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终结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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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大雪纷纷扬扬。江兰庭和吴溟跪着，吴溟的手摸向墓碑。半个月过去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确实在一点一点好转，但是真说看东西，还是不够清楚。
“爸，妈。我们来看你们。”吴溟低声说道。她知道，他们的魂魄并不在这里，她说什么他们都听不到了。但是她就是想说。
“领了证之后就想来，可是老吴，然后，呃……对不起，我，我有点紧张。呃，我……”江兰庭突然结巴起来。
吴溟被他逗笑了：“小兰想说，我前阵子眼睛不好，天又冷，总下雪，地上化得都是冰，就没来。今天临时起意，择日不如撞日。没想到在路上，还是下雪。”
“是。”江兰庭应了一声。
“当年的案子可以说是告破了，想不到这么复杂。很高兴我还是帮上了忙，虽然好像也没怎么帮得上。我这个眼睛没啥事，请了最好的专家教授，医药费也给报销了。”吴溟的手摸着冰冷的石碑，“嗯，龙喻放火把自己和实验室烧毁了。龙息，唯一的儿子没有了，他也疯了，不知道法律会怎么判决。无论如何，他已经受了惩罚。”
雪无声地落下来。
“瑞雪兆丰年，明年收成会很好吧？”吴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笑着，东拉西扯地说道。
“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虽然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但是我会努力的。”江兰庭说道，“想喊一声爸妈，但是怕您二位不同意这门亲事。总之，唉。还有一周，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可能有一件危险的事要我去做。如果您二位看不上我，那就不用保佑我了。不过，要是我跟老吴能顺顺利利地结婚，我就当您二位同意这门亲事。我回来就改口。”
“说的什么话，别逼我骂你。”吴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不会说话，我不说了。”江兰庭有些尴尬地说道。
“对了。小兰可羡慕你们那张结婚照了，前两天拉着我去影楼，照了一模一样的。他觉得效果挺好，谁知道他有没有骗人。嗯，不过，过一阵子，我一定就看得清楚了。”吴溟说着，和江兰庭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婚礼之后再来看你们，我们回去了。这雪要是真下起来，我不好走。可不是我不想你们啊。尤其是老吴先生，不许挑歪理。”
“叔叔阿姨再见。”江兰庭看着地上那一方小小的墓碑，心里发酸。吴溟拿起盲杖，不敢乱划拉，怕碰到别的墓碑。江兰庭带着她，慢慢出了墓园。她迎着风，被风吹出了眼泪，她抬手擦了一下，反而更止不住了。
“我们会很幸福的，对吧。”吴溟哽咽着问他。
“会的。”他把她搂在怀里。
“真的，我爸妈如果活着，会很喜欢你的。他们会喜欢踏实温和的人。”
“是吗，也可以说是寡断懦弱。”
“才不是。”
“我知道我不完美，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没有要你完美无缺。瑕不掩瑜就好。”
“真好。”他闭着眼睛，抱着她更紧。
“回吧，雪太大了。”她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他应了一声，搀着她，“晚上想吃啥？”
“龙喻那个破兔子看得我，天天想吃熏兔。吃了人家的小白兔又不好意思。”吴溟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真的，馋死我了。熏兔配白酒，来碟花生米，多是一件美事。”
“没脸，还提酒。就不能忍一阵子。”江兰庭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哈喇子都快冻冰了，收了。”
“烦死。”她嘟囔了一句。江兰庭站在路边，刚刚拦下一辆出租车，吴溟突然偏了偏脑袋，皱起眉头：“等等。”
“怎么？”江兰庭也跟着紧张起来。
“去哪？”出租车司机见他们不上车，就打开车门问道。
“师傅，抱歉，我们不去了。不好意思。”吴溟说道。江兰庭不明白，还是把车门关上。出租车离开，江兰庭刚要问，吴溟就抬起头：“你看天，是不是暗了很多。阴冷。”
“什么？”江兰庭一愣，抬头看天，“下雪啊，肯定阴天。有点发白而已。”
“不对劲，这附近有东西。”吴溟拉着他的手，急急地往前走，手里的盲杖用得格外灵敏，居然什么也没撞到，还有些健步如飞的意思，江兰庭只得一路小跑跟着她。这里本来就是郊区，两个人越走越偏僻，江兰庭看见，旁边甚至有几个孤零零的土包，盖着积雪。他颤抖着说道：“老吴，别走了。这里好像有……”
他还没说完，她就接嘴说道：“荒坟，是吧。给桃姐打电话，让她带人快来。”
江兰庭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突然发现，没有信号了。
“完了，没信号。怎么办。”
“给桃姐发微信。信号好的时候，有可能发得出去。”吴溟扭头看了看四周，就像看得见一样，“你就说是公墓附近的乱葬岗子。”
“我知道了。”江兰庭把消息发过去。
突然，吴溟手中的盲杖抡了起来，挡在江兰庭身前。她推开他，和一个什么东西搏斗。她感觉到，那是一团凝实的鬼气，她的术法，正好能一点点绞杀它。这东西没有和她过多纠缠的意思，直奔江兰庭而去。江兰庭看清了这是什么，正是玛丽。她仍旧试图扑向他，大喊着：“小白兔!小白兔!”却被吴溟接连挡住。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像是随时都会塌下来。风裹着鹅毛大雪扑向韩雨渐，割出伤痕，雪花片扎进他的皮肤。韩雨渐掐诀念咒，让靠近他的雪花融化。
“修远，别躲了，出来吧。”韩雨渐说道。
江凛持剑，身形快如鬼魅，对着韩雨渐攻过来。鬼蛊挡在她面前，江凛的术法攻击不仅不会伤害它，还会被它吞噬。江凛见状，只得连连躲闪。吴溟感觉到了，遂挥着盲杖冲上去帮忙。这鬼蛊闪过她，仍旧对付江凛，吴溟能听见韩雨渐的呼吸，也能感觉到他阴冷的气场，遂直接冲向他，和他打斗起来。江凛看出来她几招就落了下风，忙赶过去，挑开她的盲杖，推开她。江凛看见他衣袋里的短笛，就一剑划开他的衣袋，用剑尖耍了个花，把短笛磕到江兰庭面前，吴溟听见了声音，飞身接过。鬼蛊吞噬了江凛，她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妈——”江兰庭无意识地嘶喊道。
吴溟把笛子放进他手里，他按着记忆，吹了几下。他练过了无数次，不会记错口令。这鬼蛊听见他的指令，也听见了韩雨渐的指令，左右不决，停在中间。吴溟趁此机会，一翻身捡起江凛的剑，对着韩雨渐杀过去。韩雨渐一个分神，鬼蛊就听了江兰庭的指令，向他扑过来。他只得闭上眼睛，屏息凝神，放弃对吴溟的抵抗。吴溟刚刚挑下他的左臂，鬼蛊就重新被韩雨渐控制着挡住她，她只得连连躲闪。
“他心绪不宁就会有破绽。”吴溟说道。
江兰庭放下笛子，低声说道：“记得幻境咒语吗。”
“忘了。”
“跟着我念，用心记。”他的语气突然很低沉，让吴溟也更加紧张了几分。她刚刚记住心诀，韩雨渐就重新驱策着鬼蛊扑过来，江兰庭又开始吹笛子。这笛声格外刺耳难听，只是几个单音阶的组合，没什么音韵声调可言。他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杜鹃啼血。
鬼蛊又停下了，不知道该听谁的。
“你们果然对我女儿动了手脚!”韩雨渐怒吼道，“你们做了什么!”
江兰庭懒得回答，只顾着用笛声一遍一遍地下最严厉的咒令。一个死人，不用知道这么多。
吴溟看着玛丽，默默念起幻境咒语。韩雨渐看见，四周升腾起一阵白雾，自己的女儿背对着自己，坐在画架前，拿着画笔正在涂抹，还在哼着歌。
“丽如，在画什么。”韩雨渐向她走过去，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麻花辫。
她扭过头来，她居然没有脸，只有一个血窟窿。韩雨渐被吓了一跳，玛丽的画布上，出现了一张脸，正是她的那张脸，她用红颜料勾画自己的泪痕。她把这画向韩雨渐扔过去：“我重要还是你的鬼蛊重要!爸爸!”
韩雨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江兰庭终于驱策着玛丽向他扑过去。韩雨渐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见一个黑影和鬼蛊抽离，这鬼蛊就突然站住了不动，不再听从江兰庭的驱使。韩丽如跪在地上，眼泪掉在雪地里，是斑斑的红色血迹。她哽咽着：“爸爸，我和你的鬼蛊，到底哪个重要。”
韩雨渐犹豫了一下，韩丽如却无奈地笑了，不等他回答，就转身扑向江兰庭。吴溟感觉到她的逼进，就一剑挥过去，韩丽如的魂魄被强行扑杀了。
江兰庭再怎么吹笛子也没有用了。江凛从其中抽身出来，像是受了重伤，躺在地上不能动。江兰庭忙跑过去，扶起她：“妈，你怎么样。”
“不会死的，你帮不上，别添乱。躲远点。”她咳了几声，咳出来黑血又被雪盖住。她的声音格外虚弱：“韩丽如对她爸爸，到底下不去手。”
江兰庭沉默了，抱着她走得远了一些。吴溟觉得能看见，又看不见，干脆闭上眼睛。黑暗中，她终于在看见了韩雨渐，和那团已经再也没法受人驱使的鬼蛊。她重新持着剑攻击他，韩雨渐用她的盲杖和她对打。江兰庭旁观，只觉得眼花缭乱，他有点明白吴溟在用什么看了。韩雨渐失去了一只手臂，很多手诀都不能打，只得和她周旋。即便如此，吴溟修为尚浅，也不是他的对手。正当她处于下风时，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场，炽热如火。易桃幺持着没开刃的桃木剑，一剑划开韩雨渐的喉咙。
热腾腾的鲜血溅在雪地上，韩雨渐倒在血泊之中，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鬼蛊也开始松动四散，吴溟感觉到一蓬蓬阴风和鬼气从自己的脸旁边拂过。江兰庭抱着江凛，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向天空。
终于，雪渐渐停了，天色不再阴沉着发青，变回了惨白色，居然还露出了一圆微微发亮的，惨白的太阳。
“这算不算，sunrise。”江兰庭呆呆地问道。
“按照时间，即将sunset。”江凛笑了笑，“不过没有日落，也不会有日出。”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也可能是，另一个开始。”江凛说着，眼前逐渐模糊，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终结者
