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深夜出租车 ...
-
郭勇就坐在饺子馆里，听着电话那边吴溟幸灾乐祸的语音，看着空盘子，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吃了什么，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
“郭哥，人肉好吃吗，给我们形容下呗？”过了一会，吴溟见他不回话，就用江兰庭的手机，接着给他发语音。
“别说了，让我去吐。”郭勇脸色一白，跑到厕所里，刚刚吃下的东西尽数被吐了出来。
江兰庭无奈地笑了笑，拿过手机，又给他发微信：“桃姐正在等检验结果，别太害怕。未必真是。”
过了半晌，江兰庭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吴溟也扑在他床上，关了台灯，搂着他，看着他玩手机，郭勇这才回信：“多谢兄弟提醒，如果真是人肉，这个案子我必须参加。”
吴溟大笑起来，按着语音键，说道：“肯定啊，让你看看原材料的生产过程。看着安心，吃着放心。”
郭勇看了看，大概就明白了，文字是江兰庭发的，语音是吴溟发的，这么晚了，这两个人还腻歪在一起。想着，他还是觉得有些酸涩，就笑了笑，给他回消息：“小江看好你媳妇，老爷们说话，让她插什么嘴。”
吴溟扑哧一乐，懒得跟他计较，道了晚安后，也就没再说话了。
郭勇再也没心思回去睡觉了，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吃了人肉的事实。他差点立刻冲进厨房打那个老板，可是，看着人家手里明晃晃的菜刀和锅里煮着的人肉，他还是匆匆离去。临走，他恶狠狠地看了这家店铺一眼，心说枉我一天吃了两顿你家的饺子，若是让我抓住你个黑心老板，必定将你碎尸万段包饺子!
酒吧还没有打烊，郭勇从来没到过这里。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酒吧里人也不算少。这里是清吧，灯光柔和，音乐舒缓，他坐在吧台旁边，随便翻了翻酒单。
一位调酒师就站在他面前，并没有催，只是安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一杯马天尼，做荔枝味的，多谢。”郭勇放下酒单。
“先生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
“好，您稍等。”
郭勇看着调酒师娴熟的手法，也忍不住抬头看调酒师。这位调酒师，纤细修长的手，小拇指戴着一枚银色尾戒，漂亮的花臂，规规矩矩挽成发髻的金色长发，利落的白衬衫。郭勇看着“他”，莫名觉得熟悉。
“梅琳？”郭勇试探着问“他”。
“是，太感谢了，您还记得我的名字。”梅琳以为是常客，就笑着应道。
“不记得了吗，我们在小江的病房里见过一面。”
“我想起来了，郭哥，真是抱歉，居然没认出来。”梅琳一下子想起来，笑着把酒杯推向他，“您的酒。”
“你的酒吧？”郭勇接过酒，抿了一口，笑着问道。
“是。”梅琳笑着应道，“欢迎常来，给你打折。”
“别客气。很不错。”郭勇又喝了一口酒。
“什么不错。酒，还是人。”梅琳偏过头问他。
“都不错，可惜我取向暂时还是女性，抱歉。”郭勇看着“他”的眼睛，礼貌地笑了笑，心说你要是个女的，那还有点可能。可惜是个男的。
“这有什么抱歉。”梅琳被他拒绝，反而就坦然了，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方便加个微信吗。单纯交个朋友。”
“当然，小吴和小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郭勇拿出手机，“我扫你。”
“哇，很仗义嘛。这话说得，像江湖游侠。”梅琳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
“小梅兄弟，也像江湖里深藏功与名的酒馆老板嘛。”郭勇被“他”逗笑了。
“因为有酒，所以听过很多故事。还真有点那个意思了。过客匆匆，时光飞逝，一杯酒，什么都忘了。”梅琳说着，也拿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磕了他的杯子一下。其实，里面只是普通的冰柠檬水。她认为，一个调酒师，不应该在岗位上醉醺醺的。但是，如果氛围到了，不喝点什么又觉得难受。
灯光下，梅琳漂亮的金发，泛着柔和的光泽。这个昂头品“酒”的调酒师，有着深邃的眼神和苍白的皮肤。郭勇看着，心说这个梅琳，虽说有点女里女气，倒也不难看，不叫人生厌。
浅笑，微醺，二人就在吧台旁边聊起来。郭勇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喝了什么酒，只是不愿意离开。终于，他倒在了吧台上，梅琳无奈地叹了口气，喝光了最后一口柠檬水，换下了工作服，把他扛出去。此时是半夜两点半，酒吧打烊，调酒师们也都下班了。
梅琳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不止的郭勇，只觉得他重的要命。偏偏又非常醉，已经睡着了。出于朋友，她也没办法把他锁在酒吧里，或者扔在大街上，心想着先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再说。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个路人。梅琳几乎举步维艰。闻着醉鬼身上的刺鼻酒气，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从来没想过十分钟的路会这么难走。可是在并不繁华的C城，深夜打车简直是奢望。
浓稠的黑夜，两束刺眼的车灯映过来。梅琳先是抬手挡了一下眼睛，接着对出租车挥了挥手，车停在她面前。
“上车。”司机说着，主动从里面打开门。寂静的夜，就连车门开锁的咔哒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梅琳把郭勇推进后座，自己坐在前座：“师傅，去腾发小区。”
这司机点了一下头，开了起来。小小的出租车，很旧，好像一下子坐在座椅上就能蓬出灰尘来，烟味“深入肌理”。司机身材肥胖，神色灰暗，一身油腻腻的白衬衫，领口已经被磨成了铁黑色。
“多少钱。”梅琳问他。
“五块。”司机说着，并没有看她，只是在看路。
梅琳闻到了郭勇身上的酒气，就下意识地在鼻子前面挥了一下，像是要赶走什么小飞虫。车里众多的怪味混在一起，熏得她想吐。她看着前面的路，有些茫然。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路痴，可是，在深夜的街道上，她也没法说自己认路。她觉得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格外陌生，也莫名熟悉，像是见过，又像是没见过。
五分钟后。
“师傅，这是哪条路啊。”梅琳有些不安地问道。
“回家的路。”司机应道。
“不对吧？我从那里，正常走也就是五分十分。您走的哪个方向啊。”
“西南大路。”司机看了看她，混浊的眼睛。
梅琳被他木然如死人的神情吓到了，就有些警觉，想给认识的人打个电话。可是，拿出手机才发现，居然没信号，甚至连微信都发不出去。
“到了。”司机一脚刹车，伴随着尖锐的刹车音。梅琳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车上面的空气净化香薰掉在她身上，里面的柠檬味小珠子撒了她一身。她皱了皱眉，把湿滑粘腻的小珠子从自己的白衬衫上掸下去，暗中白了这司机一眼，然后到后座，把郭勇搀下来。郭勇还是醉着，迷迷糊糊地看着她。
“多谢师傅。”她敷衍地说了一句，关上了门。
出租车缓缓开走了，消失在夜幕中。梅琳叹了口气，扶着郭勇四下看了看。她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家的小区，而是人民医院的大门口。她气得差点要拔腿追车。本来回家只要十分钟，现在，最少要半小时了，加上一个醉鬼，恐怕是一小时。
冷风吹得郭勇有些清醒，他慢慢站直了，看着梅琳。突然，他揪起梅琳胸前的衣服，凑近了细看。梅琳本就戒备，此时被揪了一下衣服，下意识就一个耳光抽上去，把他打翻在地，又一脚踢中要害。
郭勇痛苦地捂着被她踢中的部位，在地上蜷缩着，说道：“你胸前……你自己看……”
梅琳这才低头看一眼，却见自己胸前都是深红色。她颤抖着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这是血。血腥味随着风卷进她鼻子里，她惊恐地喊了一声，哆嗦着把衬衫脱了下来，只剩下里面单薄的吊带背心。幸好血迹没有洇透衣服，里面的背心还是干干净净。
“真他妈狠啊，兄弟。”郭勇无奈地说道。
“怎么回事。我好像被司机绕路了，然后也没多收钱，就是，走错了。”梅琳抱着胳膊，打量着四周，有些摸不着头脑。
郭勇终于站起来，看了看她，低声问道：“恕我冒昧。你是，男的吧？或许？”
“心理上是无性别者，生理上是女的。”梅琳说道。
“抱歉抱歉，难怪你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无意冒犯，要不然你接着打？我不还手就是了。”郭勇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你先穿上点吧，太冷了，都入秋了。”
“没事，谢谢郭哥。你醒酒了？”梅琳问道。
“不知道，我好像也没醉。突然就。”郭勇拍了拍头，茫然地看着人民医院的大门。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各回各家。”梅琳对着他摆了摆手，“我走东边，你往哪去。”
“我也去东边。干脆把你送回家吧，太晚了。”郭勇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按灭了塞进裤袋里，“谢谢你照顾我。”
“朋友嘛，应该的。”
“那我该喊兄弟还是老妹？”
“都行。既然你第一眼认为我是男的，那就喊兄弟。”梅琳叹了口气，“就不用送我了，我长这样挺安全的，没啥人惦记。”
“话不是这么说，不管是男孩女孩，出门在外都要保护好自己。谁知道会碰上什么怪人。”郭勇笑着说道。
梅琳笑了笑，继续往前走。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裹着他的外套，他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二人正好经过人民医院的后门，却见两个厨师打扮的人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蒙着白布，从医院里出来。梅琳觉得晦气，就呸了一口，扭过头不看。郭勇却盯着他们看，心说这也太怪了。先不说医院有没有这时候抬尸体的，哪怕是抬尸体，也用不到厨子啊。
他想了想，拽了一下梅琳的衣袖。梅琳看了他一眼，会意，就也停下脚步，看向抬尸的两个人。这两个厨师，雪白的帽子，红色的围裙，黑色的上衣，郭勇觉得这厨师制服有些熟悉。他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突然想起了大郭饺子铺。这正是他们的制服。原来，这就是他回购了无数次的饺子的原料!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冲上去要抓住这两个厨师。
他一扑上去，两位厨师就消失不见了。担架摔在地上，上面的尸体裹着白布，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风把白布吹开，是一具胖胖的，被掏空了躯干的尸体。白布被郭勇踩住，他认出来，这是一件脏兮兮的白衬衫。尸体的头和腿是完整的，躯干却只剩下骨架，空荡荡的，没有内脏，也没有双臂，雪白的脊骨，像是只被啃光了身体的鱼骨架。梅琳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正是那个拉着她来的出租车司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