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故事》小荷青青

3、第 3 章

　　13岁那年，那是1991年，她上初中了，在妈妈建议下，她转学到了爸爸的老家，也是他工作所在地的小镇上中学了，离她生她养她的村子有30多里地，第一次离开那个小山村生活，欣喜又向往，独立而又茫然，那一年她爸爸都53岁了。爸爸最爱的是家里大姐，大姐也是她这个年纪来到他爸爸的身边工作的，对于三个女儿，爸爸很疼爱大姐，给尽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最大的温柔和爱护，那时她和二姐都很羡慕大姐总能和爸爸那样亲昵的交流。周维第一次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所有的人都要重新认识，她爸爸总是很严肃，不荀言笑，每个周末回家，也没有普通的别人家的爸爸那样细心，当然他尽能力的给予周维他能够做到的父爱，比如他认为的关心啊，煮个他也认为好吃的火锅啊之类的，周维和爸爸很有距离感，很少交流沟通，更谈不上溶洽的父女之情了。她爸爸40岁那年才有的她，因为年纪大了，家里也有好多个小孩，听说当年周维差点生不下来，是她奶奶和她大姨二人，坚持不肯让她妈妈去坠胎，后来才生下的她，说起来，她从小就有二个救命恩人呢。虽然爷爷奶奶也一直帮衬这个大家庭，拉扯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但人口众多，开销也不小，生活压力还是很大的，她爸爸工作上又清廉古板，只能靠他那点工资是过不上宽裕的日子的。因她妈妈也没有在身边，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要自已做，所幸从小家里的琐事杂事的帮手，所以周维从小就锻炼了一种超于常人的自理能力。初一初二都有一个休息日，到了初三，每个周六下午回家，周日早上八点前就要到学校，在冬天时，如果晚上没有及时清洗这一周的脏衣服的话，那么周日早上六七点钟就要在室外的自来水龙头下洗衣服，长江以北的冬天的早晨啊，空气新鲜冷咧，温度还是很低的。因为霜降，空中散漫着淡淡的雾气，地面上都起了一些薄薄霜凌，打开门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冻得让人禁不住缩缩脖子，手浸入水中，不一儿就冰凉麻木了，洗一下要搓搓手取暖才能再进行下去，几件衣服要洗好久，那个冰冷、那个刺骨，象是有刀片割着皮肤，周维现在想起来手都象是要长冻疮了。其实她是可以去单位饭堂用热水洗衣服的，但她想不到也不敢，生活上的细节没有妈妈的引导的孩子，总是要多吃些苦。
　　那三年周末放假，是回到她爸爸单位的家，一个行政、生活配套齐全的的小镇上。镇中学建在一个半山腰上，有一栋教学大楼，她读初二的时候，这幢教学楼刚刚完工交付使用，她们是第一批就读的学生，大楼前面有一个水塘和几阶水田，走过水塘就上到乡村主干道，每周来回学校就是走这条路。站在教室前的阳台上看去，视野很是开阔。学校操场前面是一排教师的生活宿舍，要回男女生的宿舍，要上一个大概30阶的阶梯，男生的在右边，女生的在左边。还有一排教师宿舍是和饭堂在一块的。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在这个年代，国家还不富裕，地方政府又没有税收来源，财政经费极其紧张，所有的行政机构都是靠财政拔款，很多单位工资都不能准时发放，学校能有一幢象样的教学楼，地方政府算是优先拔付了教育经费，给予了教育行业极大的支持，因为这个时候的农村，能起水泥小楼的还不多。
　　平时都是在学校饭堂就餐的，早中晚都是米饭，每个月交10元钱，学校饭堂有菜，没有选择的，饭堂配什么菜，就吃什么，以至于周维很多年后，都不吃海带，因为你几个月都吃这个东西的话，真是是够够的了。家庭条件好的孩子，可以去学校小食堂和教师们一起吃，那生活条件比在大食堂的孩子好太多了，在那个时候，条件好的家庭不多，大概也只有百分之一的孩子有条件吃得好点，大多数还是贫苦大众，有见识的家长坚持送孩子读书，希望自已的孩子凭靠读书走出农门，那时已有很多同学外出务工跑世界了。
　　每周放学回家，越过二个村落，下到相对平缓的地带，就是镇中心了。穿过医院的小巷，和医院建筑群平行的是镇高中学院，眼神好的人隐隐能看得见高中生们的上课情景。再过来就是邮局大楼，经过电影院职工大院，就是二幢粮管所的大楼，一栋在半坡上，是职工住宿大楼，另一栋是靠路边，是商住一起的营业大楼，一楼是商铺，有卖各类大米、食用油、面粉、面条等等和食用品有关的商品，这些都是粮食系统的下属单位加工生产出来的，在县里各乡镇的营业部自产自销；二楼以上也是职工住宿的地方。上到一段长长的水泥坡地，就是好多个大型粮仓仓围起来粮管所，右边进去全部是大粮仓，一排一排的，非常壮观，左边是一排职工办公的办公室，再往里走就是纯生活的内院，左边也是办公场所，进院的正前方向有二排长长的职工宿舍住房，右边的的尽头，就是职工大饭堂，所有人饭食的地方。职工宿舍住房前面，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水景池，水池很大，四周种着家乡特有的梧桐树，夏的时候，院子里也不热，树木遮住了阳光，阴凉阴凉的，冬天的时候树叶子全部掉光了，阳光也很充足。池里有假山假景，池水里养着金鱼，在水里灵动的游来游去的，在她小时候的眼里，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景致，每次放假回家都是围着景观池走一遍。单位宿舍房在第二排，是有二个房间的套间，那一排的住宿房，是所里最好的住宿之所，因为离大饭堂、公厕和景观池都具有适当的位置，最好的景色，是窗外美丽的溪马河河畔流域，站在阳台上临高低望，阳光下河水返射着银光，溪马河象是一条银色飘带拖曳而下，安静而活泼。在河对面的岸边，生长着一排长长的杨柳树，风起的时候，杨柳随风飘荡，流动的河水映着傍晚夕阳的余辉，银光闪闪的，她常常搬个椅子坐在阳台上，静静的观赏着河畔风景，想着虚无瓢渺的心事，把玩无聊。但这毕竟不属于她的地方，她只是旅行的客居者，虽然很喜爱这里，却没有很亲切的情感，精神上总是没有那么自由放松，哪有老家广大的农村有广阔的天地，由她撒欢欢畅呢。
　　周维不是个会读书的人，既没有悟性，又不够努力，成绩当然不好的，上课总是集中不了精神听课，一上课就打瞌睡，有次上课打瞌睡还弄了个笑话，老师说窗外雪花飘飘，室内晕晕然然，引得全班同学笑意嫣然，没有想到，她的这个习性竟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工作之后业余上课学习时也经常是晕晕欲睡。但因为从小她就爱看书，什么杂七杂八的书都看，一书在手，岁月无忧，好一点的就是语文了，稍稍用点心，语文成绩就能在班级里很突出。那时她很爱写日记，都是记录一些有的没的忧伤和感慨，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能够写写所想、所看、所悟，得益于平时积累看的一些杂书。那时的她，每天浑浑噩噩上课，在校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偶尔能有一本课外书来阅读，那就是她最快乐无忧的时光。这三年中，学习上毫无收获，最大的收获是交了三个好朋友，只有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真正的开心，能够真实的表达自已，这三位朋友，有二位致今都还在保持联系，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聊，谁不说少年时的友情最是真情可贵。
　　薇薇，周维的好朋友，初中三年一直都是在一个班学习，薇薇是见识和谈吐很有特点的女生，她的思想和观念是优于那个时代的很多人的，也可能是得益于薇薇上大学的大姐、也许是得益于她那位乡村医生的爸爸，那时候周末放学上学，她们都会自然的一起走，一起回家，有共同话题，很多思想也很接近，很多梗都能接的上，这是很难得的，初成长的少女，在见识和胆识方面有些是相差很大的，她们在很多地方都有共鸣共识，她们在一起，很调皮，很欢乐，有很多共同的记忆。周维和薇薇也是算互相欣赏、互供养份的朋友，周维看书多能聊，薇薇接触更多新奇的信息，能侃、会聊、能写也是薇薇的一大特点，从小薇薇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在阐述一件什么事的时候，总能让旁人相信和信服，这也是后来薇薇在保险业成功的一种天份。
　　薇薇的舅舅在镇上电影院工作，去电影院看电影她们是轻车熟径，也是因为对电影院太过于熟稔，她和薇薇在初中时最高光最悲催的时刻，是那次镇上来了一个歌舞团表演，她现在还记得当时有个节目是她偶象郭富城的歌曲：“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这也是郭明星成名的歌曲，当年非常的流行。她们特别想去观看表演，就想了个理由，让薇薇扮胃痛发作，周维扮雷锋送她回家，拿到了班主任吴老师的假条，那个高兴呀，一路狂奔，早早地达到了她们的目标地等候，确实不虚此行，晚会很好看新奇，很长见识和精彩尽兴，是她们那个年纪近距离接触看到最好的一场表演。人说乐极生悲一点都不错，还没有高兴二分钟，散场时灯火通明的电影院让人无所遁形，被当时的班主任吴老师和其他也来看晚会的老师抓个正着，最尴尬莫过于撒谎当场被拆穿的那一刻。后来全体排查，那一次全校有五人现场抓包，其他都是男生，还都是她们一个班的，可想而知她们那个班同学的调皮之最了，结果当然目测可见，那次被批的一个惨，她和薇薇自娱自乐、调侃互损，竟也毫不在意。现在想起来和薇薇在一起，真的只有她们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的，这大概是她们成长时期快乐和患难与共的记忆深刻的事情。
　　周维在读初中时，也有比较得意的事情，有一次是上语文课，因她座第一排，做什么小动作都在老师的眼皮底下，语文老师几次提醒她上课不要玩贴纸，她偏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瞪眼让她出去，不要上课了，周维当时呆楞了一下，不敢相信平时只顾讲课不管纪律的绵羊老师也有发虎威的一天，她决定不挣扎，出去就出去。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雄赳赳地扬长而去了。事后好朋友菲珍评价总结，说她象电视剧里的无所畏惧、英勇就义的共产党赴刑场的英雄那样气概不凡，令人佩服，总算让她赶出课堂受伤的小心灵有点安慰，我想朋友的魅力不过如些吧，得意时和你一起开心，失意时陪你伤心安慰你，伴你很快忘记烦恼。不久后的一次语文考试，她一鸣惊人的考了个全班第一名，老师也是大吃一惊，平时成绩平凡的同学竟也能得第一，实在让他意外，老师很高兴，课堂上表扬肯定了周维，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最大胆一次是她和薇薇结伴逃课三四天，那是中考考试结束后，学校放假一天，再回校大概要待个三四天对答案什么的，她和薇薇艺高人胆大，二人一拍即合，决定不回校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庆祝毕业。其实也就是去其他乡镇薇薇姑姑家和在县城读黄梅戏的同学那里玩了几天，当她们忐忑不安的回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无人过问她们的行踪，菲珍同学羡慕妒忌恨，她可是我们中间最大胆调皮的一位，可惜少了一个为她鼓掌的人，她没有时机展示她调皮的实力，她就知道这二位去潇洒游玩去了，菲珍很想参与，可惜没有机会，因为一是她们是临时起意决定的行动；二是周末回家菲珍不是和她们一个方向，就算是想叫上她一起，条件也不允许。从这天起，薇薇、周维、菲珍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们的初中生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