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碎瓷妆

6、反派的丫鬟

　　《女官》是一部由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大女主古装剧，讲的是一个落魄的官家千金改变身份做女官一步步往上爬并为自己家人翻案的故事，既然是大女主文，那总得有几个为女主疯为女主狂为女主哐哐撞大墙的男人们。

　　而许云遥饰演的就是其中最偏执最狂热的反派男配角——霍城刊。在这部剧里面，他又要想着谋夺皇位又要想着破坏男女主的关系，还要和女主一次次表演你逃我追打断你的腿囚于我的屋的狗血故事。

　　这角色带感。

　　纪词安看剧本的时候就不停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吓得童袅无数次想将她的笑声录下来发给她老公。

　　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样变态的角色啊！

　　童袅坐在凳子上，拿着速写本看周围搭建的场景，原来拍戏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这里演员多，但是工作人员更多，扫地的清场的搭架子的给演员化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在忙。她这个模样，有些显眼了。

　　远远的，她看到许云遥换好装出来了，他穿着一件黑底火莲纹样的衣服，用玉冠束发，偏头听导演说话。不知道导演在说什么，手舞足蹈的，而许云遥则满脸严肃，时不时点点头。

　　她将双脚放到椅子腿儿之间的横木上，双手托脸欣赏男色，看了一小小会儿，他就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哇，笑起来更勾魂了。

　　“把哈喇子擦一擦。”纪词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转头就看到一张妖媚的脸。

　　哪有哈喇子？

　　童袅擦擦自己的嘴角。

　　哼，她果然是在骗她。

　　“有个霍城刊丫鬟的角色还没定下来，你要不要去试试？没有台词，就是每天给他撒花瓣和泡茶的。”纪词安扯扯她的衣服，“你也去试试？”

　　啊？童袅犹豫，她不会演戏啊。

　　“先去让副导演看看，行就上，不行就去当看热闹的群演，”纪词安拉着她走，“我朋友花了那么多钱呢，不好好利用怎么能行。”

　　剧组里美女不少，就这么个没台词出场次数也不多的小角色也有不少女孩子想争一争，大概大家都是有着想去台前多赚点钱的梦想的。童袅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优势，但她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工作，颇有新鲜感，一双眼睛偷偷地看身边的女生和前面的老师，想着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被选上。

　　然后，童袅就因为漂亮且学动作又快又好看而被选上了。

　　童袅：“？？？”竟然这么简单吗？

　　纪词安表示她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虽然她从小到大运气都贼好，难不成，好运也会传染？

　　她背后的金主妈妈影响力也没这么大吧。

　　当换好了衣服和妆发的童袅出现的时候，许云遥也惊讶了，看了她很久都没有回神。她的五官小巧精致，很适合这样将头发全部梳上去的发型，只是她平时太懒，总是披散着头发，就显得像个小可怜了。

　　“演我丫鬟？”许云遥递给她一颗棒棒糖，此时他也正一边吃糖一边看剧本。

　　童袅双手摸一下自己头顶的两个花苞，点点头。

　　“在这坐一会儿，可能得快中午了才能轮到我们。”他把旁边座位上的杂物拿开。

　　那边正在拍摄女主的戏份，听说女主是被公司当作小花来培养的，资源还是很不错的。童袅坐在椅子上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许云遥正在准备他的下一场戏，时不时动动身体变换一下表情。

　　见她看自己，许云遥小声跟她解释：“出场的时候主要就是要会装，我是名满天下邪魅狷狂的公子，坐拥千万产业，武功更是难遇敌手，所以我出场的时候，一定要帅。而你，你有这样优秀的主子，会不会觉得特别自豪？”

　　童袅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许云遥弹一下她的发髻。

　　“我们导演特别凶，你要是表演的不好，他就会骂你。”

　　他刚说完，童袅就听到导演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骂了女演员，身边的丫鬟。看起来，刚刚的场景又要重新再拍一次了。

　　童袅：“……”好吧，好像真的有点可怕。

　　“我们对对戏，你好好演他就不会骂你了。”

　　她就是个背景板啊，需要对什么戏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配角，不需要努力？”

　　童袅又想摸自己头上的花苞，她现在开始害怕了。这许云遥是会读心术吗？

　　许云遥也想去摸摸花苞，但他忍住了。

　　“虽然你的角色戏份不多，在观众看来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你想想，这个角色是不是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呢？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她会做什么？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她对于给自己的主人撒花瓣倒茶这件事是什么样的心态，是满心欢喜呢还是战战兢兢呢？”

　　童袅乖巧听他讲话，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一边听一边想，难怪陆向雪说许云遥十分敬业，对待自己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付出真心。

　　想着想着，她突然找出自己的手机给他发消息。

　　炊烟袅袅：【我知道了，就像我做作品一样，不论我想做的那一部分是别人能够看到的还是别人看不到的，我都会去认真对待做到最好。】

　　“嗯。”许云遥轻声应着。

　　然后童袅就真的去认真给自己搞人设去了，拿着小说原著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在自己的速写本上写写画画。

　　被冷落了的许云遥：“……”事情为什么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轨道发展？

　　过了一会儿，纪词安溜达着过来了，目光从许云遥的身上滑到了童袅的速写本上。

　　“有灵感了？”

　　童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本子。

　　纪词安点点她的脑袋：“别捂了，我都看到了。”

　　即便是这样，童袅也红着脸将自己的速写本合上了，完了还要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给纪词安发消息。

　　炊烟袅袅：【你说，作为大反派的丫鬟，她会是什么心情啊？】

　　“大反派丫鬟的心情？”纪词安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假装看剧本的某人，慢悠悠地说，“当然就是社畜对着老板时候的心情啊。你想想，原本你可以在闺房中剪布料缝衣服，愿意工作到什么时候就工作到什么时候，但是现在呢，你却变成了一个大反派的丫鬟，上着007的班，拿着700的工资，工作内容还那么琐碎，不仅要端茶倒水，还要提篮撒花，还要看着你的老板拿着压榨你的钱去给别的女人花，那女人要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就得代其受罚，今天可能被扇一巴掌明天可能被断一条腿。你说，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这么一说你能明白吧，你的命运和嘉靖皇帝宫女的命运差不多啊。你肯定天天想着怎么弄死大反派，要么在他睡觉的时候捅刀，要么在他的茶水里下毒。”

　　童袅一边听一边乖巧点头，还想拿出纸笔做一下笔记。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自作自受的许云遥：“……”他觉得，童袅跟纪词安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的话，一定会变坏的。

　　“哥，你看这几张照片怎么样？”刚刚一直不参与话题的阮微拿着手机走过来，“看起来你就很敬业。”

　　照片里都是他看剧本的场景，要不是棒棒糖的糖棍儿露出来了，就真的是研究生的模样了。

　　“拍照片做什么？”许云遥问。

　　“陈哥说，你的微博要好好经营，时不时就要在上面发一下你的努力日常。”

　　“不发。”许云遥也不看那些照片，“宣传剧就行了。”

　　“别啊，这是陈哥交给我的任务呢，我要是不发他肯定打电话来骂我。你也知道，陈哥骂人停不下来的。”打工人阮微日常被暴打。

　　“没事，你让他找我。”

　　阮微听了他这话，依旧在原地犹豫。还是纪词安安慰他：“你说谁在拍戏第一天就发自己看剧本的照片啊，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是在摆拍嘛。而且你哥也没几个互动粉丝，他那些真粉也都知道他敬业，你玩这些没用。”

　　他没几个互动粉丝？童袅拿出手机，搜他的微博，发现他的微博全是电影和剧的宣传视频，一看就知道背后是公司运营的。

　　但是，童袅看他现在的置顶，是《女官》的定妆照，他穿着和今天一样的衣服，眼神阴郁，而磨皮滤镜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失真，竟远不如现在的俊美。

　　点开评论，大家都在说他比男主帅多了。

　　哼，现场更帅。

　　她闲着没事又挨个去看他都演了些什么，他在《上海婆婆外地媳妇》里演一个两边受气的老公、在《浪漫岁月》里演了一个抛弃妻子的渣男、在《柿子红了》里演村长家的赖皮儿子、在《开山记》里演狗熊精……

　　他的演艺事业挺丰富多彩，可惜童袅对这些剧毫不熟悉。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她以前对他的事业毫不关心，可今天看了这些，她却隐隐感觉到有些心酸。

　　她经常也会怀疑自己，当她的粉丝不涨的时候，当她的直播间没人看的时候，当她摆在货架上的作品因为无人问津落灰了的时候，她也会想，她真的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吗？她只要退一步就可以去朋友的公司工作，朝九晚五无忧无虑地赚钱生活。可她不想放弃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灵感，放不下自己的热爱。

　　他应该，也是靠着这样的热爱坚持下来的吧。

　　童袅拆开一包饼干，一口一个小动物，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耳边是阮微的说话声：“那陈哥那里——”

　　“等会儿我帮你搞定。”纪词安冲阮微比了个OK的手势。

　　“那，谢谢纪姐了。”

　　“不用谢我，我帮我朋友而已，你哥身价高了我朋友才能赚更多啊。”她可知道自己那朋友是个什么个性，怎么迎合市场赚钱的事一点不去想，只管按自己的心意投资，然后，投一个赚一个，赚多赚少没关系，不赔就行。

　　许云遥这才出声问：“你朋友是谁？”

　　“你老板啊。”纪词安看他，“她对你评价不错。”

　　“哦。”朋友的朋友也算朋友，这么说来，童袅也算是他老板的朋友？这样的话，有点难搞啊。

　　许云遥继续看剧本。他以前走的就是那种普通演员的路子，从龙套开始演，然后演各种各样的配角，死磕演技，觉得总有一天他可以成为比他爸还要厉害的演员。但是他走那样的路赚不到多少钱，他之前的公司也是因为赚钱少破产了，老陈和阿良还要养家糊口，想让他转型做偶像，通过营销炒作获得流量，但他看了很多公司的合约，看到里面的营销条款，都没办法接受，最后才签了这家，在营销方面花钱比较少的公司。

　　老陈和阿良一直跟着他走，也是真心想撑他，他们现在甚至都在自己学习摸索这些知识，怕他最后因为不够火连戏都没有，但是——

　　许云遥又觉得头疼，他不喜欢那些所谓的人设，他会觉得那些东西虚假，他不想通过欺骗的手段获得流量。

　　他不想变成他爸那样。

　　童袅在他旁边扯扯他的衣服，送给他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熊饼干。

　　许云遥笑着接受，刚想说谢谢，就发现这好像是他车里的吧。

　　借佛的花献给佛？

　　他将小熊饼干扔到嘴里，好笑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