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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詹家三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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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市,女子监狱。
岑知返缩在探监室一角,宽大的囚服罩在她的身上,把她包的严严实实,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此时像个鸡窝,嘴角的血迹有些干了,手腕上遍布青紫,看上去是旧伤叠新伤,她这副模样惹得对面的男人频频蹙眉。
“瘦了。”良久,男人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嘶哑。
男人坐起身来,弹了弹指尖的烟灰,顺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置,“知返,过来坐。”
岑知返抱着膝盖又往墙角缩了缩,谨小慎微的动作引得男人发笑,“你看你这孩子,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害怕成这样。”
岑知返自知躲不过,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蹲坐得有些麻木的腿,慢慢挪到男人身边,就在坐下的那一瞬,被人扣住了脖颈儿,她自知挣扎无用,僵着后背不敢再动。
“知返,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是谁?”
“……三叔。”是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詹家三叔。
男人方才的眉头舒展开,欲要给她整理头发,却让她以为是要打她,想着自己这一举动有些欠妥,但也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
“别怕,三叔在。”男人俯在她耳边安慰着,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肩颈上。
只是一听这话,岑知返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现在整个江源市还有谁不知道,詹家出了她这么个白眼狼,害死詹老爷子不说,就连詹家的小女儿也进了医院,更别提勾结詹氏的死对头,泄漏詹氏集团机密,欲置詹家于死地了。
男人握着她的肩膀,侧着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万年历,“如果我没记错,你在这里应该有三个多月了。”
岑知返点点头,道:“过了今天就一百天了。”
只有她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百天,岑知返眼里噙着泪,嘴唇颤抖,“三叔,求求你,救救我……”
“你认为你无辜,那霁欢,又何尝不是无辜!”詹雩前脚上使力,把她踹倒在地。
岑知返趴在地上,她又何尝不悔,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对不起……”
詹霁欢排行老四,是詹家的幺女,有多幺呢,和上头她三哥詹雩前差着十七岁,是詹氏夫妇老来得女,因老大是个女儿,襁褓中夭折了,老二又是个好吃懒做的,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女儿一直被视为詹家的心头肉,谁都碰不得,是詹雩前捧在手心里的宝,小心呵护养着,就连老宅里的下人须得多留意三分,生怕这小祖宗一有个不开心,那全家都得遭殃。
外头都传,詹霁欢是詹雩前年少风流留的种,碍着詹家颜面,才对外谎称是詹氏夫妇老来得女,纵使外头传得神乎其神,詹雩前也从未出面回应,对詹霁欢向来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任由外界添油加醋地编排,却不为所动。
詹雩前,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凭着老一辈的情分,岑知返得幸,唤他一声三叔。
良久,岑知返才缓缓起身,抹干脸上的眼泪,走近了,跪在詹雩前跟前,祈求,“求三叔护我周全。”
终于,詹雩前抬眼施舍了她一个眼神,“你还真是恬不知耻。”
岑知返重复着说了无数遍的话,“霁欢出事那天晚上,除了我还有别人,你相信我,我们被人跟踪! ”
詹霁欢死得蹊跷,她的车定期都会去维修,怎么也不会刹车失灵,还有消失的行车记录仪……死无对证,岑知返成了害死詹霁欢的凶手,可她百口莫辩。
“三叔,我求求你,你可以打我,但是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她很清楚詹家的势力,也很清楚詹雩前的手腕,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詹雩前开恩了。只是眼下,只有詹雩前能让她活。
詹雩前厌恶地看着跪在她跟前求饶的女人,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理由。”
岑知返紧咬着嘴唇,“我,我……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忘了,詹雩前是个商人,她哪里来的筹码能和这个男人谈条件。
岑知返缓缓抬起手臂,去解囚服上的纽扣,再利落地脱掉背心,直到只剩一件内衣,岑知返静静跪着,迟迟等不来詹雩前的发落,她紧抿着嘴去解身后的纽扣,就那么一下,扣子就开了,松垮地挂在身上,若是詹雩前愿意,只需要轻轻一勾。
终于,詹雩前肯抬眼看她,这才知道她的意图。岑知返的美是透着疏离的,带着倔强的美。那些重伤之后生出的青紫瘀痕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神秘,直勾得他心痒,可一看到她这副模样却是又让詹雩前恨得咬牙切齿,“岑知返,你倒是敢想!”
碍着辈分,岑知返是该喊他一声三叔,可说到底,两人也只差着7岁,男人与女人之间,能谈得筹码又有什么?只要能让她活着出去,岑知返哪管的着别人怎么看她。
可是,詹雩前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非如此,她也想不出什么像样的法子,难不成越狱吗?纵使越了狱,詹雩前也能把她抓回来,她可不想,再让詹雩前跟她动第二次手。
岑知返眼里噙着泪,胆大地把手覆在詹雩前的膝盖,嘴唇颤抖,“三叔,求你帮我……看在霁欢的面子上。”
“你还敢提霁欢?!”詹雩前自是不齿她如此行径,只恨那日没把她一气儿打死。
盛怒下,詹雩前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地上摔去,被摔得粉碎的玻璃渣子零星地崩在她的眼角,当即见了血。
岑知返挺直了腰背,一字一顿地说道:“从我被岑家送来沉雲山庄,在老爷子书房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这事霁欢是知道的,蓝苡柔也知道。”
蓝苡柔,是詹雩前的未婚妻,是詹氏夫妇死前给詹雩前定的婚事。
岑知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詹雩前,补充了一句,“只有你不知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孩子,多少有些沉不住气。
詹雩前被她气笑,“怎么,你喜欢我,我就得知道?”没来由的画风突变,詹雩前有点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岑知返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三叔,你要是真想我死,那天就应该活活把我打死!”
当日,就在詹霁欢的墓前,詹雩前是真的下了狠手的,长杆伞柄一下下抽在她身上,可她这段日子细想了想,若是詹雩前真想让她死,为何会留她到今天。
话落,岑知返又狠狠挨了一脚,詹雩前蹲下身去,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说这些!”
岑知返身上早就没了遮掩,詹雩前凑得近了,不禁一阵耳热,忍不住别开眼,可喷在她脸上的热气让她的心开始突突跳个不停。
“三叔若是真的心疼霁欢,就让我出去,我一定要抓到害死霁欢的凶手。”岑知返向来倔强,沉雲山庄、詹家她是不用再想着回去了,可詹霁欢,可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
詹雩前铁青着脸,憋出两个字,“找死!”随手把她扔在一边,拔腿就走,詹雩前开门时,灌进来些冷风,岑知返抱着膝盖往墙角缩了缩。
两日后的后半夜,詹雩前身边的荀彧来接她,她胡乱套上荀彧给她带来的轻便衣裳,紧紧跟在荀彧身后,有好几次,岑知返都想开口,末了,也就作罢。
岑知返的前额抵在车窗上,看着路边一晃而过的霓虹灯影,眼神涣散。
“荀彧,我们这是去哪?”
“沁园。”
沁园是詹雩前动辄一个多亿买的别墅,除了沉雲山庄,那是詹雩前的另一个家。
说起岑家,也是江南翘楚,岑知返二十岁那年,家中陡然生变,几个家族里的叔伯被查,岑知返连夜被人从江南送到江北詹家,因老一辈跟詹老爷子颇有交情,岑知返这才得了条生路,安稳地在詹家长了两年。
她比詹霁欢大不了几岁,两人是不打不相识,两个孩子跟着老爷子在书房经常练字。她到沉雲山庄两个多月,才见到詹雩前的第一面。
那日,是詹雩前得知被订婚的那天,他气势汹汹地闯进詹老爷子书房,跟詹老爷子瞪眼睛,吓得詹霁欢躲在她身后不敢出声。
可偏偏,岑知返有些土气地觉得这很男人,那件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型修长,下巴刚冒出的青色胡茬,有些凌乱的长卷发,紧抿着的薄唇,让她看得出神,尤其是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瞧着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直到詹雩前一顿火发出来,才瞅见她,指着她问,“你就是岑家那丫头?”问着就去摸手边的香烟,被詹老爷子一声“混账”骂了出去。
岑知返向来倔强,本以为她能光明正大地去追求詹雩前。詹霁欢出事之前,她好歹能在詹雩前跟前,喊着三叔三叔的,和詹霁欢闹他,撒个泼打个滚也是常有,却不想,竟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一路上,车厢里静得出奇,直到路过詹霁欢出事的那个路口,早已修复好的绿化,掩盖了当初被车冲撞的痕迹。岑知返鼻头微酸,敲了敲前面的椅背,“我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霁欢?”
“这要老板允许了才可以。”
荀彧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跟在詹雩前身后为他办事,岑知返摸不透他的脾气,不好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