没有精力。”

      “都学了些什么?”

      “大提琴、油画、古典舞,还有烘焙。”少女回忆过去,眼中的光芒温暖,“我喜欢烘焙,和食物相处的时候很轻松。说说您吧,像您这样优秀的钢琴老师,一定被很多家庭抢破了头吧?”

      谢盈朝笑笑:“是啊,想听财阀家族的八卦吗?让我想想……”

      “……论钢琴天赋,裴家那小子还不错,温家的小姐是个绝对音痴,生日歌都会唱跑调,至于尹家那两位,纯粹的绣花枕头,别说乐理,就连自理都很成问题。”

      许鸢被他逗笑了,但只笑了几声,就连忙收起。

      周围的佣人们也在忍笑,她忧虑地问:“没关系吗?在背后拿财阀的继承人取笑,要是传出去,您会被报复吧?”

      谢盈朝抬眸:“担心我?”

      少女目光纯然,她没有回答,只是宁静地看着他。

      谢盈朝为她的杯中倒了一点香槟,温柔道:“他们不会知道。倒是你,许小姐,我只是个钢琴老师,你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不需要使用敬语。听丁管家说,你的父母去世了?”

      许鸢垂下眼,嗯了声。

      “你一定很难过。”

      夜色被抵在玻璃之外。

      少女偏头望着天幕上半弯镰刀状的月牙:“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死亡与分离再正常不过了,人总要学着习惯。”

      她喝了谢盈朝为她倒的香槟。
      月色清透,她一回头,望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眸。

      与他对视那几秒,少女的脸忽地一红,她站起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还早得很。”谢盈朝挽留。

      许鸢摇摇头,她轻咬着唇:“您是钢琴老师,我是……总之,这么晚,我们不该独处,谢谢您的晚饭。”

      她走到门口脚步停下,回头看他:“还没有问,您的伤好些了吗?那天要不是您,我或许就没命了。”

      门口的凉风吹到她身上。
      她下意识蜷起肩膀,但下一秒又强迫自己舒展到良好优雅的体态,如一株风雪里的弱小却坚韧的花苗,能激起男人强烈的保护欲。

      谢盈朝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只穿了一条裙子的单薄肩膀。

      “都说了,不要对我使用敬语。”他很体贴地和她保持了一米的距离,“伤已经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许鸢这次没有拒绝,两人漫步在如水的月色里。

      夜里寂静,许鸢抱着手臂。
      那外套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温暖,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很冷?”谢盈朝偏头看着女孩,晚风虽然凉,但还在可以忍受的程度。

      少女脸色苍白,纤弱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

      “最近倒春寒,总是手脚发冷。”许鸢轻声说,“不过也不能全怪天气,我从小身体就比别人弱些。”

      回到住处,许鸢和他礼貌地告别,走进了小楼。

      谢盈朝站在楼下的玫瑰花园前,盯着灿烂盛开的玫瑰。

      丁管家站在他身旁,低声汇报:“……不光是许鸢小姐,那药其他小姐也都按时按量地喝。”

      “停了吧。”见丁管家不解,谢盈朝淡淡道,“我是说,把许鸢的药,停了吧。”

      丁管家点头:“今晚您有安排吗?”

      谢盈朝望着灯火昏暗的小楼。

      许鸢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
      纤长的小腿,柔软的腰肢,乌发蓬松柔顺,他抬起手,幻想着手指穿过发丝扼住少女的感觉。好似把一朵清淡的含苞百合一寸寸剥开花瓣,在手里蹂.躏、捏碎,看它露出凌乱而破碎的美。

      想到这,一股奇异的兴奋在体内肆虐翻涌,带给他无尽的干渴。

      他修长的手指抵住领口,难耐地松了松领带。

      丁管家留意他的动作:“我去通知许鸢小姐?”

      谢盈朝静了一会儿,缓慢地摇头。

      ……

      昨夜喝了香槟,许鸢对酒精的抵抗力很差,睡到中午才醒。

      这对丽桦而言简直是比地球爆炸还要震惊的消息。
      ——她的许小姐,每天清晨五点起床读书的许小姐,竟然也会睡懒觉。

      许鸢揉眼睛:“给我倒杯热水好吗?丁管家没来送药?”
      丽桦:“您以后不用再喝那药了。”
      “怎么突然停了?”
      “我也不清楚,但这是好事,昨晚……是钢琴老师送您回来的?”

      许鸢嗯了声:“赵老师是个很温和的人,我们一起吃了晚餐,他给我讲了许多财阀家族的趣事。”

      “赵老师很喜欢您吧?”丽桦试探地问。

      许鸢顽皮地眨眨眼:“怎么会?我们才见过两面,他送我回来只是因为绅士,别多想。”

      钢琴课一周两节。

      那位英俊的钢琴老师常夸许鸢有天赋。
      他上课并不关注谢家的少爷与小姐们,唯独喜欢教许鸢。

      每逢钢琴课,许鸢就在他的指点下学琴。
      一开始的生疏已经完全不见,一首曲子弹下来流畅悠扬。

      有时候两人会四手联弹。
      每当这时,谢家的少爷和小姐们都会坐在座位上,充当着无情的鼓掌机器。

      直到快要下课,钢琴老师才恍然想起屋里还有别人。
      于是敷衍地叫他们过来随便弹一段,再随便点评一下,而后草草下课。

      课后,谢盈朝常邀请许鸢吃晚饭。

      饭间,他会给许鸢讲些财阀家族的趣事,许鸢很喜欢听。
      作为朋友间的你来我往,她也会和男人讲述自己的从前——在一个幸福温暖的家里,无忧无虑地成长。

      除此之外,谢盈朝还会和许鸢谈论文学、艺术、宗教。
      令他吃惊的是,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女竟然能轻松地接住他任何的话题。

      “我母亲曾在F国留学。”

      许鸢笑容清甜灿烂,叫人打心里喜欢。

      “她的老师是F国有名的艺术大师,受他熏陶,她对国外的艺术文化很感兴趣,小时候,她教了我很多。”

      餐厅的吊灯明亮。

      许鸢小鸟一样只挑了几块沙拉里的小番茄吃。

      谢盈朝凝视着她,许鸢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摇头:“你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许鸢说,“快夏天了,夜里没那么凉,托天气的福,能睡个好觉。”

      男人垂眼,将一块带血丝的牛排塞进齿间慢慢咀嚼。

      两人安静地吃着晚饭,静夜里,玫瑰园里小虫窸窣地鸣叫。

      “钢琴课第一天,我教你弹《致爱丽丝》,还记得吗?”

      “当然,你说那是入门曲,容易上手。”
      许鸢笑笑,她现在已经能流畅地弹下这首曲子了。

      “教你这首曲子不是因为这个。”谢盈朝放下刀叉,拿餐巾擦拭手指,“据说,贝多芬曾对自己的女学生产生了背德的好感,由此创作出这首流传至今的名曲,我教你弹,只是觉得它很应景。”

      “那天在书房第一眼见到,就想弹给你听。”

      许鸢愣了愣。

      ……

      吃完晚餐,谢盈朝照例送她回去。

      许鸢一路上很沉默,她盯着脚下的路,心事重重。
      凉风拂过她的发尾,为她清秀的面孔增添了几分忧郁。

      两人走到玫瑰田边,一旁树后蹿出来一个人。

      就着昏沉的月色,许鸢看清了她的脸。
      她们曾在青木帮的暗室里见过,女人叫薛雪纯,是当初被留在庄园的六个人之一。

      能被留在庄园的女孩无一例外都是美丽的,几个月前许鸢见她时,她还是个眼里有光的漂亮女孩,现在却枯槁得仿佛人偶,瘦了十几斤,头发干枯,脸色蜡黄。

      她是看见许鸢才冲过来的,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跤,踉跄着跌倒在许鸢面前。

      她握住许鸢的脚踝,许鸢被她指尖的温度凉的一颤。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这座庄园是地狱,那男人就是魔鬼——”

      薛雪纯求救声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许鸢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谢盈朝一米八六的身高,挺拔似一座山峰,靛蓝色的西装衬出他身材锋锐的棱角。
      他冷酷的目光落下,女人瞬间松开握着许鸢的手,见鬼般朝后狂退。

      管家和佣人很快赶来。
      佣人们带着绳索和布块,在薛雪纯下句话说出口前将她束缚了起来。

      丁管家鞠躬:“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女人被堵住嘴无法说话,眼神却看向许鸢,两行泪流下来。
      她嘴里呜呜的,发出悲怆的、无声的恳求。

      许鸢抿了抿唇:“我记得她是……”

      “许鸢小姐。”丁管家打断她的话,冷肃的面孔不近人情,“您只需要知道,薛小姐精神失常,吓到您和老师了。不早了,您现在该回去休息。”

      夏夜的风里仍未摆脱凉意,星月光芒本就黯淡,被近处飘来的云彩一遮,大地便只剩寒气。

      许鸢聪明地闭上嘴,她也不过是只笼子里的雀儿,翅膀都被绞断了,哪有能力去拯救别的鸟?

      佣人们将薛雪纯拖走,她瘦弱的背影在昏暗的月光里那样脆弱与渺小。

      许鸢站在夜色里,谢盈朝陪她站着。

      在无声的夜里,男人沉默得像一块石雕。
      可许鸢能感受到,他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胶着、黏着,如同一汪炽热到能将人灼烧的海浪,即使尽力隐匿,但依然裹杂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欲念。

      “许鸢。”谢盈朝淡淡地开口,“下月初,庄园会举办一场晚宴,我希望在宴会上,你能与我合奏。”

      ……

      许鸢又失眠了。

      自从来到庄园,她总是失眠。
      有时是在噩梦中醒来,有时根本睡不着。

      她常梦见自己沉溺在水底,被一根水草勒住脖子。
      她挣扎挥舞着双手,可无济于事,岸上的人看不见她。就在她快要溺死之时,有人扯开了水草,放任她呼吸,但下一秒,他的手代替水草,狠狠地、暧昧地掐住她的脖颈。

      她努力地睁开眼,于荡漾的水波中,看见了谢盈朝锋锐的目光。

      许鸢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她醒来后,听见夜里传来一阵掘土的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刻意压低了。

      许鸢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也知道在这样的庄园里要学会明哲保身。
      可晚上薛雪纯的目光在脑海中消散不去,她躺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了。

      她披了件薄外套,沿着小楼的木质楼梯走下去,声音是从后门发出的。

      只见月下的玫瑰田边,丁管家背手站着。
      几个佣人在他的指挥下掘动着花田中央的土壤,在他们脚边,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

      是薛雪纯。

      她死了,眼睛却睁着,仿佛满溢着恐惧与悲苦。
      几小时前她还跌倒在许鸢脚边求救,现在却浑身苍白,僵硬地躺在地上。

      许鸢躲在盆栽后面,胃里泛起一阵酸水,没来由地抽痛起来,胸口也跟着一起闷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轻落地,却像恶魔的鼓点一样踩在许鸢的心头。

      ——她被人发现了!

      那一瞬间,寒意从脚底猛冲到头顶。
      许鸢正要转身,一只修长的手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来人手上沾着清冽的香味,触感冰凉,可胸膛却很温暖。

      谢斯止将她拉进怀里,削薄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

      “别怕,是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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