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条》米多九港

6、忍无可忍

　　陈年紧赶慢赶，到家的时候还是晚了，屋内外围满了人，在外的人群，墙角门边，一个一个的头往里面探，陈年想听他们在议论什么，但是又太杂了什么也听不清，唯一清晰听到的就是有人说:看，他家幺儿回来了，快让开让开……
　　听到主人家回来了，众人回头看，识趣的让出了条道，陈年顾不上外人抬手指指点点歪着脑袋在议论着什么，大步加快跑进屋内，他才踏进一脚人就镇住了。
　　他飞快摇头，握拳，指甲陷入了手掌里，但是他感觉不到，只觉得脑袋嗡嗡自己脚下空空，握住，使劲握……刺痛感从手掌传人神经，大脑轰炸的疼。
　　院落里，三个背心大汉手里拿着擀面杖似的棍子，其对面两步之外蜷曲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不用看正脸，陈年就知道是谁——他那很“争气”的爹。
　　这些都不是让他神经失控的原因，他的正对面，房门边一中年妇女盘坐在地，怀里侧躺着一白发老人，陈年不管那三个大汉是不是要继续挥棒，他径直从三人面前跑过……
　　“奶奶？”
　　他不想相信不敢相信不愿意接受，地上趟着的人是自己生病的奶奶。
　　“刘姨……”陈年喉咙里像是卡了东西，咳了咳但什么也没咳出来，眼泪倒是止不住的使劲往外落。
　　流泪，并不是说这人太过于矫情或是什么，是身体自发不受控制的。
　　“我……我，我不知道咋了，我在里面给老太太洗脚，他们……他们就突然冲进来，然后就……就开始找人，砸东西……”刘姨珠黄的脸吓得尽有些惨白，脸上全是胡乱擦泪留下的痕迹，声音颤抖着。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刘姨摇头说。
　　陈年从刘姨怀里接过奶奶。
　　检查头部及能看出来的其他地方，没看到明显的伤口。
　　“他们对奶奶动手了？”陈问刘姨。
　　刘姨晃动着发抖的双手道“没…没没有，不是他们，老太太可能是吓着了，就…就晕了”
　　陈年松了口气道“您没事吧？他们……”
　　刘姨连忙回到“我…我没事…”
　　看得出来刘姨人被吓得不轻，只是不知道为何还能撑到现在，但是他非常感谢刘姨没放弃奶奶一直守着奶奶。
　　“那谁……？”陈年一心就想着昏迷的奶奶，没顾现场的其他人，三汉其中一汉，肥头大耳，看势是管事的人，转头朝陈年大声喊到。
　　“你是这缺根的儿子？那你和他谁做主都一样咯。”肥头说。
　　……
　　陈年轻轻把奶奶重新交到刘姨怀里轻声道“刘姨，要麻烦您再帮我看会儿奶奶。”刘姨点头接过奶奶。
　　“这有我，你去吧，小心～”刘姨说。
　　“嗯，谢谢。”陈年微笑道。
　　陈年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在脸上抹了抹，绕过奶奶和刘姨进了屋里，不一会出来，手里拿的东西吓得本已经停止抖动的刘姨失声道:
　　“小年，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别冲动啊……”刘姨想起来阻止但是她怀里躺着奶奶动不了。
　　“你听到没，把它放下。”这句刘姨几乎是用吼出来的，陈年只是点头示意便走向三汉，三汉见势不慌不忙的玩弄着手里的棍棒。
　　“咋？想见见血？”肥头上前到。
　　“这次是多少？”陈年盯着地上光着膀子的男人冷语说到。
　　没人回答。
　　地上男人并没昏只是把头死死的埋在双腿和双臂之间蜷缩成一个球状，一动不动。
　　“哎，给你说话呢，听不见啊还是咋地”三汉中带头汉不耐烦的吼道。
　　“死人啊，死人没根没种的你给他瞎逼逼啥，废物……”
　　一口唾沫一个字。
　　恶心，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多少？”陈年方向一转盯着三汉。
　　“什么多少？你他妈的说什么呢”肥头像是听不懂陈年的话一样。
　　陈年轻微皱眉，但只在一瞬，转瞬即逝，尽然不是要钱，这是陈年想的最坏结果，居然不是。
　　“他干嘛了？”陈年问。
　　听到这，三汉齐声哄笑，充满了嘲讽意味。
　　“你听，你听，你们听听啊，当儿的连他爹在外面乱搞都不知道，还在这问我干了什么”陈年厌恶死了这副嘴脸，夸张揉捏丑陋。
　　还没等陈年搭话那人又道“那我就好好给你说说，你老汉在外面都干了什么，顺便让你这街坊邻居都看看他们的邻居是个什么骚贱货。”
　　说话人清了清嗓子。
　　“你……给我好好听好了，他睡了我婆娘，他下药，在我家把我婆娘给操了。”一个人说出这话居然是笑着说出来的，那看来是挺活该的。
　　“停……可以了。”陈年一句，不，是一个字都不想再听，这人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恶心。
　　“咋了，就这么点就受不了了，别呀，我还有好多细节呢，他变态的过程才更有意思呢，你不想再听听？”肥头玩媚的说到。
　　“好了，我说够了。”陈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刀举起来对着别人，他想收回来但是好像已经晚了。
　　“哎，大家都来看看啊，评评理啊，这都是什么人啊，老爹操了人婆娘，儿子还想杀人灭口啊～”肥头身后的人开始煽动周围看戏的人。
　　陈年不想听，不想看，他把刀收了回去，闭上眼睛。
　　“你到底想怎样？”陈年沉声到。
　　“我想怎样？这不是要看你们嘛”男人顿了顿又道“其实很简单，以牙还牙。”
　　陈年愣了，以牙还牙，什么叫以牙还牙。
　　“什么意思？”
　　男人没马上回答只是仰天哈哈笑个不停。
　　“意思就是，他□□家一个，以牙还牙，我用同样的方式……”还没等男人话音落，陈年一个箭步上前一拳打在了男人脸上，瞬间男人嘴角便流出了血，剩下俩人见状上前扶住男人。
　　“在我这，只有三个选择，一，他的手脚或者是命你们随便取，第二就是报警……”
　　其中一个人接话道“三呢？”
　　紧张的氛围总有那么几个搞笑的破坏气氛。
　　陈年沉声道“第三，你们的命随便我取，我的送给你们。”
　　听到这三人愣了愣，后方的刘姨大声喊到“小年，你说什么呢，不可以，不行～。”
　　陈年将菜刀刀尖朝向自己，刀把朝三人。
　　“三分钟，三分钟如果你不选，那就是我选。”
　　三人在陈年转动刀向时都向后移了移，三人没人接话。
　　顿了会后陈年看表上时间道“还有两分钟”
　　三人突然开始推推嚷嚷没人愿意站在陈年正对面，其中一人把带头那人推向前道“操的是你媳妇，你……你选。”
　　“我选，我选什么啊，好了好了……停，干嘛非要打打杀杀啊，我……我我一个都不选，呃……呃，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人警察叔叔那么忙咱就不要打扰人家了，什么手脚的我拿了也没啥用……”肥头说。
　　肥头男人顿了顿又道“二十万，二十万这事就这么了了。”
　　提到钱男人旁边俩人纷纷附和道“对，对，就二十万，嗯就二十万……事就可以了了。”
　　二十万？现在就一万陈年也不会拿。
　　“没有。”陈年保持着拿刀的动作“二十万，没有。”
　　“那……那那十……十万，十万也行”男人说道。
　　“没？十万也没有？”男人身旁的人接话道。
　　“不会吧，你这院子看着挺大的啊……”另外一边的人拐了拐小声道“闭嘴。”
　　这一串的试探和沟通，算是敲明白了，纯来找事的，欺软怕硬。
　　陈年看出这伙人哪是要讨公平说法的，分明就是想讹钱。
　　“都没有。”陈年说。
　　陈年将刀背移了方向对着地上的男人道“钱是真的没有，你们想要的话……人你们带走吧，刨了卖还是整个卖，你们自己看着办。”
　　随即把刀丢到一边转身走向奶奶和刘姨处，示意刘姨帮忙扶住奶奶，陈年蹲下将奶奶缓缓抱起，进了里屋，陈年眼神示意让刘姨一同进去，刘姨接到信息正准备跟上时，余光里看到地上的菜刀，于是快步移位拾起转身进了屋，剩下的三人眼里充满了疑问。
　　“这什么意思啊，把他，把我们，呃？他什么意思啊他……”三汉其中一个对着陈年进去的方向吼了吼。
　　“意思就是，如果你们还不离开，我将会拨通这个电话”陈年从屋里走了出来，拿着手机屏幕对着三人，屏幕上已经打出三个数字——110
　　“到时你们将以乱闯私宅，无故损坏他人财产，破坏社会风气，故意伤害罪和杀人未遂等多罪并罚”
　　有文化真可怕。
　　“杀人未遂？你胡乱说什么，要杀人的可是你啊，大伙可都看到了，你可别在这乱说啊。”肥头身后人着急说到。
　　陈年很庆幸自己赌对了，这些人就是想讹钱。
　　“120马上就到，如果我奶奶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就不是一二十万就能解决的事了”陈年说。
　　陈年抬眼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人说道“还有他，如果检查出什么，你们下半辈子可能就彻底有去处了。”说着当着三人的面拨通了手机上早已按好的号码。
　　嘟嘟嘟～
　　“喂”陈年慢慢走近三人“110吗？”
　　带头的人马上抢过陈年手机挂断电话道“好，算你厉害，咱们以后走着瞧”说着把手机扔回陈年手里“你给我等着。”
　　陈年的手机又响了，三人见来电显示是挂断的号码，连忙跑向大门处，拔开人群跑了，见这声音消失的速度跑得是真的快，陈年不紧不慢的接起手里的电话。
　　“走了，今晚就先让她在你那吧，家里面……不太方便。”挂断电话走向大门处，眼神扫了一圈还在扒着墙和门框的人。
　　“如果大家还不走的话，可能一会就得麻烦大家一起当个证人，录个口供……”
　　趴在墙上的人啪的一声摔了下来，起身连灰都没拍拔腿就跑，其他人见状找了找回家方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年把门掩上，转身离开，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你打算一直躺在这，然后让你女儿看到她爸这窝囊样？”
　　说话间地上的男人动了动，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随你。”说完便头也没回的进了屋。
　　地上的男人什么时候起来的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不知道，唯一记得的就是去了奶奶房间让刘姨先回家，然后趴着趴着天就亮了。
　　陈年给学校请了假，一醒来就带着奶奶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只是被吓着了，开了点药便回了家。
　　回到家，陈年将在医院带的药放在了一间房门口，敲了敲没人应。
　　“药，我放门口了，要痛还是要干嘛，你自己看着办，七七不知道昨天的事，我没给她说……”
　　陈年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为了让他起来用药，看在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份上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不出所料，在下一次路过的时候药已经不在了，陈年很满意。
　　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把屋内和院子收拾好，勉勉强强还算看得过去，只是少了不少东西，一处弄一点，天居然就黑了，原本以为刘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不来了，但让他很意外，人不仅来了还比平常早，刘姨帮了很多忙，如果就陈年自己可能要收拾到天亮。
　　“谢谢您，刘姨”这几个字，就在一天内陈年说了无数次，但就是控制不住。
　　“真的很感谢您，不管是奶奶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感谢……谢谢”
　　“傻孩子。”刘姨摸了摸陈年的头。
　　“刘姨没什么文化，一直干的都是这活，见过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但是你是我最喜欢的，和他很像……”
　　一开始陈年不知道和他很像是什么意思，后来得知刘姨有一个儿子，为救溺水儿童死了，死的时候和陈年年纪差不多大。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透风，陈七七自习课下了还没到家，在巷口就已经听得有十之八九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听陈年的鬼话说家里就是打耗子，天天自称是金脑袋，打耗子打一晚的这种鬼话都信，不仅仅如此，陈年还串通大虫表演的110剧场，她竟然都没有一点点怀疑，回到家后，陈七七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讲都不听，谁敲都不开，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去了学校等都不等陈年，陈年拖人给她带的早餐也不吃，陈年原本想使出杀手锏——亲妈牌班主任，谁知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办公室去不去无所谓，对着她耳朵念经无所谓，闹着闹着尽然搞失踪，最后在停车场杂物间找到的时候让陈年很吃惊，吃惊的不是陈七七为什么会在这儿，而是为什么他会和陈七七呆一块。
　　“你？是那天和他们一伙的？”陈年看着陈七七旁的人问道。
　　“嗯，你好，叶琛，口十叶，斜玉琛”叶琛伸手道。
　　“嗷～你好，陈年……”陈年放开叶琛手然后指了指一旁的陈七七“七七哥”
　　“我知道”叶琛微笑道。
　　“琛哥哥，别理他，讨厌死了”陈七七从桌子上跳下来串到叶琛面前抬手遮住了叶琛的眼睛。
　　“别看他，容易学坏。”
　　陈年感觉这幕好熟悉，看着陈七七遮住的叶琛剩下的半张脸，陈年脑里闪过很多画面，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哎，回回神”陈年看呆了，陈七七在陈年眼前晃了晃手。
　　“琛哥哥是张得有点惊为天人，但你也不至于吧，要把人看穿一样”
　　“看吧，我就说不能看，咱别理他，免得学坏了”说着拉着叶琛衣服就想往门方向走。
　　“没有啊，他这样看着我……挺好的。”叶琛这话一出陈年和陈七七都愣了愣，见他没想解释这话的意思陈年轻咳了声。
　　“呵哈，没办法，个人魅力太大了”收到的不是继续恭维的回话，而是陈七七超级嫌弃的白眼外带撞得人生疼的胳膊。
　　气肯定是还没消，但是愿意一起回家了，这也算是陈年死缠烂打的另一种成功方式，陈年已经很满足了，放在以前没个三五天十天半个月的根本没反应。
　　“我发现你很喜欢那个叫叶琛的小子。”想引起他人注意就得投其所好，陈七七看人叶琛眼睛都放光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陈年这一问显得有点好笑。
　　“咋了，有意见啊，呵呵，有意见我也喜欢”真的是不把天聊死陈七七就觉得自己帝王还没巩固好。
　　“不是啦，我……我也挺喜欢的，人长那么好看，喜欢喜欢下是没问题的啦，就……就感觉刚认识的……”陈年说。
　　“刚认识的怎么了，人和那些又不一样，而且那天晚上还多亏人家，不然还不知道严旭那群无赖要怎么才罢休”陈七七说
　　“他……那天晚上去医院了？”陈年问到。
　　“嗯，你接电话的时候来的，人里里外外的一根手指头都没让我们动，一分钱没让掏……”
　　“那么就不是他”陈年小声嘀咕道。
　　“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大声点怕吵到我耳朵啊”忍耐是陈年在陈七七这学到的唯一定理。
　　陈年今天觉得熟悉是因为，出事那天晚上他去驱散人群的时候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那人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直直的站着，完全不像看热闹的人也不像路过。
　　经陈七七这一说，陈年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世上长得相像的人那么多，说不一定人家真的就只是路过顺便看看热闹，而且就算是，那又怎样，人要看就看，毕竟拿人手短……
　　舆论的点永远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更新着，没过多久那晚的事就没人再提就像是之前岔河边的事一样，渐渐的没了声响，陈七七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