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逆》DCLily

32、第五十八章 美梦

　　突然，一声清丽的凤鸣划破死寂，天际生出粉色霞云，蹁跹倩影浮现其间，身着华裳的少女如闪电般冲向黎真知，连苍乱的鬓发都顾不上了。来到这日思夜想的人儿面前时，她似是有了一丝退缩，却在下一秒把他整个揽入怀中，纵横的泪水滴落到黎真知的伤口上，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惹得少女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林秦是眼神冰寒刺骨，“哦，你居然要阻拦我吗...我的‘孩子’？”
　　“不、不是...”林时剧烈地摇头，“...是的，你快停下来吧！”
　　“林时，你是我的一缕分魂，这十万年来，我经受的煎熬、痛苦，我的愿望，你都能尽数感知到，”她把手轻轻搭上少女的肩膀，却让她疼得颤抖，又缓缓轻柔地为她按摩，温柔的低语灌入脑海，“为了这一刻，我将你创造出来——只是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曾经的失败...我绝不允许第二次。
　　“时空之门即将完全打开，马上，你就可以回家了、再不必为什么人而困扰了，这是我们所共同期待的——不是吗？”
　　林时放开黎真知，任由他滑到自己的腿上，细弱双手攥紧又松开，好一个‘自我牺牲’的剧本啊！可如果我就是要牺牲掉的那份代价、那我又和你所戒备的本地人有什么区别呢？
　　“‘母亲’啊——如果你愿意听我这么叫的话，你知道吗，自从我从你的神魂中分离出来，我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独立的人了啊。
　　“曾经你告诉我，我诞生的目的就是在紫天布局，引导黎真知获取这里的遗藏。我牢牢地记住了，也做到了，可这不过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罢了。可是然后呢？我会像垃圾一样被扔掉，还是只能漫无止境地等待你来接我回家呢？
　　“呵呵呵...十万年的等待，谁又不是经历了十万年的等待？漫长的等待让人变得疯狂，你是这样、我亦然。在你谋划的同时，我也在思考自己该去向何方，但每当念及此处，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你的那句话...
　　“直到岁月如流水般磨没了你强加给我的种种意志，只留下一个人名——‘黎真知’。黎真知、黎真知、黎真知...这难道不是在说，我正是为‘黎真知’而生的吗？十万载苍白的晨昏间，我都在心中重复着他的名字，忘却了其他的话语...
　　“而如今，我只记得——我爱他！”林时终于痛哭出声。
　　被无数次呼唤的黎真知早已深陷昏迷之中，决不可能听见林时的话语，但她早已顾不上心意能否传达了——眼下只有唯一一个能拯救所爱之人的办法：
　　少女紧紧地拥抱着黎真知，宛如久别重逢的情人，想要把他融进骨血与灵魂之中。她的肌肤散发出洁白的光芒，身形渐渐模糊，如雏凤般华美的羽衣之上，翎毛片片脱落，像是在星夜间落下一场终末之雨，化作闪耀着纯粹光芒的紫天碎片，融入黎真知破碎的身躯中。幽紫色的时间法则如同波浪般在他身上轻抚，仍没有一丝复苏的迹象，他却似是感到了什么，一团淡色的光晕在心脏处鼓动，缓缓地抬起手臂，掌心散发出柔暖的光晕，又见潺潺流水。
　　似水流年——十万载的年华如流水般逝去，我早已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然有一事永远无法忘怀——我爱你。
　　随着细流化作颗颗水珠，林秦被织罗在了一片雨帘之中。在紫天时间法则的伟力下，她的体内，时间以异于外界的超高倍速真正地如湍流般逝去了，她丰雅的美容也如凋谢的昙花般枯败下去了，眨眼之间，青春美人变得如同老妪一样，最后一丝撑起她皮肤的力量也垮掉了，一具干尸轰然倒塌。
　　双魂的女子都逝去了，黎真知瘫倒在虚空中，那伸出的手也没有力气收回了，只是软软地垂下。洁白石膏所新成的神明胸像，在坠落中无可挽回地破碎了，只留下一地苍白的齑粉，仿佛从这像是曾经额角的碎片中还能一窥成神的无上荣光。
　　点点银光飞入逐渐崩塌的时空之门中，汇成一道闪亮的星河，然而很快，随着尊者的离去，这扇门也如挨了最后一脚的破败屋子般崩塌了，只剩下黑暗的无尽虚空中，黎真知那被啃噬残破的躯壳，而他的灵魂呢？他的灵魂早已飞离躯体，漂浮在半空中，悲哀地看着那俗世的温床一点点腐朽去，他生命被抽干了，那刻印着世界运转的法则的□□和灵魂都化作飞烟，随空门一同消散了，只有他身上唯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一块金属的环状装饰物掉了下去，在虚空中折射出迷离的冷光。
　　正是这一点光芒，在黎真知飘渺的意识中化作无限流动的星环，他梦见自己与俊逸的、凌厉的，温润的、炽烈的，还有娇俏的、甚至的幽雅的星辰共舞，他们手拉手，在黑暗之中舞蹈，每个人都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旋舞之间，彼此的形体已无法辨清，他们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圆环，悬浮着、转动着，跳着永不停歇的生命之舞。
　　浮现出最后一丝微笑，他渐渐释然了，因为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是被这片世界所爱着的，幸运的、幸福的孩子啊...
　　——远方的旅人啊，
　　你要我游览的、我的足迹都已经踏遍了，
　　你要我见识的、我的眼都已经领略过了，
　　你要我所热爱的、我的心魂都已经深深地皈依了，
　　自此往后，整个宇宙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因为我已经回归了这片世界的怀抱。我所要做的，就是深深地依偎在她的怀中，啜饮着从梦境中渗出的蜜汁，永远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