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曼谷

14、第14章

　　春季的最后一天，距离“二十大板”已经有十几天，清浅的伤已基本痊愈了。依照惯例，皇帝要在这一天夜里宣十辅臣与三位嫡亲王爷进宫品春茶，吟诗作对，以示君臣关系融洽。
　　在那场风雅宴会的前三天，烟罗带着三名贴身侍女去十辅臣府上“问茶”，详细记录下臣子们的喜好以便御膳房与茶事房做准备。
　　清浅在“问茶”之前，特意嘱托烟罗问清大臣们的身体状况。
　　在这种重要的宴会上表现优异，兴许皇帝会一个高兴把她升成贴身侍女，那样清浅梦寐以求的自由就到手了——这十几天皇帝与清浅的关系简直是诡异到了极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挨了那次打之后，她就已经完全按照上任司膳侍婢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顶撞不争执不主动开口不多费心思，应该是皇帝心中标准的工具啊，怎么尊敬的皇帝陛下非但不满意反而总是用一种奇怪的阴寒目光剜她？
　　他不会已经知道了她这样突然优秀成这样是为了当上贴身婢女吧？他不会也知道她当上贴身婢女是为了人事权吧？他不会还知道拿到人事权之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她自己遣送出宫吧？
　　——所以，他故意考验她？
　　一定是！
　　有了这样的认知，清浅就尤其要努力更优秀一些，打消皇帝的怀疑——
　　“烟罗姐姐，”清浅抱着一堆册子来到菊香苑，一脸疑惑，“春宴上不是还有三位王爷吗？怎么没有问茶的册子？”
　　相处了一个月，绿罗烟罗与清浅的关系已经十分融洽，见到她过来，绿罗笑：“先坐下。”
　　烟罗从内室出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为难”的东西：“你知道这三位王爷吧？”
　　当然知道。宫女之间的传闻让她想不知道都难。
　　清浅点点头，顿时明白了叫烟罗为难的原因。
　　已故的皇太后产下四位皇子，三皇子端木祈即位为君，四皇子端木离手握重兵，七皇子端木玄名义上不问政事，实际上拥有一个顶级的杀手组织为皇帝暗中解决一些不好出面解决的问题。至于九皇子端木北，最具传奇色彩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倒是真的不问政事，却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三位王爷，个个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儿，手握重兵的，性格比皇帝还冷酷，统领杀手的倒是和善，一个不开心就派手下端人老巢，富甲天下的那位，根本没人知道他该怎么伺候，即使整个皇宫叫大水淹了，他没有心情也不会进一次宫，偶尔来一次，也是被一顶小轿直接抬到皇帝面前，连见过他真容的都没几个，人都找不到，还“问茶”？
　　估计皇帝也知道自己的三位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初才下令只对十辅臣“问茶”。
　　“去见周大人已经让那几个婢女心惊胆战了，”绿罗给清浅沏茶，“三位王爷就别提了。”
　　清浅苦着脸：“那怎么办？到时候饭菜不合他们的胃口，我也少不了受牵连，还有茶——出了差池，我不惨了？”
　　“怕什么，”绿罗俏皮的眨眨眼，“你这十几天连圣上都不管了，反而对王爷们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
　　清浅的样子活像吞了一头牛：“什么？”
　　“自从圣上打了你二十大板之后，你十几天来连心思都不用了，”烟罗说的虽然轻快，但提醒清浅的意味很是明显，“以往，膳食，饮茶，你可是用心到极点了，为了龙体不惜顶撞圣上的时候都有，可近来——近来你看圣上的脸色都成什么样了？你看不出来？”
　　你们的圣上的堪比二十一世纪烟雾弹的脸色凭什么叫我看啊。
　　“你们不懂，”清浅挥挥手，“你想想，那次他打我，肯定不是因为迟到这样的小事，是吧？”
　　烟罗和绿罗都点头附和，当然不只是为了那样的小事，皇帝习惯了的人突然不出现了，通传三次都不回话他会以为自己在你那里的地位不重要好不好。
　　清浅接着说：“那就是了，他就是嫌我平时顶撞他太多管的太宽他不高兴了呗，所以才借机报复我。”
　　两个人都被她的逻辑震惊住了。
　　清浅的心思已经回到了春宴上：“要不你们安排我出宫吧？我去找三位王爷问茶。”
　　烟罗迅速的反应过来，“依照规矩，只需派三名侍卫跟着，你就能出去。”
　　听到“侍卫”，清浅有些扫兴，但转念一想，能出宫看看也好啊。

　　夜里就寝之前，绿罗突然问：“你怎么就那么答应她出宫了？”
　　烟罗答：“我当时忘了那层关系。”
　　“别有什么差池。皇上还有打算。”
　　“只有叫黑衣卫跟着了，你明天早起一些去帮她准备行装，改改样子，别叫人认出来。”
　　“还有呢，怎么跟圣上交待？她不在陛下身边候着，好像陛下很容易生气。”
　　烟罗在黑暗中叹一口气，“一物降一物。陛下真是习惯了。”

　　于是三月二十九日清晨，司膳侍婢如愿（出宫）而不如愿（跟着她的居然是黑衣卫）的离开了这个曾经给了她三十几板子的地方。
　　可怜了烟罗，她只是在震撼的余波中愣了一瞬间就答应了清浅的要求，第二天却在向皇帝解释事情经过时被阴沉的目光盯了一炷香。
　　绿罗等在殿外，见她出来，笑着问：“怎么样？”
　　烟罗一本正经：“跟她为咱们讲江湖故事时说的一句话一样。”
　　绿罗疑惑。
　　烟罗侧过头：“高手过招，周围的看官八成都是要受内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